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 何謂初心 上

越過趙君度這條線，千夜發現不墜之城的城墻已在眼前。自沖入軍部時起，直到殺到這里，千夜已不知經過多少場苦戰。為了快速穿透戰場，跳出包圍，千夜基本都是以傷換傷的打法，以求最快速度擊敗強敵。廝殺至今，即使以他強橫的古老血族體質，也已承受不住，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卻恢復得越來越慢。

城墻就在眼前了，可是千夜卻高興不起來。不墜之城并非一座孤城，就是翻越了城墻，外圍還有近百座大大小小的要塞，而且城外地勢開闊，一旦大軍出動四面圍殺，千夜逃也逃不出多遠。他若是孤身一人也就罷了，但是現在身邊還有夜瞳。夜瞳極度虛弱，比之普通人也強不了多少，六根煉銀長釘還釘在她身上。倉促之際，千夜也不敢貿然拔釘，惟恐里面還藏著什么惡毒機關。

千夜深吸一口氣，待稍許恢復體力，就一躍而起，東岳在城墻上連點數劍，終于借力翻上城頭。

登上城墻，千夜眼前一亮，不遠處燈火通明，竟然是一座浮空艇起降場！此刻數艘浮空艇正在升空降落，十分繁忙，空中則飄浮著一艘軍用炮艇，正在警戒。

千夜目光掃過整個起降場，瞬間被停在停機坪一角的一艘浮空艇吸引。這艘浮空艇艇身修長，船身上豎著一長兩短三根桅桿，通體漆成銀灰色。明明是老式的設計，卻偏給人一種渾然一體的靈動感覺。

這艘浮空艇看起來十分眼熟，千夜記得應該是宋子寧專門訂制的極品浮空艦，平時一直用作座艦。這艘浮空艇最突出的一點，就是速度。那三面原力帆，據說和林帥座艦上配備的是同一款，因而在虛空中速度無以倫比。

千夜不假思索，正欲向起降場奔去，忽然間心生警兆，緩緩回身。

百米之外，一位威嚴老人自夜幕中浮現。他一出現，就似是成為這一方天地的中心，所有游離原力都以他為核心，緩緩旋轉。就連千夜身邊的游離原力，也都不受千夜控制，圍繞老人轉動。

威嚴老人身著帝國軍服，剪裁合體的軍服上沒有過多標志，只是在領口處鑲著兩枚金色權杖。

千夜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帝國元帥的標志！

逃亡至今，終于遇上了真正的大人物。只是千夜也不清楚眼前老人究竟是帝國元帥中的哪一位。

千夜冷笑，“還真是看得起我，居然連元帥都出動了。”

那位老人面無表情，淡淡地道：“要是讓你這只卑賤血族逃掉了，那才是帝國之恥。所以本帥不得已，也只好辛苦一次。你若是現在束手就擒，本帥就不為難你。若是非要垂死掙扎，那本帥擒下你們之后，有的是手段羞辱你們，連帶著讓趙閥也丟個大臉。到了那時候，就算你們想要求死，也是奢望。至于你懷里那位血族王女，本帥自有用途，你就無須擔心了。”

‘用途’二字一出，千夜雙眼猛地涌上血色！他就算沒有接觸過，也多有聽聞，美貌的血族少女在帝國貴族中都有什么樣的‘用途’。

千夜握劍的手忽然響起噼噼啪啪的骨節聲，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發自血族本能的狂怒暴虐，深深向老人望了一眼，將他的容貌刻在心底，說：“多謝元帥指教。在下今日若是不死，總有一天我會回來，那時再和您好好請教一下，看看您的族人親朋究竟有何用途！”

千夜聲音平淡，可是這番話卻透著無可更改的決絕。老人心中忽然一顫，想到了千夜諸多過往事跡，這樣一個人，說不定還真能給他跨過神將天關。

老人心底暗生寒意，對千夜殺機更甚。

他取出一雙銀色手套，套在手上，然后吐氣開聲，相隔百米，即是凌空一拳擊向千夜！

一個銀色的拳頭透體而出，飛向千夜。它恍若銀電，幾是剛一成形，就已到了千夜面前！直到這時，夜天下才響起異常尖銳的嘯叫，那是拳勁在空中帶出的嘯音。

一拳即出，整段城墻都在震動，碎石不斷落下。

面對這驚天動地的一拳，千夜動作如電，拳鋒剛剛顯形，就已取雙生花在手，雙槍合一，剎那間連轟十余槍，每一槍都轟在銀色拳鋒上。

然而神將一擊，豈是輕易可擋？沒有原初之槍，十余槍轟過，也不過令銀色拳鋒稍許褪色，威力仍存十之七八。

千夜槍交左手，揮起東岳，一記定八方斬出，瞬息之間三劍合一，連續斬在拳鋒上。

銀色拳鋒色澤再弱幾分，被斬得在空中凝停一瞬，然后竟復又向前，轟向千夜！

千夜面色堅毅，雙臂交叉，護住頭面胸口要害，就要以血族身軀，生抗帝國元帥的全力一拳。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身影忽然出現，迅若驚電，竟然在千鈞一發之際沖過百米，合身撞在那道銀色拳鋒上！

