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相遇

李自成很會打仗，這一點他自己從前還沒發覺，但自從真正走上殺官造反這條很有前途的道路之后，他就發現了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賦幾乎是與生俱來的，別的農民軍將領從亂打一通到稍微有點章法，估計都需要好幾個月甚至更長時間，絕對部分根本就沒來得及進化，就被官兵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干掉了，能夠留下來的都是絕對處于少數的聰明人。

而他即便在聰明人中都算是學得快的，除了最開始那一仗沒有絲毫經驗，只靠著一膀子力氣和一腔血勇，帶著同樣傻乎乎的兄弟拼命往前沖之外，他再沒有打過什么稀里糊涂的仗，作為一個曾經的郵遞員，盡管文化程度不算高，但他還是認得幾個字的，意識到學習軍事知識的重要性之后，往后凡是有機會，他就會千方百計的找兵書去讀，這點跟宋慶其實很像，宋將軍在回到本時代之后，考慮到時代的獨有性之后，也是拿著《紀效新書》猛看，尋找適合本時代的一些戰法。

正是通過這種瘋狂閱讀，李自成在軍事水平上的進步非常之快，他也非常會運用自己學來的東西，就比如說現在這種類似游擊戰的打法，就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的，每攻擊一個地方之后立刻撤退，當大隊官兵趕到的時候，他早已經帶著人不見蹤影，直到下一個比較弱的目標出現之后，他和重新整備好的隊伍才會再次出現，并且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攻擊。

連續十幾次攻擊之后。左良玉的部隊已經快被折騰瘋了，左將軍本人也已經氣成了半瘋，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對方在什么地方，盡管每一次收到情報，那個什么闖將都在附近。但當他率領大隊人馬趕過去的時候，對方早就沒影了，他只能繼續派出人馬在附近尋找，隨后再次得到報告，說受到了闖將的襲擊，等他再次帶人過去時。對方也再一次的消失了。

唯一留下的，就是他幾十上百不等的部下尸體，這種損失雖然并不算大，但積少成多的話，也非常讓他受不了，痛定思痛之后。左良玉決定集中兵力追擊對方，無論如何也要讓這個什么闖將付出點代價，最好直接將對方干掉，如今不比頭些年，他左良玉在中原各處戰將中已經不再是最為受寵的那個人了，現在名頭最大的是徐州宋慶，這讓他心里面非常不爽。但宋慶跟他完全不相統屬，他就是想撒火氣都找不到人，只能通過剿滅流寇來給自己重鑄聲威，這個闖將就是最好的目標。

只是當他集中人馬展開追擊的同時，基本上也就算是中計了，這正是李自成想要達成的目標，讓他徹底的調動起來，不能像個大石龜似的堵在河北進入河南的門口，給高迎祥等人的大部隊爭取調動時間，好給這位左將軍致命一擊。

不過這么一來的話。李自成的生存環境也變得愈發惡劣起來，左良玉部下將近兩萬人馬，而且有一部分是參加過大凌河之戰的，只是跟宋慶他們打的不是一條線，是在西邊跟后金另外一部作戰。雖然沒取得什么輝煌戰果，但也算是正經打過硬仗的，以這幫人為核心基礎，擴充出如今的部隊，戰斗力還是很強的，至少比起一般官兵來說強出不少。

左良玉本身也是宿將，帶著大隊追擊一陣之后，發現這么追也不是個辦法，便將部隊分成好幾股展開追擊，反正他手上兵多，分開追擊每一股也都有三四千人，這幾批部隊出發時候向四面八方展開，確定李自成活動的范圍之后，再開始向中心處合攏，同時也要注意清剿附近活動的其他流寇，最終做到將李自成團團圍住，并且在合攏的時候徹底剿殺干凈。

這戰法絕對很不錯，李自成還真沒辦法對付，他手上只有兩千人，單獨對付任何一股都要被纏住，而一旦被糾纏上之后，其他官兵會用最快速度趕來，農民軍本身移動速度就不算太快，拖家帶口非常麻煩，被包圍之后基本上就別打算能跑出去了，很快就給李自成帶來了麻煩，他只能盡量往南邊跑，畢竟左良玉已經動了起來，南邊的防御反倒是松了不少。

幾乎與此同時，程浩也帶著自己已經擴充到五千來人的隊伍，進入了北直隸境內，這五千來人中有一千多人拿到了兵器，其余的大多是些木棒鋤頭之類，但好歹也已經算是一支隊伍，而且跟官兵打了快有十次，基本具備了戰斗經驗，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剛剛進入北直隸境內，就跟左良玉部處在最南端的三千多人遭遇到了，雙方剛一見面便展開了大戰，很快便糾纏到了一起，沒過多久之后，程浩就發現自己這邊的人馬根本打不過對方，最初時候還能堅持，但很快便敗下陣來。

