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冬末憂傷

韓彬一言不語地坐著，眼神呆滯地看著慘白的病床，呆愣的模樣好像整個人被抽去了魂魄也似，癡呆絕望。

寬敞的病房內飄蕩著一股刺鼻的藥水味，病床上躺著一個女孩，靠著氧氣管和營養液維持生命，氧氣罩下安詳的小臉一片慘白，浮腫的嘴唇微微兮張著，透著一種惹人生憐的病弱。

這個憐人的女孩，就是韓彬的妹妹——韓雪。

漢江橋上的雪景依然還在飄舞，可那張看著雪花便會露出歡喜的笑容卻不再浮現，一幕幕仿佛在昨日上演。

如今，卻變得那么遙遠。

徐媽媽等人探望過后便回去了，他們沒辦法安慰韓彬，也不敢久留，因為每次抬頭只要一看到韓彬呆滯的眼神，他們便會失去所有勸慰的勇氣。

誰也不知道，韓彬內心究竟翻騰著何種痛苦的情緒，何況沒人敢去知曉。

“金醫生，我妹妹……她怎么了？”看到醫生進來后，韓彬張了張嘴，問道。聲音好似喉嚨干涸許久的人發出般，低沉嘶啞，露出的眼神滿懷希冀。

“不太樂觀，身體的機能已經瀕臨極限，她……可能會永遠地沉睡下去。”金醫生面色沉重，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

“醫生，別開玩笑了，你以前說過，她的虛弱癥是能治好的，只要好好休養，湊足手術的費用便可以讓她重新健康起來。”韓彬急忙站起身來，拉住金醫生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解釋。

“很遺憾……真的……很對不起。”金醫生低垂著頭，掰開韓彬的手，嘆息一聲。

“別開玩笑了……”韓彬情緒突然失控，抓住醫生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吼道。直到現在，他仍不敢看清現實。

金醫生有些后怕地后退幾步，不敢看著韓彬痛楚的雙眸，微微搖了搖頭。

“金叔叔，麻煩你了，這里就交給我來吧。”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進門對著金醫生躬身說道。

金醫生聽后松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月貞，好好勸勸這個小伙子。”

“知道了，金叔叔。”白月貞恭敬地送著金醫生離開。

一身黑色的職業裝扮，戴著一個大框眼鏡，頭皮披散，耳邊幾縷發絲捊在耳后，五官精致，面容稍微有些清冷，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但卻又透著一股知性美。

“好久不見，韓彬。”白月貞轉過身來，看著韓彬，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隨后視線停留在躺在病床上的韓雪，臉上露出一絲凄然。“這個丫頭，真是讓人心疼。”

“別碰她，白月貞。”韓彬上前攔住她的去路，不讓她伸手觸碰到韓雪。

“這么多年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白月貞苦笑一聲，對著韓彬說道。“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了，韓彬，放下吧！我并沒有錯。”

“對，你沒有錯，而我也沒有要怨恨你。”韓彬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嗎？你敢對著我的眼睛說嗎？倘若沒有，為什么你的眼神閃爍，不敢跟我對視。”白月貞直視著他，目光絲毫沒有退怯。

“別說了，我已經忘了，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韓彬連忙擺了擺手，轉過頭去不敢看著她。

“你忘得了嗎？韓彬，我的表弟。”白月貞一字一句地說著。

沉甸甸的語氣像是巨石般壓得韓彬喘不過氣來，寂靜地房內，針落可聞。

“你想讓我說嗎？要我說當年是你拋棄了我們，像是包袱一樣拋下日漸虛弱的韓雪，獨自一人離去，遠離著有我們的地方。”韓彬緩緩轉過身來，往日溫和的眼神不再，摻著淡淡的冰冷。

