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二一七 東魯尚存周禮樂(二)
———————————————祝大家天天好心情!—————————————
大明早在嘉靖年間就有了開花彈,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大規模配裝,簡單來說就是不實用。
首先是操作復雜危險。
開花彈需要提前點燃炮彈,來引爆的引信通常是一根中空的蘆管,內置藥捻。裝填前根據所要射擊目標的距離,裁剪出相應長度。
開炮前炮手要先從炮口點燃炮彈上引信,再迅速點燃火門上引信發射。由此便可能在點燃發射藥時產生火焰,而火焰會從炮彈跟炮管的間隙竄到炮彈前方,極易引燃暴露出來的藥捻,導致提前爆炸甚至炸膛。
其次是威力太小。
為了保證火藥不受炮膛高溫影響直接爆炸,必須加厚彈殼。彈殼過厚,打出去的炮彈要么是啞彈,要么只能將彈殼炸成兩半,冒出一股煙,里面的鐵釘鐵片射都射不遠。
更直接地說,開花彈唯一靠譜的用途就是加入巴豆砒霜艾草之類的草藥,做成煙霧彈——宋人稱之為毒煙球,用以攻擊敵方人馬的眼口鼻。這種炮彈只能用毒火飛炮、飛摧炸炮、飛山神炮之類大口徑短炮身的臼炮發射,無法用于紅衣和弗朗機這類長炮管、彈道低平的加農炮。
朱慈烺親眼所見所知的大明火器,光是火炮就有五十四種,炮彈上百種。神機營的庫房簡直就是一座博物館,實在不能不佩服這個時代匠人們的創造力。
然而因為沒有統籌管理,這些繁雜的武器裝備除了填補一時之用,只會增大后勤壓力。而且不進行大規模和長期的實戰檢驗,就無法形成戰術套路,更不可能總結出操典。
歷代名將用兵,都講究合理配備軍械。如戚繼光在野戰部隊的火器選擇上。就只用鳥銃和虎蹲炮。壬辰倭亂時候的明軍大將李如松,偏愛三眼銃和萬勝弗朗機——單兵用弗朗機銃。朱慈烺顯然受了拿破侖關于“戰爭之王”的論述,對未來的戰爭設想是萬炮齊鳴,然后馬蹄踏過,戰爭結束。
幻想是豐滿的,現實卻骨感得發硬。
“現在的開花彈。與其用火炮發射,還不如做成手榴彈。”朱慈烺道:“不過那個只能配備單兵,咱們回頭再說。我設想的開花彈是長筒尖頭。讓弗朗機的子銃和彈頭咬緊,這樣引燃發射藥的時候彈頭飛得遠。彈頭應該要分兩層,外面一層隔熱外加導火索,里面才是炮藥室。發射之前將點燃導火索,蓋上彈頭,等導火索引燃炮藥室,彈頭已經射出去了。子銃可以回爐重造。”
朱慈烺說了個大概。覺得還不能完美表達自己的意思,喚過閔子若,讓取來炭筆和紙,當場畫了出來。這種炮彈從外型上很像后世的圓錐型炮彈,不過彈頭里炮藥的引燃卻十分原始,只是避免了發射藥產生火花影響炮藥爆炸時間。
更簡單地說,就是一枚拉長了的開花彈。
“唔,這樣看起來弗朗機炮也得改冇。”朱慈烺畫完之后發現填裝是個問題。命人去叫肖土庚,自己卻沒有停。繼續道:“炮彈和炮管必須契合,但又不能卡住。炮管內徑應該有膛線,保證炮彈發射之后飛行方向穩定、速度更快、射程更遠。所以子銃這里就不能固定,得有個滑軌,把炮彈推進炮管。然后引燃……”朱慈烺說完,陷入長時間的沉思。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看著草圖在腦中勾畫發射過程。
孫傳庭看了之后倒是覺得不錯。和明軍現在的弗朗機比起來,母銃的改動不大,推動炮彈上膛也不過是加個抽屜和卯榫而已。不過子銃只能用一次,這一炮出去,可得好幾兩銀子吧。
肖土庚得到命令。將部隊交給副把總,自己快馬加鞭回了村寨。
朱慈烺等人已經將會議現場從墻頭搬回了申明亭。申明亭名為亭,實則是一座小宅院,一樣有院場、廂房、主屋。因為沿襲洪武舊制,只是冠了個“亭”的名字。朱慈烺在封家村的時候,這里就是他的臨時住所和辦公室。
肖土庚通報之后,進了主屋,高聲報道。
朱慈烺抬頭一看,連忙將他叫過去,也不問此戰戰績,開門見山問道:“你看這種開花彈能用不?”
