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用心良苦的話

黃秋明從宋濤的辦公室出來，縣委大院又開始熱鬧起來了，之前的消息如果說有一些懷疑，那么現在已經完全確定了。

幾個常委已經暗自給黃秋明發信息詢問了，大家都得到了消息，但是還是要聽著從黃縣長嘴里說出來才放心。

“老黃，沒想到啊，宋記居然這么快就要走了，這次考核組可是大有來頭，咱們怎么辦？”畢竟這種事情幾年可能才碰上一次，一般省委組織部的人根本是不會下來的。

“慌什么，省里的領導干部又不是神仙，我已經和宋記商量過怎么安排了，我現在來說一下分工，你們都給我搞漂亮點，這次誰要是砸我飯碗，我讓他全家都沒飯吃。”

黃秋明環視了一下辦公室內的幾個常委，開始詳細的說起來。

宋濤在辦公室待了一會兒，感覺有些悶，就出來了，縣委辦公室的人已經幫著自己整理一些文件了，這些問題宋濤現在并沒有太大必要的關心，上面領導下來主要還是老生常談，這樣的考核工作基本上不會出任何的差錯。

剛剛從縣政府的大樓上面下來，就遠遠的看到酒廠新建起來的廠房，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自己來的時候，酒廠的廠址那塊地還是荒廢的，后來在自己的建議下，挪動到了現在的地址上面。

黃秋明安排完了工作也從大樓上面下來了。

“宋記。”黃秋明走上前來，“我想和您談談。”

宋濤有些驚訝，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回想起來之前自己和他在辦公室的時候，對方表現出來的態度，這也就不奇怪了。

“那就說說。我在這個地方呆了幾年時間，卻還沒有機會和你好好聊聊，今天不抓住機會，以后恐怕就沒有了。”宋濤心里其實有些感觸，得知自己要調走的時候，之前的一些怨氣頓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相反現在看到自己的這些政敵，反而有種別樣的親切感，也許就是因為這莫大的壓力才能讓自己力爭上游，才能得到袁自立的賞識。

黃秋明沉吟了一下說道：“到了今天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承認，你在龍梅縣剛剛上任的時候，我產生了很大的抵觸，因為在之前我想這個縣委記應該是我當得，而你不過是在省里大人物身邊做過跟班，不會有什么能力。我不知道今天說這話你會對我產生什么樣的看法，但是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出來。你來龍梅的前兩個月，我覺得你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但是在第三個月我感到了一絲不安，我走在縣城里面，聽到一些人民群眾在議論，新上任的縣委記不錯，給我們縣虧損多年的酒廠拉來了投資，太白酒的銷路在本縣之外全面打開了。那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被權力蒙蔽了雙眼，于是我努力去做，但是我發現能力真的不及你，這個時候我心里已經有些佩服你了，但是我還是沒有真正的臣服。”

宋濤沒有說話，心里卻有些同樣激動，黃秋明說道的話，不能說百分之百是真實的想法，但是起碼有百分之八十以上，自己已經答應了和馬記提新任縣委記的事情，他還愿意冒險和自己說這些話真的是不容易了。

黃秋明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聽說您將要調任到南方省的天南市，天南的情況我曾經有些了解，官員，各種各樣的問題相當復雜，我們平時做領導干部的有一些灰色收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甚至有時候覺得這些收入都有些燙手，可是在天南據說問題要更加突出，權力中交織著女人，巨額金錢，甚至是各種各樣的斗爭，所以我覺得你現在的處事方法要改變。”

宋濤沒想到黃秋明作為龍梅縣的縣長居然會去了解南方一個二線城市，這很不正常。

“老黃，這些情況你是怎么知道的？”宋濤一邊問著，一邊已經沉思了起來，他也發現自己在龍梅雖然做出了不少成績，但是很明顯在某種程度上被孤立了，之前他還認為自己是外來人的緣故，現在一想，還真的不是那回事。

