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華人試驗品

“那就多謝北方老板的支持了，話可說前頭，我是絕對相信祖國的，只是那些大夫就迷信歐美貨色……”

胡亞東拿出接頭人給他的一箱樣品，發現上邊包裝確實是比英國貨還鮮亮，好看一些，上邊的洋文他是不懂的，不過中文寫的德國拜耳制藥幾個字他自然認得，出于這個時代對外國貨的崇拜，他不由的由全然不信變成了半信半疑，

但是對方告訴他的利潤卻讓他大吃一驚。

如果大家看過民國時期的電視劇就知道，這個時代青霉素也就是盤尼西林的價格是和黃金等重的，一盒六個小瓶每瓶五萬單位的盤尼西林要一根小黃魚金條，不是魚類喲！才能買到，折成美金是35美元，到了大陸經過層層加價就更加貴，價錢一般是整整翻一倍，三瓶就要一跟小黃魚！

貴么？貴其實也不貴，因為這年頭還不是細菌病毒被抗生素狂轟濫炸的年代，細菌病毒沒有什么抗藥姓，原始的青霉素藥效非常強悍，每周一支青霉素，連續三周注射就能治療處在一二期的淋病患者。這種頑固的病癥也就這樣，更別說什么急性肺炎之類的玩意了，當時青霉素頂半條命可不是夸張，是事實！這樣看來還貴么？

而現在這個北方來的特派員居然告訴他，這木箱里一共是12盒的盤尼西林，每盒也是六只小瓶，但是每瓶是十萬單位！提供給胡亞東的價格是三盒一根小黃魚，最好不收美金，如果是金條和銀元結算，還可以更低些。

胡亞東一下子就被這利潤給驚呆了。盤尼西林這金貴東西可不比棉紗、黑鐵皮、橡膠啥的占地方，根本不需要用大船運，一條小船趁著夜色以打漁為名，過去就能裝好些箱，這生意要是能成，豈不是發了大財嗎？

不過有些事，就讓胡亞東不理解了，因為香港來了很多逃難的大陸富人的緣故，實際上美元英鎊是很堅挺的，而金條和銀元么，就不是那么堅挺了……

一般人總以為金條和銀元就是金銀，其實這是不對的，畢竟那個年代，冶金水準有限，所謂金條和銀元的成色是要打個問號的.而且由于經濟上的無政府狀態，私自鑄造金條和銀元，參進去賤金屬謀利的奸商數不勝數…….

什么？你說告官？很多軍閥自己就這么干，你告誰去？

胡亞東是個商人，不過他自然是知道金條和銀元里邊的貓膩，他也不敢得罪國家，所以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這個你說得對，只是我們國家現在非常需要黃金白銀作為發貨幣的儲備金，越多越好。當然美金也是需要的，不過重要性就偏后一點了……”

北方特派員其實和胡亞東想的不一樣，他也是懂經濟的老革命了，在白區為了籌集資金辦過工廠的，金條和銀元里邊的貓膩，他在第一時間就上報給中央了，只是中央的命令半點不改，所以作為一個老共產黨員，他也只有堅決執行的份了.

胡亞東趕緊行動起來，自然是知道，香港市面上美國輝瑞的盤尼西林的藥廠批發價是零售價的八成，也就是一盒28美金，而且還是有價無市，因為想獲得巨額的壟斷利潤，當時西方的藥品管控非常嚴格，尤其是對可能走私到新中國的香港，更是和軍管差不多，現在幾乎市面上根本沒法從藥廠直接走貨，全靠幾大洋行壟斷包銷。實際上，一盒42美金才是成交的價格，大陸來的所謂德國拜耳價格大概一盒21美金左右，還優先要金條和銀元，里邊的利潤可是很豐厚的.

胡亞東當然也明白，這盤尼西林的生意要是規模小一些，他就可以悶聲發大財

當然作為一個深知那些道貌岸然實則吃人不吐骨頭的洋行英國紳士根底的走私商人，低于藥廠批發價的價格大量出貨，沖擊全港的盤尼西林市場。他自然是絕對不敢的，到這里面巨大的利潤，他也要忍住了，這時代中國人要和洋行對著干也實在是沒有底氣，當然，私下從這些洋行英國的紳士撈點湯水，還是可以的，畢竟貓咪會吃掉老鼠，獅子么……人家懶得搭理你就是了……

打定了撈點湯水的主意后，胡亞東這回決心試一試了，先拿這些樣品提供自己熟悉的的一家診所去實驗一下，畢竟德國貨雖然是如雷貫耳，但這玩意畢竟不是從德國人那里進來的不是？

胡亞東找了自己的相熟的醫生荷蘭人阿哥特，這阿哥特開的一家叫做上帝之手的小醫院，說是小醫院，其實里面七八張床位，在歐洲只能是診所而已，但是在亞洲的香港，而且是在所謂的華人區營業，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的醫院了，而且還不算小的，算是“中等規模”的了。

這位荷蘭人阿哥特其實也是二把刀，大一點的手術也做不了，否則也不必遠離歐美到香港混了.

