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會是今天

他知道他做出這副模樣肯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畢竟之前幾次接觸，費雷德里克雖然會說一些俏皮話，但從沒像現在這樣開玩笑。但他還是沒料到，對方居然要求自己放棄這個角色！

“我知道你的感受，肖恩，但是請聽我解釋。”費雷德里克舉起一只手，盡量用誠懇的語氣說道。

雖然肖恩很想發作一番，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你說吧。”

“這是我的錯，”經紀人嘆了口氣，“我接到你的電話后有些……過于驚訝，所以沒有花時間去收集詳細的情報，于是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停頓了下，他才又道：“簡單的說，目前《人人都愛雷蒙德》的兩位編劇艾瑞克里斯和杰瑞米史蒂文森有著很深的矛盾，你是艾瑞克選中的，所以森打壓。如果是別的時候都沒問題，反正你只有一集的戲份，最多收視率不錯的話再加一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史蒂文森正打算將里斯踢出去，而且已經說動了制作人之一的大衛萊特曼，而且他在劇組的時間比里斯長，這方面有優勢。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你介入了不該介入的事情，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前途盡毀！”

“就為了這個？”肖恩瞇起眼睛抱起胳膊，“就為了這個，所以我就應該自動放棄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你沒聽懂我在說什么嗎？”費雷德里克發出嗤的一聲，咬著牙齒有點氣極反笑的意思，“你在其中無論如何都要站隊，而不管站到哪一方，都會被另一方打壓，而你現在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有人給你壓力了？史蒂文森？”肖恩的目光有些發冷。

“……是的，他給我電話了，”費雷德里克揚了揚雙手，帶著被揭穿的惱火，“但我這是為你好，肖恩！如果你是個稍微有名氣的……”

“為我好？這種話我已經聽過很多次了，不用你來重復。”這句話突然將肖恩的火氣點燃了，“我知道你曾代理過桑德拉布洛克和喬治克魯尼，費雷德，但我認為你顯然沒有明白，他們為什么會解雇你！”

“哦？是嗎？我還不知道你已經這么了解好萊塢了，”費雷德里克也生氣了，語帶譏諷的大聲問道，“那么告訴我，天才，你打算怎么做？當里斯或者史蒂文森拿你發泄他們的怒火，讓你在這里毫無立錐之地的時候，你打算怎么做？！”

“那也比他媽的什么都不做要強！”肖恩也不甘示弱的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要爭取每個機會，這可是你說的！我現在好容易爭取到一個角色，你又要我放棄，那我以后要怎么做？去賣屁股嗎？！”

“我跟你說過，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他媽的現實！”費雷德里克怒不可遏，“這里沒有整天都圍著你打轉的父母，這里沒有可以被你呼來喚去的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的朋友，這里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不是努力就能獲得回報的地方！有些人就是運氣好，輕而易舉就能獲得想要東西，而有些人無論怎么努力，都注定回因為各種事情而失敗！”

激烈的爭吵不可避免的引來許多目光，還好兩個人都沒有失去理智，覺察到之后雙雙閉住了嘴巴，平息起自己的情緒來。

如此半晌，費雷德才又開了口：“聽著，肖恩，哪怕你現在是個稍有名氣的演員，我都不會建議你這么做，哪怕你只飾演過一些簡單的角色，都可以穩坐在自己位置，看著他們爭斗。但你不是，你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無足輕重隨時可以拋棄的小人物，沒有人在乎你，也沒有人愿意幫你，除了我！”

調整后情緒的他，言辭懇切了許多：“我依然認為你有潛力，肖恩，但也正因為如此，你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能穩妥踏出第一步的方法！里斯和史蒂文森的爭斗勢必很激烈，一旦你陷入進去，如果站邊的這方贏了或許還好，可要是另一邊贏了，那么你未來很可能寸步難行！所以我建議你退出保全自己，你可以不出面，由我去談，如果能抓住機會，我甚至還可以換來一個承諾。”

肖恩沉默著，始終沒有說話，當街邊的路燈開始一盞盞的亮起后，他才抬起了頭：“抱歉，弗雷德，我拒絕。”

他直起身體，看著經紀人的眼睛異常明亮：“我知道這個世界很不公平，有些人生來就會獲得更多，但這絕對不是我不去拼盡全力的理由。我不是理想主義者，我只知道一點，當我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的時候，我一定要拼盡全力去做！這個機會是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還有這樣的機會，我也不想去賣屁股或者毫無原則的去諂媚某些人，所以我拒絕放棄，拒絕去換取那虛無縹緲的承諾！”