這才是真正的官兵，程浩發現自己從前對官兵的認識都是錯的，他之前遇到的都是小股官兵和衙役的組合，而且都不是什么很強的部隊，直到碰上魏勇之后，才算是長了次見識，之后見到宋慶的部隊，雖然覺得非常精悍，但因為沒有正式交過手，也就沒有很直觀的認識，如今跟三千多正規軍硬碰到了一起，他總算是嘗到了成建制官兵的厲害，當真不好對付。

不過他也算是正經打過幾仗了，途中同樣找了些兵書來讀，對于打仗跟江湖斗毆的區別已經很了解，很清楚自己手下這些流民的弱點，根本不敢在后陣看著，直接帶了幾十名俠客，以及那一千多有兵器的沖了上去，反復沖了幾陣之后，總算是將對方進攻的勢頭頂住，同時也讓那些沒兵器的多少得到些勇氣，順便得到些戰死官兵的裝備，得以繼續戰斗下去。

戰斗再度展開，程浩的流民們卻似乎經過一場洗禮似的，盡管依然打不過對方，但好歹不再一沖擊潰了，而且隨著官兵的死亡，越來越多的流民撿到了兵器，哪怕是一塊盾牌，也比只拿跟木棒強的多了，而且隨著戰斗時間的增加，那些沒死的慢慢也都學會了該如何去打，雖然始終都在步步后退，但至少在現階段還沒有完全失敗，也就被有被打到崩潰。

程浩心中又欣慰又擔心，欣慰是因為他路上很多關于如何打仗的教導沒有白講，隊伍中很多人還是用心聽了的，否則不會堅持到這個時候，擔心則是因為哪怕很多人都在學著打仗，但現在顯然還非常欠缺經驗，如果對方只有一千人的話，他敢保證能夠安全撤退，還能夠學到不少寶貴的戰斗經驗，但對方現在是三千人，他不覺得能夠活著逃出去多少人。

正在此時，官兵的身后卻傳來一陣躁動，不時有人大聲喊著流寇來了，隨后瞬間亂了起來，到處都是人仰馬翻的景象，程浩雖然不知道來的是何方人馬，但也能聽到流寇二字，他目前對自己這撥人的定位就是流寇，因此能判斷出是友軍到了，立刻揮舞著寶劍大聲喊道：“弟兄們，是咱們的友軍到了，一起把這伙兒狗官兵殺干凈啊！”

本隊還存在友軍？與那些流民不同，俠客們多少知道點底細，從來沒聽說過這支隊伍還有什么友軍，不過既然當家的這么說，對面也確實像是出現友軍的樣子，那么只管跟著沖殺也就是了，畢竟大家誰也不會嫌自己這邊人多，哪怕對面的友軍一個都不認識，只要能夠幫著一起殺官兵就行了，至于那些流民兄弟們更是不管這些，眼看著剛才還威風八面，始終在壓著他們猛揍的官兵突然亂了陣腳，后頭似乎讓誰捅了腚眼子，這種好機會當然要抓住，因此都是咬緊牙關向前猛沖。

前后夾擊之下，左良玉部下終于頂不住了，帶隊的軍官見勢不妙，立刻領頭先跑了，其余人馬當然也不會留在這里送死，忙跟上長官的步伐拼命逃走，沒跑掉的幾百人則被兩邊的流寇們夾住，最終全部被消滅在這里。

程浩記掛著對面那支隊伍，來不及去看戰果，快步朝對面沖了過去，快到地頭兒時候發現對面那軍將頭戴大氈帽，下巴上全是絡腮胡子，手上還拿著一把長刀，看上去威風八面，但更詭異的是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面。

“薛五？”程浩先是一愣，心中有種‘怎么這濃眉大眼的家伙也投賊了’的荒謬感，待來人湊近一些之后，他才發現這個并非薛五，雖然兩人打扮樣貌都有幾分相似，但此人比起薛五來少了幾分殺氣，多了幾分厚道，同時也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沉穩氣質，讓人一見之下便覺得信服，再看看此人身后的闖字旗，程浩頓時激動起來，問道：“前面來的可是闖王？”

李自成老遠便已經看到了這支隊伍的領頭人，見對方武藝高強，姿容英偉，知道不是普通人，趕忙飛身下馬，很客氣的拱拱手道：“在下闖將李自成，闖王乃是李某的舅父！”（

明犬 第三百九十七章 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