第十三節 押送

小丫頭注意到拉莉亞的衣服變化。過去，拉莉亞一直穿戴著她那件質地奇特的變色盔甲。但是此刻，盔甲已經從她身上剝掉。她穿著一件很簡單的白色無袖亞麻外套，下身是同質的褲子。這套衣服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囚服”，雖然事實也是如此。

“吸血鬼？可是吸血鬼來這里做什么？”

“來抓我的。”拉莉亞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女王陛下，我記得告訴過你，我的力量來自吸血鬼。我是借著吸血鬼的一個疏忽，得到了自由。呵呵……他是不可能允許仆從逃跑的。我還一直覺得能隱瞞下去……結果，還是大意了啊。”

“他怎么知道的？”小丫頭不解的問。吸血鬼畢竟只是吸血鬼，不是神，不會全知全能。

“幾年前，偶然在鷹隼城遇到了一個過去的同伴。”拉莉亞回答。“其實我早該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最后還是……抱歉，連累你了，女王陛下。吸血鬼的仆從抓住了我，因為你和我在一起，她們就順帶著把你也抓過來了。”

“我……我們會怎么樣？”

“不知道。”拉莉亞搖搖頭。“恐怕要等著吸血鬼裁決。”她想了一下，補充道。“他也許會吸我們兩個人的血，亦或者將我們凌辱致死，當然也有可能兩者二合一。”

小丫頭的臉色瞬間變了。“那個……贖金……不行嗎？”

“恐怕不行。”拉莉亞自嘲的說道。“我的逃跑……恐怕讓吸血鬼暴跳如雷吧。我聽說吸血鬼一向以貴族自居，很要面子。他決不能容忍我的叛逃。因為我的叛逃等于在他所有仆從面前賞他一記耳光。現在，他是絕對不可能放過我的。”她低下頭。“對不起，陛下，連累了你。”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向小丫頭道歉了。

“會死嗎？”小丫頭好幾秒鐘之后才再一次問道。

“恐怕是一定的。”拉莉亞回答。“很不甘心是嗎？”

小丫頭點點頭。比起同年人來說，她確實經歷過很多，所以在知道這么糟糕的事情之后她依然能保持平靜。

“原本以為……能等到他回來的。”小丫頭輕聲的說道。“到時候，能夠讓他看見一個……看見一個已經變得不一樣的我。不再那么孩子氣，不再什么都要依靠他拿主意……”

“啊，女王陛下，真的很……”

“不，不怪你！”小丫頭趕緊說道。雖然拉莉亞表面平靜，但是她也懂得，拉莉亞同樣的恐懼和不安。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面對死亡能夠保持鎮定，除非是瘋子或者是圣人。

她低頭想了想，“如果艾修魯法特不是去了混沌領土，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吧。”她看著拉莉亞，問道。

“是的，如果他不是去了混沌領域的話……”拉莉亞笑了一下，眼淚卻情不自禁的流下來。她不算虧了，在自由活動的這些年里，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包括幫助姐姐找到一段好姻緣。之前還收到了姐姐關于懷孕的信……現在的話，就算死了也沒什么可惋惜的吧。“他一定能救出我們。”

“沒人能救你們！”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對話。小丫頭這才發現邊上還坐著一個人。這個囚籠占據了大半個馬車，而那個人正坐在囚籠之外。小丫頭看著對方，看到一張很年輕而漂亮的面孔，金色的雙眸，嬌俏可愛得宛如從插畫上走下來。

但是，那也只是臉而已。外面這個陌生少女的身上，穿戴著拉莉亞曾經擁有的那種古怪的盔甲。她的懷里抱著一把連鞘長劍。在看到這個人的同時，就能感覺到一種讓人不安的凜然氣勢。能夠本能的感覺到，她和拉莉亞很像——不是外貌，而是內在。

這個應該就是吸血鬼的仆從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陌生的美少女臉上，并沒有感覺到有什么特別的敵意。

“放棄吧，等著回去，看看公爵大人如何處置你們。如果有空閑的話，趕緊向你崇拜的神祈禱吧。祈禱公爵大人能夠饒你們一命。”

“等一下。”拉莉亞說道。“我知道你們為我而來……但你們為什么把她也抓來？”

“順手捎帶的罷了。”少女回答。“緋隊長的命令是不能有目擊者。原本她早該死的，但是看在她居然想保護你的份上，我們把她帶回來。”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開鎖的聲音。有人打開了馬車的門。車里的這個看守如貓一樣輕捷的鉆了出去，換了一個同樣漂亮的女孩。而且這個新來的還帶來了一個水袋。

小丫頭舔舔嘴唇，發現自己很渴。不，不止是渴，她的肚子也在咕咕作響。

“肚子餓了？”外面新過來的那個女孩問。“那玩意效力真大，這么多天才清醒過來！”

“這么多天？”小丫頭突然意識到。“我們已經離開格魯尼了？”

“早就離開了！”新來的看守哈哈大笑。“現在，我們已經在西瓦尼亞了。”

“怎么可能……”

