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三章 小聰明不乏大智慧

市政府辦公樓內，張肖華正有條不紊的整理著彭睿今天的日程安排。這是一項周而復始的工作，但是張肖華做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他給彭睿當了近一年的秘書了，身知秘書與領導之間的人身依附關系，很難擺脫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窘境。

因此，哪怕是一件小事，張肖華也做得十分到位。讓他欣慰的是，自己的老板彭睿雖然年輕，但是為人處世卻十分老道，有自己的執政理念不說，而且，在銀邊市這個政治舞臺上，長袖善舞，無論在民間還是官場，都有著極佳的口碑。

張肖華因此倍加珍惜自己的身份，把為彭睿服務當成自己縱身一躍的跳板，當成了千載難逢的政治機會。昨天晚上彭睿工作到凌晨一點，張肖華默不作聲的陪到最后，可是今天一大早，他就精神抖擻的來到了辦公室。他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自己的時間都奉獻給老板彭睿。

更何況在市政府，因為位置特殊，職位顯赫，職級卑微，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不經意間流露點什么，都有可能被人拿去作文章。政治是莫測的，人性是幽暗的，他稍微有點逃懶，恐怕背后壞話就滿天飛了。

“彭市長上午要和罐頭廠的工人座談，下午兩點半坐車去財政局調研，下午五點……”嘴中輕輕的將彭睿的活動念了一遍。張肖華不由得感慨彭市長真不容易，這一天下來，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真可謂兩眼一睜，忙到熄燈啊。

輕輕的敲開彭睿的辦公室，張肖華就恭敬的將手中的日程安排遞給了彭睿。彭睿正在拿筆寫著東西，從表面上看，此時的彭睿，依舊是精神抖擻。

彭市長昨晚比我睡得還晚，現在還能這般的精神抖擻，這種精氣神。真是太難得了。看來。以后還是得好好向彭市長學習一下，不然，可能攆不上彭市長的步伐。

彭睿來到銀邊市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快節奏的工作。已經換了好幾任秘書。盡管那幾位秘書安排的都不錯。但是張肖華可不想這么早下放。

“小張。邱師傅方便面廠什么情況？”就在張肖華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彭睿開口問道。

邱師傅方便面廠，我怎么沒有聽說過啊。一時間，張肖華從心底對于自己的工作有點不滿意，對于彭市長關注的廠子，自己竟然不知道，這說明什么，說明自己這個秘書不合格啊。

他登時就有些尷尬。與其唯唯諾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還不如索性直接回答。趕緊說道：“彭市長，這個廠我不了解。”

彭睿好像也意識到了什么，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把日程安排調整一下，抓緊時間給謝傳忠打個電話，讓他抓緊到我冇辦公室一趟。”

“好的市長。”張肖華一邊答應，一邊離開了。

走出來之后的張肖華有些懊惱，市長如此重視的事情，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

給謝傳忠打了一個電話之后，他就開始想那個邱師傅方便面的事情。迅速搜羅了一下記憶庫之后，愣是沒有發現還有這么一個品牌的方便面。

萬般無奈之下，他給妻子打了個電話，希望能從她這里找到有用的東西。可惜的是，他的妻子對于這件事也是一無所知，還反問他這方便面跟他有什么關系。張肖華習慣性的嘴嚴，隨便敷衍幾句就掛了電話。

張肖華的工作很忙，這就不允許他將大量的時間花費在其他的事情上。不過在半上午的工作中，這方便面就像一根繩子一般，在他腦子里不停的糾纏。

“小張，忙著呢？”就在張肖華將一份彭睿的講話又修改了一遍的時候，有人敲門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張肖華笑著站起來道：“謝縣長您好。”

“市長這會兒方便嗎？”謝傳忠笑瞇瞇的來到張肖華身邊，很是和藹可親的問道。

作為彭睿的秘書，張肖華自然知道這個謝縣長在彭書記身邊的地位，因此，絲毫不敢托大的說道：“謝縣長，彭市長正在等您，請您跟我來！”