“現在市長王澤明是我的老同學了，我當然清楚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們兩個上學那會還是情敵，這么多年過去了，誰都沒有想到過，那一屆還能保持聯系的是我們兩個，我在龍梅的時候他曾經和我提到過要拉我一把，其實這種情結我們自己都是清楚的，就好像當官一樣，我們之間為了那個女人爭了好多年，但最后還是都輸了，等我們明白那條路上沒有贏家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在龍梅做財政局局長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南方一個地級市做市長了，但是我從來沒想過要他的幫助，我太了解他了，以至于每年我們兩個小聚的時候他給我說一些事情，我就猜到了他在走什么樣的路，說起來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在我眼中他也不是一個壞人，只是路走錯了。”

黃秋明好像在講一個很長的故事，宋濤認真的聽著，唯恐錯過任何一個字眼，他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和自己未來的頂頭上司，而且還和自己的敵人有著同窗之誼。

“你的這次調動我猜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這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不過今天主要不是說他，而是說你，在龍梅幾年時間里面，你有沒有發現你自己的一些問題？”黃秋明點燃了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問題。。很多，可是。。”宋濤遲疑了，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說什么了，此時無聲勝有聲。

黃秋明笑了笑：“其實每一個理想化的官員都想要像你這樣，但是每一步走的太過困難了，如果沒有那些可以幫助你的人，你仔細想想單憑自己的力量可以走多久，說在打擊敵人的時候一定要恰當保存自己的實力，我們做官其實也是一樣，有時候要抱團，要斗爭，而有時候就要大公無私，殺伐果斷，這個道理，我卻是知道的太遲了。王澤明曾經在做常務副市長時候，有位朱姓平級官員，一味沖突激進，最后鉆進了他的套子，后來就進了四面墻之中。我們做官的，其實和國家一樣，就好像外交上面一樣，弱國無外交，一個人太弱了，所有的人都可以欺負他是一個道理，如果我們的國家不選擇正確的方式，應對一些問題，面對一些挑釁，直接按照一些激進人士的想法，出兵打仗，現在我們就不會有這樣的生活了。一個好官卻被所有人圍觀，劣馬驅逐良馬，這樣到底算不算是贏家呢？”

兩個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縣政府前面的大路上。

宋濤認真的點了點頭，“老黃，謝謝你。”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宋濤已經通過網絡查看了一下關于天南的情況，王澤明是市長，市委記李萬豪最近一直沒有什么表現，隱隱之中王澤明已經掌握了主動權。黃秋明居然會認識王澤明，而且兩個人的關系不一般，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毫不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黃秋明剛剛提到自己問題的時候，宋濤的心臟就被狠狠的敲打了一下，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在尋找問題，卻一直都是不得要領，但是黃秋明的話卻正好解答了自己心中一直在糾結的那個問題。

宋濤在一瞬間有一種撥云見日的感覺，從縣委大院出來，這條路并不長，卻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個轉折。

宋濤回味著黃秋明的話，終于下了一個決定，給袁自立打電話。

“小宋啊，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接通電話之后，宋濤嘴角掛上了微笑，自己和袁自立好久不聯系了，但是袁自立還保留著自己的電話號碼，電話剛剛接通就喊出了自己。

“袁省長，我一直想著和您聯系，但最后還是。。。。。”宋濤的話沒有說下去，袁自立卻已經心領神會了，“是怕別人說閑話，別人說你宋濤是靠我袁自立上位的？”

宋濤在電話另一邊已經著急了，但是袁自立說道的話卻是實情。

“袁省長，我。。。”宋濤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小宋我是了解你的，所以我知道這個電話你并不是因為要調動了，才和我聯系。我一直沒有和你主動聯系，就是希望你能找我，可是一等卻是幾年的時間過去了，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關注你，你能力很好，但是卻一直放不下身段，一直明白為官者真正的含義，但是我想你打這個電話的時候應該想清楚這些問題了。其實做官有關系，有后臺這些東西為什么就不能成為你實力的一部分呢？能夠合理的運用他們，造福人民才是最好的，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但是后來我的老縣長趙天然同志和我談了一次話，讓我大徹大悟，天南的情況很復雜，甚至你來這里任職可能要擔負著生命危險，所以我希望你拋開自己的婦孺之心，拋開自己身上傳統的框架。真正的做出一番事業來，讓天南的人民群眾看看我們北方男兒的壯志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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