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為臣者或言或諫

氯化鉀的味道偏咸味，茯苓等利尿藥也不算太難吃。佛帥神志又不太清楚，對藥劑的灌下還有基本的吞咽。

由于吳喆對佛帥采用的藥劑效果最明顯在利尿，所以很多下人在用馬桶等物伺候著。

吳喆和茯苓都是女子，自然不適合在場。世子便請兩人在隔壁等待著，他自己作陪。

楊將軍和李道長與佛帥交好，便代世子在佛帥屋中伺候著。

吳喆知道，世子是非常關心佛帥的。因為在隔壁等待解毒結果的過程中，世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他就在吳喆一旁耐心地等待。能幫忙就幫忙，但不時側耳傾聽隔壁的聲音。

連午后天波府另一邊的武國玄武學徒的見面會，他也僅僅是露了一面即回，心思全都撲在了佛帥的病情治療上。

“你這里有什么醫書嗎？”吳喆突然開口問。

“有。雖然不多，但盡可翻閱。”世子連忙吩咐人去自己的書房取書。

世子藏書甚多，此天波府處有一部分，世子府另有一些，他相當好有誠意地安排了兩批人手去取。

兩大摞的書很快擺在了吳喆的桌旁。

“好，我現在抽空看看醫書。”吳喆一下午大部分時間就開始逐本翻書。

她翻開的第一本書就是《湯頭歌》，這可是藥學的基礎本，只要學醫的怎么可能沒看過這本書？

世子和身邊寸步不離的悲秋老者，一陣冒冷汗啊……

之前她還言之鑿鑿地下了藥方解毒，怎么現在才開始醫看書啊？

悲秋老者瞧了瞧世子。

就算是心胸廣博，世子心中也是一陣猶疑：難道蕭若瑤之前都不懂醫道的？

兩人此刻不是對吳喆嘩啦啦看書的速度驚訝汗顏，而是覺得她有不懂裝懂之嫌疑。

若她真的是胡亂指揮，反加重了佛帥的病癥可怎么辦？

悲秋老者以眼神暗示世子：是否要問個明白？

世子微微搖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怎可中途質疑？

悲秋老者無奈，只能陪著世子等待。

可他心中總覺得不妥。

要治療僵毒這種絕世之毒，至少該用千年人參、百年首烏等做藥引吧？她怎么是把紅酥石燒制成粉當藥用？

宗主等人內堂處，也是時常有下人來報。

“蕭姑娘請世子安排人手為佛帥洗浴。”

宗主聽了報告，點點頭。洗掉毒藥殘留，很好理解。這丫頭可能是想沖細節上做好這次治療。

“蕭姑娘請茯苓長老準備了藥石。”

這丫頭要反客為主，自己當主治醫者啊。

“蕭姑娘讓世子帶她去玉石場了。”

啊？這是要干什么？很顯然姑娘家都喜歡玉石，凡現在還不是敲世子竹杠的時候吧？而且買玉也該去玉石鋪子，怎么直接去玉石場？

“蕭姑娘把采回來的石頭燒化了。”

不會吧？這丫頭是要鬧哪樣？宗主與白長老、大長老面面相覷。

其實針對實為鉈化合物的僵毒，吳喆不懂醫術也罷。只要明白基本的鉈毒道理，反而是化學理論更有幫助。

要想解僵毒，這個世界需要更多的是化學制劑的方法，而不是醫藥理論了。

吳喆在佛帥住屋隔壁，一邊翻書背誦。一邊歸納這個世界的醫藥理論，印證自己另一個世界的中醫知識。

冥冥中如有天定，兩者居然是統一體系的東西。

藥草類的醫法，對于重金屬等毒素的治療方面，相較西醫的確略有不及。

同時她心中有數，氯化鉀不是解鉈化合物毒性的特效藥，只是能與利尿藥劑一起幫助身體代謝掉鉈毒。

雖然氯化鉀可謂無毒，但一般人喝太多也會有中毒狀況。幸好吳喆有進化機體的控制力。可以將分量控制的較好。而且佛帥雖然年紀大，但玄氣精純渾厚。身體強健不用考慮鹽毒問題。

吳喆已經知道佛帥的身體很強壯，目前的醫療思路，就是幫助他的身體自我排毒。以氯化鉀為反應試劑，簡單粗暴地將鉈鹽代謝掉。在宗主昨晚通宵的玄氣守護心脈的幾乎上，應該會有效果，僅僅需要時間的問題。

吳喆還在看書。茯苓從外面進來，撣著手道：“好了，五天的劑量，全都準備好了。”

由于之前忙了太久，茯苓又不斷調配熬制一些利尿的備用藥劑。時辰漸漸臨近傍晚的時候。

吳喆也正好翻到了最后兩本書，聽茯苓長老宣告做準備利尿藥石的備劑結束，飛快地將書嘩啦啦翻完，對世子道：“好了，都看完了，請收回放好吧。”