將謝傳忠領進彭睿的辦公室，張肖華就快速的去倒茶。這時候就聽彭睿道：“謝縣長，那個邱師傅方便面廠現在怎么樣啦？”

“彭市長，臨來之前我特意了解了一下。試生產一次成功，效果不錯，目前已正式投產！”

看來，以后要了解這個邱師傅方便面廠的事情，要從謝傳忠這邊入手了。張肖華念頭閃動，在倒茶的時候，偷偷的超著彭睿的臉上看來一眼。

這一眼，差點讓張肖華將自己手中的茶碗給扔了。以往不論是做什么事情，都云淡風輕的彭市長，此時竟然眉頭緊鎖。

這個方便面廠，和彭市長有什么密不可分的關系么？心里這么想著，張肖華不動聲色的將水杯放在謝傳忠面前，然后準備離開。他雖然心中很是好奇，但是他更清楚，不該自己聽的事情，自己還是不要聽得好。

“有點太急躁了！”彭睿終于開口啦，不過這句話既像是對謝傳忠說，又好像自言自語。

謝傳忠并沒有立即說話，只是在那里坐著。就聽彭睿接著道：“謝縣長，一個項目上馬不難，還要把好銷售關。現在各地的方便面廠就像韭菜一般，一茬接一茬的冒出來了，如何人無我有，人有我優，這可是大有文章可作啊。一旦產品滯銷，那么前面積蓄的東西，可全都前功盡棄了！”

謝傳忠對于程杰民上的這個方便面廠本來還有不少信心。此時聽彭睿這么一說，頓時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是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上級領導也很關注他，這個方便面廠一旦搞不好……”彭睿的話說到這里，就沒有再說下去。

謝傳忠的心，卻是一陣顫抖。他很清楚能夠被彭市長稱為上級領導，那肯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更沒有想到，連這樣的領導，都在關注程杰民這個方便面廠。

“彭市長。那現在……怎么辦？要不……”謝傳忠很想說出一個主意來。只不過這種情形下，他覺得說什么都是詞不達意，都是越俎代庖。

彭睿喝了一口水，沉聲道：“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兮花食用油廠現在的情況怎么樣？”

說起兮花使用油。謝傳忠的神色好了不少。他有些興奮的說道：“兮花食用油的態勢很不錯。占領了食用油市場最大份額，利稅已經成了我們倉流縣的一個重要支柱。據統計，年底前。僅一個兮花廠的利稅，就能達到一千萬。”

對于每年財政收入只有三千萬的倉流縣來說，一下子增加一千五，這可是一個石破天驚的數字。

彭睿點了點頭道：“嗯，這樣很好，最起碼傷不了元氣……”

傷不了元氣的意思，那就是彭市長對于方便面廠并不看好。謝傳忠對于程杰民這個方便面廠，本來以為還能夠讓程杰民再創奇跡，可是現在，他的心情也有點發沉……

銀邊市委小招待所的面積不大，只有一座四層小樓，但是置身其中卻是綠冇樹成蔭，十分難得，讓人一見，就有一種如在畫中游的感受。在小樓的正北方，一個占地足有兩畝的小湖綠波蕩漾，更是給小院平增了幾分涼意。

一棵大柳樹下，莫文潮正坐在一個小板凳上，手持著魚竿，悠然自得的釣魚。清風浮動下，莫文潮看上去就好似神仙中人，飄然出塵。

“莫書記。”趙呈棟將切好的西瓜輕輕的放在旁邊的一張小桌子上，笑嘻嘻的道：“這是剛剛用井水泡過的西瓜，您嘗嘗。”

莫文潮并沒有拿西瓜，而是有點不悅的道：“古人云，偷得浮生半日閑，我這天天忙得手腳不沾地，好不容易下定決定讓自己放松一下，你又找到這里來了，有什么事來煩我啊？”

了解莫文潮脾氣的趙呈棟，心說我的老板你哪里有心思釣魚啊，我來了您該高興才是。不過表面上，他還是笑著道：“書記，咱們整個銀邊市，都要靠您掌舵，您這么偷得浮生半日閑，咱銀邊市的運轉都成問題了。”

