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六三七 山豗谷洶豺虎嗥(8)
從教育規律而言,學科內容的深度和要求是逐年遞增的。雖然朱慈烺推行的是標準考試制度,并非優中選優,但考試難度卻還是不自覺地在深處走。
如今自然科學的內容并不多,物理才剛剛建立起了經典力學體系,大明的科學家在將力學吃得更透,歐洲的科學家則在研究新興的光學。
化學在歐洲還是煉金術,在大明也才剛剛從外丹法過渡向科學體系,根本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學科。
數學的進步則是以百年計算的,全靠少數幾個天才推動。在沒有進步的時候,只能加深題目的難度,玩一些刁鉆的思維游戲。
相比之下,肯下苦功就能及格的人文學科實在太友善了。
朱勇和他的小伙伴抱著上墳的心情上完了數學課,對于三元一次方程的解法猶在云里霧里。好在午餐不錯,總能振奮軍心,好讓學生們迎接下午的戰術訓練。
講武堂的士官生早起跑操、隊列、唱歌,吃早飯。天亮之后開始上文化課,與一般的鄉學并沒區別。直到午餐之后,講武堂才開始軍校的特色教育,比如實戰戰術、對抗演練。晚餐之前還要進行體能訓練。
棗核球在晚餐之后的自由活動時間才能玩。
朱勇對棗核球并不感興趣,他的性格偏于文弱,像棗核球這樣近乎打爛架的運動有些排斥。不過甄國棟和單連田是這項運動的鐵桿支持者,兩人也都是本局的球星。甄國棟的體能好跑得快,單連田靈敏得像只猴子。
鄭崇元自己從未打過棗核球,但他每場球都去看,暗中開個小賭檔,雖然賺的錢不多。卻很是洋洋自得。
朱勇今天沒有去看棗核球,在寢室里鋪紙研墨寫信給父皇母后問平安。他原本也是寫信給兩個哥哥的,但是定王哥哥極少回信,就算回了也是說些“字越寫越丑、人越長越黑”之類讓人不悅的話,所以后來他就只寫給父母和大哥了。
大哥雖然忙于國事,但總是親自回信。針對信里的事加以分析、勸導。大部分時間,兄長的字跡平和端正,幾乎可以當做法本臨摹。有時候也會用炭筆寫草書,這說明事情實在太多,時間過于緊迫。
即便如此,大哥也仔細看過每一封信,并且親自回復。
朱勇對此十分感念。
不過今天,朱勇有些吃不準是否要寫信給大哥。
因為大哥已經是皇帝了。
《皇明通報》和《虎賁報》上都明發了冊立皇后和皇太子的消息,那么哥哥現在應該很忙吧。
朱勇想起姐姐也有了身孕。自己入學以來還沒寫信問候過,于是最后一封信就寫給了姐姐坤興長公主。不過在三封信中,朱勇都提到了自己對兄長的想念,因為擔心妨礙大哥處理國政,才沒有單獨書信。
讓朱勇意外的是,他還是收到了四封家書,身為皇帝的大哥朱慈烺,冇非但來信表示很期待弟弟在講武堂的生活故事。同時還寄來了郵票和鈔票。郵票是提醒他必須要給兄長寫信,鈔票是給他的“潤筆”。
朱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講武堂雖然一如鄉學是三年學制。但真正能夠過上這種規律校園生活的只有第一年。
第二年開始,講武堂的二年級學生就要進行地理實際授課。他們會按照各自的旗隊,分成數組,跟隨經世大學地理系的師生或是兵部職方司的官吏,前往大明各地,了解地質地理環境。觀摩古戰場,登臨古關城。
一方面可以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另一方面也能行萬里路,增廣見聞。而國家還不需要額外對保護費用進行支出,可謂一舉數得。
朱勇十分羨慕前輩學長能夠進行這樣的遠行。他雖然最遠去過山東。卻是被人看管在車里。就連姐姐都曾經匹馬出行,跑了好幾天,怎能不讓他羨慕?不過他是去年九月份入學,所以就算要進行地理實際授課,也得等到今年九月之后。
現在只有六月。
還得應付八月底的期末考試。
想到自己就算在野外也得帶著數學課本做習題,以待回來之后進行補考,朱勇的心情就十分不美麗。
“全國講武堂三年級學生兩萬余人。這些學生放到營中,皆是不錯的士官,起碼比當初東宮侍衛營受到的訓練要充沛。”孫傳庭坐在大都督府的正堂,與秦良玉共坐了主座。