當然，雖然荷蘭人阿哥特就是個庸醫，胡亞東為了結識他，還是雇傭了幾個小阿飛去和他有了點親密接觸，然后再出來見義勇為，才搭上了這條線.

在金錢的誘惑之下，下刀子算什么，何況只是一場中雨？胡亞東冒著雨，興沖沖的來到荷蘭人阿哥特診所。一到診所，他就快步沖進了阿哥特的隱秘庫房——這倒不是荷蘭人阿哥特是什么黑心醫生，這年頭西藥太貴，香港的華人區里面，各路梁上君子又太多。

一進來胡亞東就興沖沖地告訴阿哥特，自己手上有一批最先進的德國拜耳生產的盤尼西林，每瓶十萬單位，這里有五盒樣品，可以給他試用，一盒只要21美金，比起市面上35美金的售價便宜了14美金，即使比起洋行26美金的批發價，還要便宜5美金，而且還可以用銀元金條結算，不一定非要美金，這里的利潤可是極大地。

要知道，他以前去大陸的走私物資的利潤已經是極為豐厚了，不過也就是三成罷了，在此時的香港已經是非常暴利了。

但是，阿哥特醫生更本不相信世上有這好事。他仔細的看了看所謂德國拜耳產的包裝——發現了其中德文拼寫居然有錯誤——這也不怪劉白羽粗心，畢竟掌握德文的人在中國相對于掌握英文的那就是九牛一毛了，而且瓶中那一點點的粉末計量也是少的可憐。

“我親愛的胡，第一點，這個東西很可能不是德國產的，上面居然有拼寫錯誤，說明書也非常簡單，這不符合德國人嚴整的習慣，第二，德國拜耳制藥在盟軍的大空襲中已經徹底吹毀了，盤林西尼是很復雜的藥物，不是這么容易生產的，第三，按理說這么點粉劑能有十萬單位一瓶的青霉素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除非是外星人的杰作，至少我的見識是不可能這樣的，而且這樣低的價格基本就是白送了，所以你一定是被人騙了。”

胡亞東一聽到荷蘭人阿哥特的話語頓時急了，他才不管什么邏輯，能掙錢就行，就當是中彩票了吧！他一把抓住阿哥特的手，懇切的說：“阿哥特，幫我這個忙，你先試試，療效不好我可以不收錢，只當是送給你。”

“這個不可能的，實驗也沒用。”

“這是北方那邊送來的，德文有拼寫錯誤說不定是蘇聯貨呢！”

“蘇聯，那幫布爾什維克？雖然他們造的東西都是撒大黑粗——不過或許可以試一試.”

在荷蘭人阿哥特，蘇聯雖然是歐洲的蠻荒之地——不過終究是白種人不是？還是比黃皮猴子有點信譽的.當然這試驗品必須是中國人或者印度阿三，白種人自然是不行的.

當然，其中也有胡亞東自身的因素，一貫都很照顧他的診所，黑白兩道都幫過他不小的忙，還介紹了不少人傻錢多，迷信洋人的大陸客，這樣的人物他實在是要給個面子的，也好，中國人的藥放在中國人身上——和我這個白人紳士無關。

終于想通了這一點阿哥特抄著生硬的中文說道：“好吧，胡先生，這個忙我幫你，但是藥品是你給我的，出了事你要負責的，而且也不能給英國紳士們用，英國紳士們真出了問題，這個責任你付不起。”

胡亞東雖然感覺到荷蘭人阿哥特口口聲聲說的英國紳士們讓自己感覺到有點屈辱，不過總算是成了，才滿口答應下來。

阿哥特打開包裹，看看這盒子上有拼寫錯誤的德文，和明顯分量不足的藥粉，不由的嘆了口氣。他下定決心不把這三無產品用在印度人或者高等華人身上，萬一他們背后有英國人，自己麻煩大了，不過既然答應了胡亞東，那還是要講信用的，他決定找個人傻錢多同時病急亂投醫的大陸人來試試藥——問題還算不大吧。

胡亞東看著荷蘭人阿哥特唉聲嘆氣的樣子，自然不放心，怕阿哥特耍他，根本就不實驗，賴在阿哥特診所里不走，他要親眼阿哥特把這藥注射進病人身體。他也很好奇，這藥到底有沒有那位接頭的同志說的那么神奇，什么十萬單位每瓶。阿哥特剛才可仔細說了，市面上最大的不過五萬單位罷了，而且那瓶子的分量和自己哪來的比，就是巨人和侏儒了。

荷蘭人阿哥特雖然就是二把刀的水準，但是在華人區里卻是一等一的神醫——因為真正醫術好的，都去英國人居住區掙錢去了——就算是華人區能多撈幾個，可是華人區的治安是足以讓任何一個能憑借本事就賺大錢的英國紳士們心驚膽戰的……

阿哥特的診所在附近的口碑還是不錯的，當天下午正好有個現成的試驗品來了。

當天下午診所里來了個患有猩紅熱的中國男孩，腦子發燒的讓荷蘭人阿哥特手都放不住了，他的母親抱著他痛哭流泣，幾乎要給阿哥特醫生跪下。阿哥特診斷結束，猶豫了一下后說道：“這孩子現在只有注射盤尼西林了，其他藥物來不及了，一天兩只，要連續注射一個禮拜左右。”