“行了，別光撿好聽的說。”莫文潮放下手中的魚竿道：“你跑過來有什么事情？”

“莫書記，我想向您匯報一下我們的工作。”趙呈棟說話間，再次幫莫文潮拿起來一塊西瓜，就差喂到嘴里了，賠著笑臉道：“書記，我要向您檢討，在寬陽鄉，我的工作沒有做好。”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莫文潮本來對趙呈棟的工作并不滿意，但是此時聽到他主動承認錯誤，也不好再批評他。而是沉聲道：“知道自己沒做好，還算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

“莫書記，我最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覺得我應該以自己的長處對付程杰民的短處，只有這樣，才能實現自己的目標。”趙呈棟一邊說，一邊看莫文潮的神色，當他發現莫文潮神色平和的時候，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把自己通過人事方面的力量壓制程杰民的想法說出來之后，趙呈棟就等著莫文潮開口，可惜的是，莫文潮卻一直不開口。正當趙呈棟煎熬得難受的時候，才聽莫文潮道：“魯秘書長這個法子雖然很老道，但是并不完整。”

聽莫文潮說這個辦法是魯慶福的，趙呈棟肚子里就對魯慶福有些埋怨，你將這個辦法教給我，我感激你，日后懂得感恩戴德，知恩圖報就是了，你又何必給莫書記多嘴學舌呢？

不過，趙呈棟這次倒是冤枉了魯慶福，莫文潮能一語中的，說這個辦法是魯慶福的主意，完全是因為自己對這兩個人太了解了。趙呈棟有小聰明，但是缺乏大智慧，在很多事情上，更是喜歡硬碰硬。能夠這么快轉變思路，并找到最有力的辦法，這是魯慶福的風格。

可是，趙呈棟并不知道這一點，見莫文潮點破是魯秘書長的主意，只能訕訕的笑著道：“魯秘書長和我，都是您教出來的，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如莫書記高明。”

莫文潮笑了笑道：“你呀。我問你，這魚在水底下，我為什么能夠將它釣出來？”

聽到莫文潮說釣魚，趙呈棟還真是不明白。以往的莫文潮，可不是一個喜歡釣魚的人，因此，他這個當秘書的，自然也就不知道這釣魚之中，還有什么智慧。

“莫書記，我覺得魚之所以被釣出來，是因為他們貪圖魚餌的美味。”

迅速思索了一下之后，趙呈棟說出來一個自以為還不錯的答案。

莫文潮笑了笑道：“算你答到點子上了。只是，并不全面。這魚之所以會上鉤，是因為它有動作。如果它一直潛伏于水底，一動不動，就算是再厲害的釣手，也是無可奈何。”

“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當你對一個目標發起攻擊，進行努力的時候，同樣也是他最弱的時候。因為他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那個上面，而他的漏洞，同樣在這一刻也展露了出來。”

“因此，歷史上有很多的大人物，都是在最后一刻功敗垂成，說的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莫文潮的話，引動了趙呈棟的思緒，他猛然間大悟大徹。當下沉聲的道：“莫書記，我希望這件事情過后，能回到您身邊來，我需要跟您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你還是在基層多呆一呆，這個磨煉的過程可是無法取代的。”莫文潮說到這里，從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材料遞給趙呈棟道：“你看看這份材料。”

趙呈棟打開一看，是一份關于方便面產業的分析報告，在這份材料中，一共分析了本市以及周邊市好幾家方便面廠的經營情況，最終的結論是，寬陽鄉新成立的方便面廠能夠突出重圍的希望，只有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這個數字讓趙呈棟的心中暗爽不已。這個數字，豈不是說，程杰民這次要倒霉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倒霉。想想他在寬陽鄉一呼百應的樣子，趙呈棟的牙根都癢癢。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狀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程杰民用方便面廠收攏了人心，一旦方便面廠生存不下去，恐怕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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