肖土庚看到的圖紙已經是改進了之后第三版了,清晰明了。對于一個專注火器良久的專業人士而言,各種火器彈藥的構圖已經放在了腦子里,當即就看出了它的出處。
“這種開花彈倒是沒見過,”肖土庚微微偏頭,“做成長筒,想是要多存藥,增加爆炸威力吧。”
“對,所以要用薄彈殼。”朱慈烺道:“所以隔熱層不能少,以免彈頭里的炮藥提前引燃。”
肖土庚看了看,道:“這看上去沒什么問題,就是不知道做出來之后的效果如何。”
“你速度將此圖送回萊州,讓湯若望一起試制。”朱慈烺道:“炮炸了沒關系,人必須要保證安全。”
“遵命!”
火器司從局級規模的時候就不是一個單純作戰部門,同時也有試驗火器,總結火器戰術的任務。技工學院雖然被朱慈烺歸入私家名下,但除了他之外沒人有這么明確的公私之分,反正都是給皇太子效力。
肖土庚拿了草圖便走,沒有絲毫耽擱。
朱慈烺扶著桌子看著桌上的其他草圖,也乘機讓自己的大腦輕松一下。這是在宮中的時候養成的習慣,一旦切換到溫習“發明”的狀態,他便能暫時忘記外界的壓力,獲得徹底的寧靜。
“報戰損報告!”蕭陌站在門口。
這回劉芳亮帶來的糧草輜重不少,繳獲報告還沒有完成。因為青衫醫的高效率,以及士兵名牌的作用,戰損報告經過層層統計,送到了蕭陌手里。蕭陌知道若是戰損放在繳獲之后送來,哪怕戰果再大,皇太子都不會有什么笑容,所以先送來了戰損報告。
朱慈烺從寧靜中抽出精神,道:“報。”
“封家村之戰,我軍戰損初次統計如下:近衛一營第一千總部,陣亡六十六,重傷四十八,輕傷五十二,失蹤六人。是我近衛一營戰損最高的部隊。”蕭陌補充了一句:“第二千總部陣亡三十二,重傷八人,輕傷四十一。第三千總部輕傷兩人。”第三千總部只調來一個局,而且還沒有投入戰斗,前方就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幾乎沒有傷亡。
“本次投入戰斗編制十一個局,戰斗人員一千一百二十人,陣亡比例約為百分之八。”蕭陌道。
朱慈烺手中的炭筆頓了一下,旋即吸了口氣,道:“我軍現在的戰斗力已經不愧為天下強軍,正因如此,每個士兵都是極其寶貴的。立刻進入戰后總結,任何一個小環節對于光復神京的大業都至關重要!誠如這支炭筆。”
朱慈烺舉起手里的炭筆,道:“諸位都是身居要職的重臣,應該已經拿到了吧。”
眾人的目光落在炭筆上,紛紛點頭。
這筆雖然說是炭筆,其實與后世的鉛筆已經沒有太大區別。
朱慈烺在宮中時就命人做過,到了登萊之后,正好就近采用山東豐富的石墨資源,配以粘土,制造出耐磨耐用的筆芯。原本由宮中匠人手工削制的木條,也改由手搖切割機制造,同時也能挖出標準的凹槽。最后用膠粘合,刷漆陰干便冇可以使用。
比之后世的鉛筆固然有些粗糙,卻是東宮系統第一個投入大批量生產的手工作坊,光是管理人員的數量就與操作員持平。
從戰略層面上著眼,炭筆可以提高書寫效率,提高文化普及速度,適合特殊環境下的使用。
同時,這個作坊也是企業管理人員的培訓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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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鱗開 二一七 東魯尚存周禮樂(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