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場 市場或藝術

回到楚浙鼠,李小樂終于可以休息幾天了,因為按照程序,拍攝好的影片必須要經過集團審片部門的審核,然后提出剪輯要求,進行刪減,而這個工作通常是由韓三品親自完成。

當韓三品從一臉苦笑的黃建星那里得知《讓子彈飛》總同有三個小時45分鐘的時候,心里就是一驚,正常的影片都是80到100分鐘,最多也就是2個小時,這電影3個半小時,根本就不可能完整的在電影院上映,也就是說必須得大改特改。

在花了一下午時間看完正片之后,韓三品心里更是憂喜參半,喜的是這部電影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的精彩,憂的是這影片完全不符合電影局的審核規定,基本是不可能在院線上映的,只有徹頭徹尾的大改。

下午李小樂一臉平靜的來到韓三品的辦公室,韓三品直接給他倒了一杯茶,親手遞給了坐在沙發上的他。

“韓總,片子您已經過目了吧。”李小樂微笑地問道。

“拍的很好,真的很好。”韓三品望著他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小樂沒做聲,只是靜靜望著韓三品,等待著后面的那個“但是”的出現。

“但是……”韓三品嘆了口氣緩緩望著李小樂道:“小樂啊,你要知道,雖然這兩年來電影審核寬松了不少,不過我們國家體制里,電影還負責著宣揚正確的價值觀功能,你的電影在藝術手法有創新,有沖擊力,但是不符合審核的規定,在藝術與大方向發生沖突上,我希望你里能保持理智,做一個正確的取舍……”

老實說,韓三品其實很擔心,因為這樣的情況發生過,在幾年前姜聞拍出《鬼子來了》的樣片的時候,他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是姜聞聽不進去,因為這些心中對電影懷著崇高藝術理念的人,根本聽不進其他的意見,他們通常只在乎自己的電影,而沒有對這個國家輿論的責任感。

最重要的是現在李小樂與那時候的姜聞一樣,他們不缺錢,不在乎錢,沒有現實的壓力,所以他們完全有挺著胸與主流意識形態對抗資本,如果一般導演,不用提醒他們就會避免這種兩難的情況發生了。

“恩,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會剪輯好通過電影局審核的。”李小樂微笑地著點了點頭。

“你能理解”韓三品一愣,他根本沒想到李小樂答應的這么會答應這么痛快。

“當然,電影就是為了面對市場,我為什么要讓自己電影不能上映”李小樂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讓韓三品喜上眉梢。

李小樂并沒有敷衍韓三品,他在短短三天之內就把三個小時45分鐘的電影,剪輯成為2小時05分鐘,他把其中很多關鍵性的人物進行了削弱,黃四郎,花姐,馬邦德,幾乎都變的與原本大不相同了。

甚至把這個故事的走向徹底顛覆了,這也是在歷史中原版《讓子彈飛》上映的劇情,可這依然還是一部非常好的電影。

這讓韓三品異常欣慰,他認為李小樂作出了正確的決定,可同時中影內部卻傳來了很多不同的聲音,特別是嚴介負責的藝術監督部,以及海外發行部,都對此很不理解,普遍的兩種論調是。

“原版的《讓子彈飛》藝術性非常高,故事波譎云詭,帶有強烈的懸疑色彩,懸念重重,是中國影壇史無前例的佳作,但是經過剪輯之后,雖然流暢了很多,故事性卻嚴重下降,變成簡單直接,完全迎合了普通觀眾,這是對電影創作團隊極不負責任的表現。”

“保持藝術性未必不能兼顧票房,《讓子彈飛》完全可以走《霸王別姬》的路子,先去國外碰碰運氣,如果能獲得獎項,那么就值得去冒一次險,這種對市場與觀眾卑躬屈膝的剪輯手法,嚴重破壞了電影作品的完整度,完全不適合做海外推廣。”

這些聲音聽在李小樂耳朵里卻覺得異常可笑,一部公映電影首先是要面對的觀眾的,就算藝術性再高,只讓極小部分人觀賞是絕對勞民傷財,何況《讓子彈飛》是一部全部投資加起來過2億的大制作,參與的其中的人有上千人,如果連上映資格都拿不到,對的起那些投入超額心血的人嗎

最重要的這些人站著說話不腰疼,還沉浸在《紅高梁》那種個由國家撥款,拍電影就是在國外拿獎為國爭光的年代,他們根本不想想如果《讓子彈飛》這種電影都不上映,會對院線,對內地電影產業造成多么大的損失。

