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四 一分功勞

湖心島的石頭，已經被初步檢驗，實是一種可以改變形態的金屬。它并不如何堅硬，但延展性卻是極佳，同時強度極高。這也意味著，如果將它的特性添加到新的合金中，就能夠研制出韌性更高的裝甲板材。上到戰艦，下到單兵，防御力都將獲得質的提升。

制約永夜世界大型戰爭武器發展的，除了技術外，就是材料，尤其到了要塞級別以上，都需要通過添加特殊物質來取得一系列特性。然而大多數這類特殊物質，根本沒有產出規模可言，很多就連被發現都極為偶然，甚至提取過程不可復制。

也就是說，人們在全世界找到的某類特殊物質總量或許只夠造出一、兩件要塞武器，接下來想要制造同級別的武器就得另尋它法，相應設計、生產線、配套線都需要改動。因此任何高端新材料的發現都意義重大，或許就會有一件新的要塞武器問世。

而異獸本身就是資源，巢穴中樞如何利用也有待研究，同時森林內各類原礦出現的比例大為提高，巢穴內幾乎每一塊石頭都是不同品種的原礦。或許異獸有收集原礦的習慣，或許這些礦物對它們有利。

總而言之，這里幾乎每塊石頭都是寶物。到目前為止，千夜用來支付貸款的手段還是暗金砂原礦，因為格外大量的供應，以至整個帝國的暗金砂原礦價格都往下沉了一沉。

就算價格降了，單價仍是非常高，而千夜的原礦基本就是撿來的，所以當宋慧提醒他考慮市場供應量和價格因素的時候，千夜還是毫不猶豫地大量出售，以此換取海量的軍火彈藥。

現在千夜麾下部隊的彈藥消耗量可是極大了，往往一場戰斗就能打光普通非前線軍團一年的消耗量。

如此海量的彈藥，自是墉陸無法出產的，黑市也完全不靠譜，穩定購買渠道只有大秦，這可把一眾從事軍火生意的世家和商行樂開了花。

他們一方面加班加點，拼命滿足千夜的需求，另一方面則在朝堂內外不斷為千夜說好話，以謀求換得某些敏感裝備和彈藥的售賣許可，以及拿到更多外銷配額。現在的千夜簡直就是一個黑洞，無論什么樣的武器彈藥，只要是有，他就照單全收。

朝堂上原本不是沒有反對聲音，還有不少人擔心千夜坐大之后反過來對帝國不利。至于其中有多少人是單純地擔心一個地緣新勢力崛起沖擊現有格局，還是心中有鬼地忐忑于千夜和帝國恩怨纏繞的微妙關系，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這些反對和質疑的聲音轉眼間就被洶涌的聲浪所淹沒。無論哪個年代，能做軍火生意的都不會是普通人。他們勢力極大，關系盤根錯節，彼此扶持，早就是一股極其龐大的勢力。如飲馬殷家，孔家，乃至趙閥，都是其中代表。其它中小世家，就更是數量眾多。

自從墉陸的訂單如潮水般洶涌而至，帝國整個軍工體系都從中分潤到不少好處。雖然趙君度以及越陸那邊同樣需要大量軍火物資，浮陸也是填不平的無底洞，但是給帝國供貨哪比得上給千夜那般利益豐厚？更何況千夜是以珍稀原礦支付，這可比金幣受歡迎多了。

趙君度也還罷了，在新世界進展也算順利，同樣拿得出珍稀礦產作為回報，只是沒有千夜多。但越陸那邊，完全就是一個爛攤子，各世家被打得苦不堪言，連軍餉都要發不出了，哪里還能負擔得起軍需裝備？他們只能向帝國求援，貨款也只能先欠著。

這倒不是說幾個世家沒有私庫，只是能夠賒賬，誰還會拿錢出來？反正已經打成這樣了，帝國遲早要救，也不會更慘。

如此一來，那些軍火巨頭自是對越陸來的人各種看不慣，給了無數白眼。只有帝國軍部的聯絡協調人催得急了，才會勉強塞一批陳年舊貨應付了事。他們最先進的工坊，最熟練的手工師傅，都在日夜加班，馬不停蹄地為墉陸的訂單而奮斗。

越陸上眾世家自然是不滿的，于是也加入到攻擊千夜的行列，只是今時不同以往，他們在朝堂上收到的目光不僅有同情，還有嘲諷。

失地可是動搖世族根本的大錯，若非有新世界這個特殊背景，他們早就被降格了。況且在千夜和趙君度的戰績面前，想要說一句天災人力不可為都不行，明顯的無能兩字蓋在他們頭上，由此眾世家的話語權自然大為降低。幾番下來，越陸世家也就放棄無謂掙扎。

所謂人窮志短，不外如是。

至于白閥，態度則是耐人尋味。千夜凝玉府一戰成名，按理說白閥應該對他恨之入骨，處處為難才對。但奇怪的是，但凡有關千夜的事宜，白閥都是不置可否，一言不發。這讓許多跳出來，更希望能得到門閥支持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林林總總的因由加在一起，就匯聚成了一股巨大聲浪，歷數千夜種種好處，將他在墉陸開拓視為可與浮陸之役相提并論的偉大之舉。此等壯舉，不多賣幾十個師的裝備給千夜，簡直天理難容。

一眾軍火巨頭為了賺錢的嘴臉，把許多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當年以商聞名的宋閥，也還要講究個優雅從容，吃相沒這么難看過。