這個中國婦女穿著一件體面的旗袍，手上頭上掛滿了黃金飾品，先生則是穿著一件筆挺的國民黨中將服五十多歲，頭上半禿，肚子渾圓，看來還是一個大陸來的陸客——看起來是個家境不錯但是在香港沒有門路人傻錢多的陸客，她懇求道：“醫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們很有錢的，一定會付錢的。”

“但是先生和太太你們要知道，畢竟這里是香港——盤林西尼給英國紳士們都不太夠——能給你們華人用的實在是……”

“醫生，我們多給您點金條打點，請救救我們的孩子吧，我都五十歲了，就這么一個孩子啊！”

那個國民黨中將模樣的人，急忙偷偷把幾根金條送上，肥胖的身體吃力的彎了下去，仿佛炸熟了的蝦子一樣：

“一點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我不是那個意思，先生和太太和你們明說了吧，雖然這才十六號，洋行給我們醫院的盤林西尼定額就用光了——至于說錢……”

荷蘭人阿哥特高聲說道：

“總督府有嚴令，哪家醫院把英國人居住區的盤林西尼走私到華人區——立刻就吊銷行醫執照——你當是擺設么？”

“這！我兒子這樣子，一天就沒命了啊！”那個國民黨中將模樣的人兩眼無神的癱在地上，喃喃自語：

“我家三代單傳啊，過繼都沒辦法啊，我流血抗日過啊，沒做過壞事啊，老天爺，你沒長眼啊！”

那個花枝招展的金閃閃的女人則是把自己身上的耳環，戒指……都取下來了，硬塞給荷蘭人阿哥特：

“大夫，求你行行好，實在不行求一個英國紳士裝病把藥帶出來行不行？那就和你無關了……”

中國人，歪門邪道很精通，正事就不行了，什么東西都生產不了！

荷蘭人阿哥特心中鄙視了一下黃皮猴子們，臉上卻是不露聲色，微笑著說：

“先生和太太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雖然英美產的盤林西尼斷貨了，但是德國拜耳生產的盤林西尼還是有的——不過這些東西在試驗期，是要給我簽免責文件的！”

“這……能不能用英美產的盤林西尼，我們加錢就是了……”

金閃閃女士還想討價還價……

“頭發長見識短！德國貨質量比英美產的還好呢，當年我就用過德國槍——質量沒說的.

那個國民黨中將模樣的人急忙給自己老婆一個眼色——他自然知道所謂的德國拜耳生產的盤林西尼只怕不靠譜——否則又是什么試驗期，又是什么簽免責文件事怎么回事呢？只是他們夫妻已經跑了幾家診所了，包括英國人區的大醫院——知道自己孩子的病只要是盤林西尼就能治好，而荷蘭人阿哥特說的沒錯，洋行給華人的盤林西尼定額就用光了，至于想挪用高貴的英國紳士們的定額——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是的，沒有錯，1949年的時代，沒人以為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沒有人！

阿哥特對于這樣的盤林西尼定額就用光束手無策的華人富翁見得多了，知道他們不得不抓所謂德國拜耳生產的盤林西尼這根救命稻草，在那個國民黨中將模樣的人

哆哆嗦嗦的在免責文件上簽字之后，把免責文件放進抽屜，然后不動聲色的拉開抽屜，取出胡亞東給他的那種疑似蘇聯貨的盤尼西林，也不叫護士幫忙注射，自己親自打開瓶子注入蒸餾水，輕輕搖晃幾下之后，瓶中的粉劑竟然全部溶解了！

阿哥特看到這樣的藥劑，心里就是一陣的發涼，作為一個醫生，慈悲之心總是有的，這個孩子只怕是沒救了。

原來，這年頭的盤尼西林粉劑含有很多雜質純度別說是和現代的貨色——這么說吧，就是和牲畜用的貨色都沒法比.

自然不但溶解的不那么快，而且溶解完全不徹底，一般來說，必然留有一定的淀粉殘渣。阿哥特哪里見過現代純度高的的盤尼西林，只當是里面全是鹽粒碾成的粉——這種假藥自己也是見識過的，心里一陣陣的發苦。

可是身邊站著滿眼放光的胡亞東，阿哥特不好反悔，而且想到反正這孩子也是本該死去的，于是硬著頭皮給孩子做了皮試發現沒有過敏后全部注射了。

好在結果很快出來了，而且還不錯。

那個得了猩紅熱的孩子在注射了這德國拜耳生產的盤林西尼，僅僅一個小時之后就沉沉的睡去了。沒有錯，在醫生眼里，睡眠和神志不清的昏迷是完全兩碼事，這明顯是病情平穩了下來。一檢查，連體溫都從高熱變成了略微低燒。

看來這貨效果很好，這條發財的路子有門！胡亞東和阿哥特對視一眼，相對微笑起來

紅色商人降臨1949 22華人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