“蕭姑娘果然憶術獨步天下。世間能將這許多書如此快讀完的，在下認為僅有蕭姑娘可以做到。

吳喆客氣了兩句，隔壁傳來了李道長的驚呼：“醒了，醒了！佛帥醒了！”

“蕭姑娘請稍候。”世子連忙對吳喆一拱手，才急匆匆趕往隔壁。

世子進了房間，之間佛帥靠在榻邊，已然有力氣坐起身來。

“勞累世子費心了，想不到和尚我竟混沌了這許多時辰。”佛帥苦笑道。

他臉上的表情比早上靠七味凝氣丸培元固本時好了很多，臉上顏色也較之前更好。

有效！世子大喜。

世子坐在窗邊，親自為佛帥切摸了一下脈搏。

他雖不擅醫術，但學武者對于脈搏還是有點了解的。

此刻佛帥的脈象中正有力，雖無強勁之感，但一改之前隱弱虛浮的衰像，顯然癥狀大好。

世子問了下佛帥的感受，確認了他渾身的劇痛已經減弱了許多。

佛帥錯判自己渾身的痛楚大有減輕：“和尚我許是回光返照，老夫不久于人世矣。”

世子認真道：“佛帥說的哪里話來，你的僵毒已經解了大半了。”

“世子何必戲弄人。宗主莫測高深的玄氣灌體，尚且無計可施，又有何人能將和尚我留在陽間？”佛帥呵呵笑道：“死便死了，何須悲傷。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未能見到世子登基大寶。”

世子心下感動。佛帥將自己打十二水起培養至今，如師如父，一心為自己創下帝王之業。此刻他自以為時辰無多，竟吐出如此肺腑之言。

“即便和尚我去了，尚有楊將軍、李道長等棟梁輔助世子，齊國大位無憂。天下一統霸業期許，就要看天行運了。”只聽佛帥又認真道：“只是，之前也不知道是否說得明白，對那蕭若瑤一定要認真做個決斷。否則和尚我在九泉之下也要惦記此事！”

佛帥目光炯炯，直盯著世子表態。

“呃，這個……佛帥，我可沒有誑弄你。僵毒真的有了解法，你現在身體正在逐漸好轉，并非回光返照。”世子尷尬道。

楊將軍在旁道：“佛帥，世子當真沒有開玩笑。不信你想想，回光返照者皆腹餓卻不思水，你現在喝了那許多水，卻是否腹中饑餓？而且你面上顏色雖然白浮，卻僅僅是病癥所累，并無紅光滿面之樣。”

佛帥聽了一愣，仔細想來，還真的不像是死者回光返照的模樣。

再運行渾身玄氣，雖然大有虧損也略有遲滯，卻相較早晨時運行流轉順暢許多，不再有處處磕碰之感。

李道長也道：“蕭姑娘之前來為你診治過，開出了方子，當真解了僵毒……”

“等等，你說是蕭姑娘？”佛帥連忙問道：“哪個蕭姑娘？！”

輪到世子苦笑了：“就是蕭若瑤。鳳雛之儀的蕭若瑤，王皇之命格，佛帥你說不收便要殺的丫頭。”

佛帥的住屋平日里就常常用作教導世子之處，故由布局考究的瓦石、紅木特建，以防訓誡話語聲音外傳。此時說及如此秘密的事情，也就不怕隔壁玄氣不低的茯苓長老會聽到了。

聽到竟是自己死盯著要殺要逼的女子解毒，佛帥愣了片刻：“當真？”

世子等幾人皆點頭，就連悲秋老者也一起。

佛帥以目光示意讓周圍侍從退下，只留下世子、悲秋老者、楊將軍、李道長在房內。

“啊……想不到竟是她……假若當真因此茍活，和尚我自行去尋她報恩。世子千萬不可心中有任何記恩待報之意。”佛帥仔細看了看世子，厲言道：“對她或殺或收的決斷也萬萬不可受到影響。否則和尚我立時自盡，也容不得她留下情面！”

他此段話說的甚急，又牽動胸腹間的虛弱，一時身體又顫抖起來。

“佛帥萬萬不可動氣，其中輕重我心中有數。”世子連忙勸阻。

楊將軍等人也紛紛出言勸解。

佛帥竟相當倔強：“世子應即刻答應我不收便殺，否則這毒不解也罷！”

世子聞言反而斥責道：“佛帥，你這是逼我表態。若是我口頭答應了你，心中便不如此想，又有何用處？”

“當首領的，切忌耳根軟。世子此刻有此堅持，倒令和尚我欣慰了。”佛帥并不生氣，反而抬起猶有顫抖余波的胳膊拱手……

世子嚴肅地看著他。

佛帥中氣不足，繼續勸誡。此時勉力發出的聲音仍是激昂，顯然奮發出十二分的精神要勸誡主子：“為臣者或言或諫，乃是盡本分，理會不得恩、怨、情、仇四字；為君者或聽或納，絕不可妄信臣子而代決，留不得理、義、仁、慈四字！”

佛帥此言一出，眾皆沉默。(妞非在下 第308章 為臣者或言或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