轟的一聲，地動山搖，千夜立足處的城墻經不住如此摧殘，轟然塌陷，出現一個巨大缺口。千夜也立足不穩，被狂暴的原力風暴沖得連連后退。

原力風暴中心，銀色拳鋒經此一撞，終徹底消散，那道小小身影則被彈出，狠狠撞入千夜懷里。千夜吃了一驚，低頭一看，見是一個漂亮得不象話的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的樣子。

“朱姬！你怎么在這？”

小小的朱姬抬起頭，一副頭暈眼花的樣子，茫然說：“媽媽......讓我過來的。”

媽媽？

千夜忽有所感，抬頭望向遠方。在夜色深處，視野盡頭，宋子寧方自轉身，悄然遠去。

千夜再看看朱姬，小家伙除了顯得有些迷糊之外，居然沒受什么傷。雖然銀色拳鋒的威力已經被千夜削減過半，但小家伙能夠硬碰硬地把它撞散，這副身體，已不比千夜差了。

老人見全力一拳竟然無功而返，頓時臉色鐵青，身周百米內原力旋轉的速度驟然加快，他身軀宛若無底深淵，將海量原力吸入，直似無止無盡。而他雙手處，銀色光芒正變得越來越熾烈，如同夜天內升起兩輪銀色太陽。毫無疑問，這一拳擊出，必是石破天驚！

就在一拳將出未出的瞬間，千夜身后忽然展開一雙光翼，身影閃爍，竟在原地消失！

老人大吃一驚，放眼四顧，卻哪還有千夜的影子？他這一拳蓄勢將滿，卻驟失目標，頓時說不出的難受，拳鋒上銀光四散，悶哼一聲，嘴角頓時流下一道鮮血。

他如何甘心，飛身而起，感知放到最大，覆蓋了周圍千米范圍。千夜身邊還帶著重傷的夜瞳，怎么都不可能藏得住。

然而感知掃過數遍，竟然一無所獲，千夜如同憑空消失。老元帥又驚又怒，感知再度掃過周圍，忽然察覺空中一縷極淡的血氣。他順著血氣延伸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飛艇起降場，心中不覺咯噔一下。但他還是難以相信千夜居然能夠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到飛艇起降場那里去，所以只是加大感知的范圍，更加細心地搜索周圍。

此刻千夜正借陰影掩護，來到了宋子寧那艘浮空艇旁。剛剛老人蓄勢之際，千夜借機發動了最后一次虛空閃爍。在原初之翼的增幅下，一舉跨越數千米之遙，成功遁入飛艇起降場。

銀色浮空艇安靜地停放在地面上，千夜揮起東岳，一劍擊毀了艙門門鎖，拉開艙門，將夜瞳和朱姬都送了進去，自己才上了浮空艇，反手將艙門關好，用吸血刃在里面扣死。

登艦之后，千夜直沖控制室，進入后頓時松了口氣。這艘浮空艦不愧是花費重金打造的頂級貨色，操控簡潔，功能強大，比之尋常浮空艇要容易操縱得多。

浮空艇操控是帝國高級軍官的必修科目，千夜即刻將開關一一啟動。當原力陣列激活，帶動引擎開始轟鳴時，千夜心中又是一喜。浮空艇居然能源全滿，至少夠它橫渡遙遠虛空，抵達另一處大陸。

千夜一推操縱桿，并將引擎功率開到最大，這艘高速浮空艦艦身一震，已緩緩騰空而起。

浮空艦一動，立刻被高度戒備的守衛發現，轉眼間起降場上也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一隊隊守衛向著這邊飛奔而來，空中的炮艇也在調轉方向，試圖攔截。

“你來控制！”千夜對夜瞳迅速說了基本控制的方法，就沖出控制室，來到甲板炮塔內，啟動了配置的機炮。

這艘浮空艦上配備的竟是多管速射機炮，后舷處另有一座大型弩炮。以這艘浮空艦的大小而言，火力配置甚至可說威猛過頭了。不過此刻千夜當然不會覺得機炮威力過大。

千夜一腳踏下踏板，機炮炮管旋即開始飛旋，噴出一道猛烈的金屬火流，將起降場守衛悉數攔下。隨后千夜一轉炮身，火焰長鞭抽在兩艘正準備起飛的高速炮艇上，將它們打得碎片橫飛，又一頭栽回地面。

就在這時，浮空艦猛地一震，從后舷處騰起一道銀色光芒，一根特制弩箭飛射而出，轟在空中剛剛完成轉向的炮艇上。那艘炮艇尾部立刻噴出滾滾濃煙，失去了控制，打著轉墜向地面。

千夜回頭一望，才看到朱姬不知何時跑到了弩炮那里，居然一舉建功。

此刻起降場周圍的炮塔都開始開火，在空中織就一張火網。無須千夜吩咐，夜瞳就操控著浮空艦不斷加速，悍然沖向火網！

銀色的浮空艦一舉穿透重重火網，如浴火重生的不死鳥，沖向無盡的虛空。

隨著三張原力動力帆一一升起，浮空艦不斷加速。在它后面，浮陸正迅速遠去。而前方，惟有無盡虛空，以及廣闊世界。永夜君王 章二十 何謂初心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