“我們中了特別的迷藥。”拉莉亞解釋。“會讓我們神智昏沉，行動不由自主。不過身體還能動，還能吃喝拉撒睡，只是頭腦不清醒。”

“離開格魯尼之后，就沒有補充迷藥了。”新來的看守回答道。“不過對普通人來說，藥效還是太強了。小丫頭，你停藥都十幾天了，現在才恢復神智。”

果然……不是謊言嗎？已經被抓走很長時間了，我已經在吸血鬼的領土之上了？

“想喝水嗎？”新來的看守把水袋遞進來。“不過肚子餓暫時沒辦法，吃飯還要等一會。”

小丫頭喝了水，然后意識到看守驚人的和藹，和那些書里說的“邪惡的爪牙”似乎差別太大。

“明明是這么漂亮的人，為什么會當吸血鬼的爪牙？”她輕聲的問身邊的拉莉亞。

“當然是因為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公平。”出乎意料之外，看守聽見了她的聲音。她看著小丫頭，臉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這個世界上沒有正義，想要正義，那就只有付出代價才能換取。于是我接受了和公爵大人的契約，把我的靈魂賣給他。換來了伸張正義的機會。你身邊這位也一樣，”她指了指拉莉亞。“只不過她拿到了貨物，卻拒絕付款。”

小丫頭看看拉莉亞，后者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

“其實我也不知道靈魂值不值錢，”看守繼續說下去。“但是我知道，人死了，靈魂也就沒了。而我的生命值不了幾個金奧利。只有公爵大人愿意買下我的一切。”

“能逃出去嗎？”小丫頭用手在拉莉亞的腿上寫著。拉莉亞的身體擋著視線，所以看守看不到小丫頭的手部動作。“我感覺馬車速度不快。”

“不行。”拉莉亞搖了搖頭。“她們太多了……根本逃不掉。而起這囚籠很……”她用手敲了敲邊上粗大的精鐵柵欄，示意這東西并不是憑著人力能夠打開的。她也不行。

“今天下午，我們就能回到黑暗城堡。”看守突然看著拉莉亞。“有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回到這里？”

“如果有可能，我根本不想回來。”拉莉亞回答道。“不過我還是會謝謝你的，風鈴。”

“你運氣不好。”沉默了幾秒鐘之后，這個被稱為風鈴的看守如此回答道。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之后，或許是覺得這樣毫無意義，她也離開了馬車。

“我們能留下暗號嗎？”小丫頭突然問道。現在的鷹隼城，應該已經察覺她的失蹤了吧。也應該會派人來追查尋找才對。

“太遲了。”拉莉亞回答。“她們沒說謊，這里已經西瓦尼亞，吸血鬼的領地。我們不管想做什么，都太遲了。”

“要等死？”小丫頭急了。“你說過，吸血鬼不會放過我們的！”

外面響起說話聲，應該是風鈴在和其他人說話，雖然因為車廂的阻擋而聽不真切，但是能夠猜出其他人在質疑風鈴不應該離開看守位置，而風鈴則以“已經到了西瓦尼亞，她們不可能跑掉了”來作為答復。也許這個答復理由充足，至少沒人再進來。

拉莉亞沒有說話，她的神色表明，她已經放棄了。

不行，我可不能死在這里。他還沒回來……小丫頭想著，但是倉促之間，卻想不到什么辦法能夠鼓起拉莉亞的的斗志。就在她開動腦筋的時候，突然之間她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平衡。整個世界突然傾倒了。接著是一聲沉悶的聲響。

幾秒鐘后，小丫頭揉著撞出一塊大包的額頭掙扎著爬起來。她迅速意識到這是馬車發生了傾覆。

發生什么了？救兵來了？我得救了？小丫頭心中的喜悅剛剛浮現一絲，車廂的門被打開。一個看守探身進來。“出來，馬車壞了。”

小丫頭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如果有救兵，那么對方肯定不會是這樣輕松的態度，更別說主動放她們出來了。

囚籠的柵欄被打開，兩個囚徒被放出來。拉莉亞的腳上被戴上了一個精鋼鐐銬，小丫頭身上卻沒被套上什么麻煩的東西。

從外面可以看出，馬車的車輪都斷裂脫落了。這不是有敵人破壞，而是囚車本身太過于笨重的緣故。

吸血鬼的爪牙——也就是這些和拉莉亞類似的少女們——共有十一個。她們聚集在一起討論該怎么辦。最終，“原地等待支援”的意見被推翻了，既然馬車壞了，他們選擇步行將俘虜帶回去。根據她們談話的內容可知，其實此地距離吸血鬼的黑暗城堡已經很近，乘坐馬車能夠在下午抵達，步行最多稍微延遲一點點——黃昏時候抵達。考慮到小丫頭可能走不快，她們分成了兩組。一組十個人，負責把拉莉亞押送回去，另外一組一個人，負責把小丫頭抓回去。至于馬車和馬，由于沒有馬鞍，被暫時丟在路邊，等改天再派人來收拾。

于是很快的，拉莉亞被她們抓走了，留下來負責押送小丫頭正是那個叫做風鈴的女孩。

血龍驕雄 第十三節 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