他來這里是為了商量西北各軍擴建的事,真正頭疼的不是領兵大將,而是基層軍官。既不能派農民過去送死,也實在無從擠壓人力,孫傳庭只能將主意打到了各府講武堂。
秦良玉對這個數字并不滿意,道:“大明一百七十余府,每府一個講武堂,三中抽一人竟然只得兩萬。武學之事還不如全權交給大都督府來做。”
孫傳庭當然不肯松口,又不能跟個婦道人家爭執,避重就輕道:“北方各府的講武堂人數多些。南方民情有異,不少講武堂只得百來人,這也是急不來的事。”
尤世威心中一算,道:“人雖不多,但第四、第五、第六,三個軍都能組建起。原本這些學生也是進軍中見習一年,如今就先擇優下放旗隊吧。只是軍官和參謀,不敢用學兵啊。”
“兵部倒是想了個主意,從講武堂里考選成績優異者直接進武備大學。”孫傳庭道:“武備大學新設速成科,學制只需半年。”
大都督府一眾將軍聞言也只能點頭:“雖然有些操切,但架子總得先搭起來。”
許多人覺得崇禎二十三年既然不會對外開戰,那么就不用著急。然而軍隊卻不是說組建就能組建起來的,新兵訓練、隊列、裝備,林林總總要想得到一支精兵,起碼也要經過三個月的時間。
蒙古不同中原,其緯度高,氣候苦寒,地曠人稀,任何一支部隊拉過去都還需要額外的時間適應。等官兵互相磨合,將士適應了環境,各種裝備配齊,差不多也就要一年了。
“大都督府還有一個動議,有待與禮、兵二部商議。”秦良玉道:“如今各軍反饋,新兵體能遠勝當年新兵,這是陛下洪恩澤被萬民。若是各蒙學、鄉學能夠教習學生使用燧發銃,待其入伍之時,人人皆可放銃,則能省下許多訓練時間。”
孫傳庭聞言有些遲疑。體育課在各蒙學、鄉學之中早已經普及,的確是鍛煉體能、操練軍陣的好法子。從崇禎二十年以來,大明新入伍的士兵也學會了聽從號令,沒再出現過左右不分,號令不明的情況。
如果能將火器使用推廣到民間,那倒真的派上了大用場。
哪怕再笨的學生,花個一年時間學習放銃,總也該學會了。
“這就得給每個蒙學、鄉學起碼配備一支燧發銃。”孫傳庭遲疑道。
大明有一千五百余縣,平均每個縣算有十所蒙學,那就是一萬五千余支。算上一百七十余府,每府平均五所鄉學,則有八百五十支火銃,算下來得準備一萬六千支火銃才行。
王世欽接話道:“火銃數量是足夠的。如今火銃廠在精度上下功夫,并非最大產能。”
“如何保證體育老師自己的動作標準呢?”孫傳庭追問道。
“由教導師逐地集訓。”秦良玉道冇。
孫傳庭頜首道:“既然可以將刀槍劍戟配到蒙學,那么火銃應該也沒有問題。此事由大都督府上請還是兵部呈報?”
眾人商量片刻,決定還是由大都督府與兵部聯名上疏,這樣禮部就算有意見,也要顧忌一番。
如今行政流程總算是回歸了大明會典的規定,部議進呈,內閣票擬,皇帝朱批,不再需要轉一道手續。
朱慈烺仍舊是在文華殿里辦公,這對他而言已經形成了習慣。至于陳設也沒有變化,仍舊是皇太子時候的那套東西。唯一的變化就是文華殿屋頂的青翠琉璃瓦又換成了黃色,代表皇帝在此辦公的意思。
出于節儉考慮,這批青翠琉璃瓦都被小心翼翼封存在庫房,等皇太子朱和圭出閣講學的時候再換回來。
那時候,朱慈烺還是得搬到武英殿去辦公。
得到了大都督府和兵部的倡議,朱慈烺很是欣慰。這也算是重新喚回尚武精神的一種手段,而且看起來很可能會有效。
“可。”朱慈烺提起朱筆在奏疏上寫道:“有條件之地可率先推廣。日后兵員退役,可帶走標配軍備。”
在加大基層管理和稅收控制之后,大明的國庫總算向著兩宋方向緩緩轉頭。看著日益增加的國庫,大明官員們也只能承認,似乎“與民爭利”之后百姓的日子更好了,而朝廷也更有錢了。
火器營作為一個老牌機構,終于再次被人矚目,同時借著擴軍浪潮,順利混到了一個師的編制。這次就由他們與教導師一起,從直隸開始推廣火器使用。
除了火銃,還有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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