“要我說多少次，肖恩，現在放棄是為了將來……”費雷德里克捂住額頭。

“我不生活在過去，也不生活在未來，我只生活在現在！我要抓住的只是現在！”肖恩打斷了他的話，“哪怕最后失敗了，甚至被趕出好萊塢，只要最后拼盡了全力，我都可以接受！我本來就一無所有，也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我為什么不能豁出一切！套用好萊塢那些俗套的家庭電影的說法，我不想在老了之后躺在椅子后悔，如果當初能再堅持一下，如果當初能用盡可用的方法，現在的生活也許就會不一樣！”

他站了起來，雙手支撐在圓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費雷德里克，眼睛越發的明亮，仿佛有著火焰在燃燒：“我理解你的難處，我也不期望你能幫上多少忙，費雷德，但是！也許有一天，我會卑躬屈膝，會跪在某些人面前，祈求給我一個機會，但那不會是今天！也許有一天，我會窮困潦倒無人問津，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絲一毫的屬于自己的痕跡，但那不會是今天！！今天，無論有什么東西阻攔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在乎！哪怕我最后會頭破血流，我也絕不會放棄！！”

一詞一句的擲地有聲的說出這番話，肖恩長出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費雷德里克呆呆的看著他，仿佛無法思考了似的，眼看他離開還下意識的伸了伸手，直到肖恩快要倒街上了才反應過來。

“該死的小子，他以為他是誰！”經紀人驀的低下腦袋在上面一陣亂抓，同時氣急敗壞的低聲咆哮起來。

“我說的那么多，都白說了？！”

“當初怎么就沒看出來，這家伙是這么個頑固的人？！”

“他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嗎？！”

他不斷的低吼著，一次又一次的舉起手來捏成拳頭，想要砸在桌上，但每一次都舉到半空中又放下。一股難言的、難受的、苦澀的感覺在胸口迅速蔓延開來，不斷吞噬著他的內心世界，讓他想要大聲的叫出來，捏成拳頭的手也開始微微發抖。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弗雷德里克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他其實知道，這種感覺叫做不甘心。他本應該嘲笑肖恩那番話的，這樣的天真和不自量力根本只會讓人一事無成，可那番話始終不斷在胸中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共鳴，曾經的種種，忽然的就從腦海里跳了出來，讓他難以忍受。

他也知道，作為一個理智的，已經快有十年資歷的經紀人——哪怕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做收發以及助理的工作——是不應該被這種感覺左右的，但此時此刻卻任憑這種感覺支配自己的身體。

終于，費雷德里克抬起了頭，看著那個快要遠去的背影，用力咬住牙根猛的站了起來。

“肖恩！”他追了上去，大聲叫住了正準備上車的年輕人。

“聽著，我可以幫你，”經紀人抓住他的衣領，將他的臉扯到面前，盯著他的眼睛，手指用力戳在他胸口上，“但你必須按我說的去做，所有一切，都必須按我說的去做，而且要做到最好，明白嗎？！”

相互對視許久，年輕人終于點了點頭：“明白。”

“很好，我現在要你做三件事，”費雷德里克飛快的說了起來，“首先，劇本還在你手里，對嗎？我要你盡可能去解析人物的性格特征，將你能想到的表演方式通通練習幾次，無論哪種方式，你都要盡可能的做得完美——至少比那天在銀行里的表演好十倍！

其次，你現在已經算是里斯的人了，所以我要你毫無保留的站在他那一邊，要毫無保留！無論史蒂文森那邊對你怎樣威逼利誘，你都不能動搖，而且一定要讓里斯知道！

再次，你是一個新人，徹底的新人，所以在里斯面前一定要放低姿態，他的脾氣不太好，而且有些自大，所以不要妄圖告訴他應該怎么做，你所要做的只是不斷回答：是的，先生！總之，要讓他看到，你是全心全意站在他這邊的。”

“我知道了，”肖恩鄭重的回答道，“我會盡全力做到這三點。”

“那就這樣吧，其他的，我來處理。”說完這些，費雷德里克轉身就走，他沒有解釋自己具體要做什么，既然肖恩選擇了相信他，那就應該相信到底。

“我真是瘋了。”做進車里后，經紀人拉著衣領這么對自己說道，但他并沒有多少后悔的表情，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在將車子駛上了街道后，他同時開始撥打電話：“嘿，安娜，安娜戈登！是我，是的，沒錯，費雷德。好了，聽我說，我知道你那里還有一張邀請函，就是cbs今天在希爾頓酒店舉辦的酒會的邀請函……很好，把它給我，我有要緊事……該死，別跟我討價還價，臭婆娘，你還欠著我一個人情！”

影帝 第十一章 不會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