可是話說回來，殷家孔家也是有數的上品世家，淵源和傳承都不算差，過往也相當愛惜羽毛，他們都跳出來不顧一切為千夜說話，還擺出一副誰不同意就咬誰的架勢，那些反對的人又從反對千夜中撈不到什么好處，自然而然的偃旗息鼓，不再作聲。

于是乎，朝堂上下，俱是對墉陸開拓歌功頌德之聲。當然，最大的功勞，還是要歸在皓帝頭上的。全仗天子圣明，方能有千夜這等不世能臣出世。

至于高踞上座的那位至尊心中怎么想的，朝臣們就不得而知了。皓帝對待此事，與大多數時候決議朝務的態度沒什么區別，既然廷議有了比較明確的結論，就吩咐直接記檔辦理了。

而自林熙棠卸任元帥，帝國軍區重劃之后，朝野內外對趙閥明里暗里的打壓，也由此弱了不少。許多大人物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承恩公趙巍煌的身上。

一門三神將，此等盛況，惟有當下修為仍在突飛猛進的盛年天王青陽王才能與之相提并論。

可是張伯謙至今沒有嫡系子嗣，而趙巍煌子女中已經有了千夜和趙君度兩名神將，趙若曦掌握曼殊沙華，更是特殊的存在。除此之外，趙君毅、趙君弘、趙君肅三兄弟均有上佳天資，尤其趙君弘，最新評價居然也是一個有望踏破天關。

由此可見，在子女成就上，張伯謙拍馬也趕不上趙巍煌。原本千夜出現之前，承恩公府四兄弟的成就，有很大一部分是歸于高邑公主的，畢竟高邑公主帝血濃郁，母族興盛，本人也是天才人物。然而千夜的出現，同樣出眾的天賦，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血脈的源頭就在趙巍煌身上。

是以無論愿意還是不愿意，這帝國第一種/馬的名頭，趙巍煌是坐得實了。

這段時間，來趙閥登門攀親的人驟然多了起來。趙君毅已然婚配，也就罷了，君弘君肅目前只有婚約，小定都沒公開辦過，還是有可能解除的。趙君度自然炙手可熱，他根基受損是外因，本身血脈仍是最頂級的，后代想必也很不錯。而趙若曦，更是追求者眾，把她煩得天天躲在院子里不敢出門。

有些心思活絡的，見孩子們太過搶手，索性就把主意打到了源頭上，居然想勸趙巍煌納妾！當然這只是私下，不能公開，否則高邑的面子不太好看。

送錢送女兒的背后，各家都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將來生出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要送自家一個。

這簡直是公然把承恩公府真當成種/馬府，直把高邑氣個半死。然而各家都是笑臉上面，小動作私下，數量又實在太多，多到了身為長公主的她也不好公開發作，只能一一婉轉回絕，一天下來，笑得臉都僵了，而心中之火卻是無處發泄，就都出在了趙巍煌頭上。

承恩公卻是臉上嚴肅，心中實是樂開了花，私下里逢人就道：“天王有什么用？這些孩子，就是真拿天王來跟我換，我也肯定不換！”

這番話，實是不經意間把所有天王都給得罪了，于是有饒舌者立時風傳出去。

定玄王和北岳王近日不約而同閉門，行蹤無人得知，也就罷了。張伯謙聽到傳言后，立于危崖不動，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指極王這些天倒有閑暇，仔仔細細地聽人說完了整個前因后果，以及趙閥門庭若市的盛況，卻不置可否，只是撫須微笑，高深莫測，把那來進讒的朝臣看得心里發毛，趕緊告辭。

直到離開王府，那位當朝大員還在心里回味琢磨指極王的微笑。揣摩來揣摩去，他總覺得指極王笑中似有深意，而那種感覺，似是高興，又似是得意。

高興？得意？這位當朝大員怎么也想不明白趙巍煌坐實帝國第一種/馬稱號，指極王高興個什么勁。

他卻不知，自己一走，指極王就吩咐下人關了府門，閉門謝客，然后返回書房，挑明燈火，又自沏一壺濃茶，就取出一套軟甲，以及一整套大小工具。

這套軟甲極小，怕是只有初生嬰兒才穿得上，但是它做工卻精致無比，所用每一樣材料都極為罕見，片片甲葉彼此相連，上面刻滿了原力符印。整套軟甲，就是由一個個小陣列串連成一座大陣。

將它往桌面一放，周圍原力就自行匯聚而至，精純的黎明原力留下，混濁和黑暗原力吐出，就如呼吸一般，整套軟甲內部漸漸都是精純原力。

如此陣列，堪稱鬼斧神工！

指極王取出一片甲葉，拿起細巧如針的工具，開始在上面鐫刻陣列。這片不過指甲蓋大小的甲葉，上面密密麻麻，不知塞了多少符文。以指極王之能，也用去整整半個小時才把陣列完成。

他小心翼翼地將最后一片甲葉穿在軟甲上，撫須自得道：“看來本王年輕時的手藝還沒有丟光。有此神物，我姬問天的玄玄孫兒出生即能修煉，等到一歲時就能小有成就，這個時候，其它娃娃還在吃奶呢！哼，趙巍煌？哼哼！”

不過思前想后，指極王終于覺得有些說不過去，搖了搖頭，自語道：“也罷，就算那趙巍煌也有幾分功勞好了。呸，幾分太多，有一分就夠了。”

永夜君王 章九十四 一分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