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二二九 欣聞副君征奇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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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我在宮中時,每天早上要用半個時辰背書,再用半個時辰去各宮問安。若是我先背書,再去問安,則總共要花一個時辰;若是我在去問安的路上同時背書,等我問安結束,書也背得差不多了,合起來也不過半個多時辰。”
“這個就是最簡單的項目統籌。”朱慈烺講解道:“我將太平車、輪軌提到前面,同時安排異種蘇鋼試制,以及龍門吊模型建造,正是因為這三者需要的人力資源不同,完全可以鋪開并行。
“等解決了太平車與木軌契合的問題之后,異種蘇鋼也該有所成就,正好試制鋼軌。用異種蘇鋼的實驗數據,也能為建造龍門吊提供材料支持。
“等鋼軌試制成功的時候,龍門吊也應該安裝完成,正好解決了大批量卸貨、運貨的問題。最終達成提高裝卸效率,節約人力的目的。”
統籌學是數學與社會科學的交叉學科,復雜且精密。朱慈烺前世的團隊中有專門人才負責這一區塊,屬于專業性極強的領域。然而一旦放低要求,哪怕只有統籌的概念思路,也要比眉毛胡子一把抓強得多。
在晚明這個神奇的時代,東西方文化前所未有地碰撞交融,士大夫絕非課本上所寫的那般頑固排外。只是因為自然、社會環境不同,使得知識精英們的著眼點不同,一旦有人捅破那層紙,大明的學者和工匠就會爆發出令人驚嘆的創造力。
從弗朗機到魯密銃,盡管都是外來物,但大明都能迅速仿制,并且加以改進,使得性能更勝原物。這就是堅實的生產力在起作用,所以朱慈烺有時候總覺得。大明缺少的不是技術,而是思路。
只要有了到位的思路,就可以引燃三千年的積累,爆炸出前所未有的文明火花。
“如果不是直接影響到我軍作戰能力的項目,我希望盡量用這種節約時間的統籌模式。”朱慈烺道:“現在咱們有充足的銀錢和材料,最缺的就是時間和人力。”
“殿下。”王徵從這統籌概念中回過神,“統籌之說果然是別開生面。莫若新開一門統籌學,以廣眾人眼界。”
“我最近可能還沒辦法開課。”朱慈烺實在是分身乏術,想了想又道:“這樣,我盡快寫本小冊子出來,權當拋磚引玉。要想將這統籌學精研下去,恐怕非數代人不可。”
王徵微微點頭,心中確實佩服這位深宮里走出來的皇太子,非但能見人所不能見。更有容納百年蹉跎的耐性,真是天佑皇明。逢此際會之時,又如何能夠不盡全力施為一番?
“臣宋應星求見皇太子殿下!”
屋外傳來突兀的求見聲。
朱慈烺聽了真是既驚且喜,抑制不住內心中的激動,三步并作兩步推門而出,正見一個年近花甲的小老頭,頂著花白的頭發,雙手按在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肩膀冇。蹦起身從兩人之間向屋中探望。
若不是他身上穿著五品文官的官服,那兩個侍衛恐怕已經揮刀砍上去了。
“是寫《天工開物》的宋奉新?!”朱慈烺高聲叫道。走下了一格臺階。
“殿下!”宋應星叫道:“正是微臣!微臣奉新宋應星!”
“我給你寫了數封信,怎么從不見你回過!”朱慈烺大喜過望,連忙上前分開左右侍衛,扶住宋應星雙臂。
宋應星一臉愕然:“殿下只需一紙令書,微臣自然就會北上神京朝覲殿下啊。”
朱慈烺那時候怎么可能私通大臣,而且還是因為這等“奇技淫巧”之學。若是讓他那位醉心經學的皇父知道。恐怕日后在宮中連物理小實驗都不能做了。更何況他一個沒出過宮的皇太子,傳召江西某縣不入流的教諭,該如何向吏部和皇帝解釋?難道說是做夢夢見的?
“我得到《天工開物》一書后,對先生便景仰萬分,多次致信江西。但是一直沒有得到回信。”朱慈烺沒有說自己匿名的事,不過跟出來的王徵卻知道其中內情,也是內中不解。
在王徵看來:只要格物學上能有見解,就算是布衣白身之人,這位宋老爺也會不遠千里跑去一會的。
“呃……殿下是何時得到此書的?”宋應星一愣。
“崇禎十一年春,我剛出閣,發現市面上有賣此書的,便買了一套。”朱慈烺道。
“哦……”宋應星拖長了聲音,頗有些遺憾:“此書是崇禎十年初刻,殿下在十一年春就得此書,可謂微臣的僥幸。”宋應星頓了頓,有道:“只是……微臣在崇禎十一年的時候,補了福建汀州推官,已經離開分宜了呀。”
宋應星在分宜只是個沒有品級的教諭,朱慈烺又是用京中腳遞送的私信,腳遞自然不會追到福建去,江西那邊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去巴結個小官。以至于朱慈烺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甚至懷疑這位博物學家是否還活在人世。
真是沒想到,竟然在萊州碰到了!