想到這里李小樂心里都不禁冷笑著,這些在制度下蔣腦筋的老古董們真是無法理喻,腦子里一根筋,電影這樣有創造力的藝術都被他們搞成斗爭工具了,一點都不會靈活處理。

這事情其實完全可以做到兩全其美,只要方式用的巧妙一些就可以了。

電影本身已經沒有了任何問題,可新的問題又接踵而來,在于中影集團發行這塊,按照規定中影集團最高規格的發行費只有4000萬,而李小樂則讓雷婷給他細細算來一筆帳。

“如果要達到他心目中預想的宣發效果,至少要6000萬,這中間有2000萬的差額。”雷婷在公寓里與在中影剪輯室里的李小樂用電腦進行視頻通話。

“我們還有錢嗎……”李小樂第一反應就是可憐巴巴地望著鏡頭雷婷。

“沒有,一分錢都沒有了。”雷婷用嫌棄的眼神望著他,語氣冷漠地道:

“我坦白的告訴你,現在我們的黑珍珠公司已經完全被掏空了,如果按照預期,我原本是能夠把拍攝的費用是1億左右,但是你在拍攝中不斷的胡來,導致了不斷的超支,最后不僅僅是把所有的1億1000萬資金都用完了,還多最追了832萬,我把你的車都對銀行做了抵押貸款,也我把的積蓄都拿出來了才剛剛夠。”

“有……這么嚴重”李小樂不由摸了摸頭,露出一臉“我不知道呀”無辜表情,試圖糊弄過去。

“不算嚴重,只是年底交明年房租交不出了而已！該死的～！！”雷婷邊說邊掏出一包煙,倒了倒卻發現里面已經空了,憤怒地扔在地上,還狠狠地踩了一腳,轉頭兇狠地瞪了瞪鏡頭被嚇傻的李小樂,連電腦都不關,就暴躁了回去自己房間了。

看著鏡頭里地上被踩的稀爛的煙盒,李小樂也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后腦,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也感覺到一股莫名巨大的壓力……他以前一直都是當一名純粹的導演,這次是第一次擔當制作人,發行人,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投入了一部電影中,如果這部電影票房失利,那么他將血本無歸,以前費盡心血積攢到的資金都可能一夜蒸發。

他突然能感受了,為什么張衛平在《金陵十三釵》會和張一謀分道揚鑣了,大制作帶來的巨大的風險,制片人時刻感受的高壓狀態,如果不是當事人根本是難以了解的。

還好,他不是拍了《金陵十三釵》拿到6·5億票房也算“失敗”,他的及格線是3億。

不過問題在于雖然原本的歷史軌跡上《讓子彈飛》拿到了7億多票房,可不代表在不同的時間空間內,自己就能百分百復制歷史了。

宣發環節至關重要,他一定詳細計劃的部署,他要不單單要做,而且還要比院原版的宣發環節做的更好。

超額的2000萬,只能從中影方面想辦法了,可怎么辦呢中影是有制度的,4000萬宣發費用已經是封頂了,就算韓三品在想幫他在制度面前,也是束手無策的。

在幾個通宵忙于剪輯之后確定影片拷貝沒有任何問題,李小樂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在中影待了多少天了,只感覺好像很久都沒回自己的與雷婷合租的公寓了。

開著車,望著外面的淅淅小雨,唱片機唱片轉動,溫嵐那略帶傷感的歌聲輕輕的出去來:“我知道傷心不能改變什么,那么讓我誠實一點,誠實難免有不能控制的宣泄,只要關上了門不必理誰～”

歌聲里有著浪漫而寂寞的美感,感覺悵然,卻又沉靜塌實,實在適合一人在雨夜里獨自聆聽。

這個清凈、寂寞、獨孤的聲音,伴隨了他度過了很多個夜晚,李小樂突然想起了從前,上一世的自己,那時候自己也是這么大,也是聽著這樣一首歌,感受著清凈、寂寞、獨孤的感覺,曾經的一事無成的歲月已經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的久遠一般……

他常會懷念未曾發生過的往事,那些往事大概也不會再發生了吧,畢竟是自己另一段人生,雖然充滿挫折。卻并非沒有懷戀的地方,那些女孩,那些愛情都歷歷在目,只是已漸遙遠……而他正向著美好而堅實的未來一步步向前走著……

(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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