“老臣也是看了《天工開物》,嘆為觀止,后來得知宋老弟到了萊州,特意請了過來,聘為教授。”王徵也走下臺階,對朱慈烺笑道。
朱慈烺真是喜笑顏開:“真是天意!當今天下,以學貫東西論,無人能比得上王先生;以學通古今論,也無人能出宋先生之右!有二位先生坐鎮督導,何愁沒有恢復天下的利器!”
“殿下。”宋應星也從寒暄之中回過神來,從袖中抽出一卷紙:“殿下!微臣正是要呈上恢復神京的利器!”
“哦!”朱慈烺接過紙卷,迎光展開,發現竟然是一卷長軸,上面赫然描繪著一個超出了朱慈烺想象的“神器”。
“這是微臣受殿下啟發,描繪出的飛天之器!”宋應星朝之前攔住他的侍衛招了招:“怎這般沒眼水?讓殿下舉著么?”
那兩個侍衛還不知道是否該聽這個瘋老頭的命令,緊跟朱慈烺身后的陸素瑤和閔子若已經健步上前,分了左右替朱慈烺拿定。
“殿下請看!”宋應星從袖中又取出一柄做工精美、銀柄鎏金框的放大鏡,指向圖中:“這個是氣囊,外層裹以絲綢、內層襯以棉布,下面點火升騰熱氣,托起吊籃騰空。一切就如孔明燈一般無二。”
“這個……還是有點區別……”朱慈烺盯著這個示意圖,只覺得口舌干燥。
熱氣球的研制是他特別關照王徵單獨、盡快推進,目的是加強平原上眺望距離,及早發現敵大股部隊行進。
宋應星說的,也的確就是熱氣球升空的基本原理。
然而這張圖紙上畫的,卻是不僅僅是一個氣囊帶著吊籃。
簡直是一個吊艙!
“這吊籃應該能載五人,”宋應星道,“騰空之后若是要前進,必須御風,故而臣便在這吊籃四周加了風帆。”
朱慈烺看到風帆的桅桿是斜上方刺出,無論哪個方向來風,都可以借力推動。
如果僅僅是這樣,朱慈烺也不至于被震撼得口舌干燥。
“如果要逆風而行呢?或是要在空中轉向,該如何是好?”朱慈烺問道。
“那就要靠這些小炮了。”宋應星指向吊籃外一圈黑乎乎的突起物。
朱慈烺心里一顫:果然是炮!
“殿下的書中也說過,力有正反,其勢相生。再看軍中冇演炮,果然是在發射之時倒推火炮,其力甚大!臣便想用火藥來推動這飛船逆風而行。”宋應星笑道:“臣以為風與水相類,吊籃也當做成船型,如同分水而行,或有奇效。”
“咳咳,”朱慈烺再次清了清嗓子,“你這個想法很好啊。不過這飛艇……咳咳,飛船也一樣,在天上飛的時候,風是延綿不絕,而火藥只是一個沖擊力,不能持久,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宋應星顯然早就有過思考,直截了當道:“眼下臣所想到的是用錨定風,待風停之后再以火藥催動轉向。”
“何不用風箱?”王徵在一旁看著,突然出聲道。
“下官也想過。”宋應星應道:“只是吊籃狹小,所載有限,只能用人力鼓風。此風恐怕不足以讓這飛船逆風而行。”
“唔……”王徵沉吟道:“某以為,卻是可以借風力。”
“風力?”宋應星在腦中過了一過:“是在前后各加一組風車,前車受風帶動杠軸,后車鼓風而行?”
“然也!”王徵道。
“老先生高妙……哈哈哈!”宋應星突然大笑道:“若是在吊艙之下再加一個轉盤,將這風力風箱安置在轉盤之上,隨風應對,如此豈不是尤勝一籌?”
“不錯不錯。”王徵連連點頭:“就怕此物太過沉重,飛不起來。”
“無妨,可以加大氣室和火爐,以猛火造熱氣。”宋應星在圖紙上比劃著:“若是一個氣囊不足,可以造成五個,以梅花樣式布局……唔,火爐的熱風管也要分成五股,送入其中……”
朱慈烺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排除在外,心中暗道:我只是要個熱氣球,你給我弄個熱氣飛艇出來也就罷,現在還要做個空中堡壘?即便我真是太微星君,皇天嫡孫,老天爺也不會給我面子讓這東西飛起來啊!
另外:小湯的大神之光沒人要,好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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