當年，韓彬父母離去后，他和韓雪便托付給也是失去雙親的白月貞，可萬萬沒有想到，白月貞居然一走了之，音訊全無。

這件事一直是韓彬心中的疙瘩，始終忘不了她臨走前說的那一句話。

“看來，你還是不肯面對。”白月貞清冷的臉上露出心痛的神色。

“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人，那是你的妹妹，看清楚了沒？”白月貞狠下心，扳著韓彬的身子，看向雙目緊閉的韓雪。“其實你早知道，韓雪的病終有一天會變成眼前的這副場景，但為什么你總是不肯承認。”

韓彬臉上冰冷的神情迅速融化，變換成深深的恐懼，瞳孔擴大，隨后急忙捂住耳朵，使勁的搖晃著頭。“別……說了。”

“其實你一直都知道，韓雪的虛弱癥是治不好的，有一天，她會永遠地沉睡下去。”白月貞繼續說著，未有理會韓彬痛苦的神色。

這一句話，和她當年臨走時說的一模一樣，也是因此，韓彬才會怨恨著她。

“你明白的，當年我就已經和你說過了，可你怎么還這樣。”白月貞抓著韓彬的肩膀不停地搖晃，說道。“怎么可以繼續生活在虛擬的謊言里。”

謊言！一切都是假的，沒錯，韓彬就是在自欺欺人，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知道，韓雪的病其實是治不好的，只是他不肯相信而已。

“為什么每次你都要將真相挑得如此清晰，為什么就不能讓我活在一個美好的世界。你知道我為了這個虛無的夢想奮斗了整整六年，如今你又要來說，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我為什么要活著，沒有了韓雪，我的世界就沒有任何色彩，夢想、生活……全都毫無意義。”

“我……韓彬……自從失去父母后，我就只為了一個人而活，那就是我的妹妹韓雪。”

韓彬掙開白月貞的手，反手緊抓著她的肩膀，聲音沙啞，對著白月貞嘶吼著：“你永遠都不明白，生活在謊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至少讓我有活著的理由。”待到最后，韓彬的眼眶隱現淚光，帶著哀求的神色。

“我知道，所以我才讓你看清現實，不要再自欺欺人，那樣活著的你，很累。”白月貞輕輕攬住韓彬，拍著他的后背，淚水不可遏制地流了下來。

“你不知道！六年的時間，我努力著，用陽光的微笑面對著每一天，溫暖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就像曾經的你一樣呵護著我和韓雪。”韓彬拼命地搖著頭，繼續掙扎著。

“我懂，其實……”白月貞張了張嘴，卻被韓彬的聲音打斷。

“我以為出道了，得到不菲的預支簽約現金就可以實現夢想，重新看到韓雪站在陽光下微笑。我就為了這樣一個目標，揮灑了六年的血汗，承受著所有來自生活的苦與累，但我卻不會后悔。”

“盡管我失去原有精彩的青春，但我反而覺得很值得，只因每次一回到家里偶爾看到韓雪的笑臉，那種驚喜沒辦法用語言形容。”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臉上交織著復雜不明的神情，韓彬自顧自地訴說著多年來深藏內心的感受，期間有過歡喜有過苦累。

白月貞松開手，連連后退幾步，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眼眶里的淚水刷地一聲流了下來，滲過指尖，滴落在地上。

‘啪’的一聲，白月貞痛心地捂住嘴，另一手輕輕地扇了韓彬一個巴掌。

“別再欺騙自己了，你越是這樣，我就會越痛心，韓彬，看清楚吧，你的妹妹已經沒有辦法治好了，就像當初我離開時跟你說過的一樣。”說道最后，白月貞幾乎是吼著聲音。

“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地尋找著能治好韓雪的方法，甚至懇求金叔叔聯合起來騙你，就是為了讓你對生活有著希望。”

“可是現在，你居然迷失在虛擬的謊言，直到如今還不肯面對現實，依然逃避著。倘若這樣，我真的后悔編出那個讓你相信的謊話。”

“表姐，別說了，求你……”韓彬捂著耳朵，懇求著白月貞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說，直到你明白為止。”白月貞抱著韓彬，試圖給他一點溫暖，最后自己卻失聲痛哭起來。“不然，你會毀了自己的。”

兩人的談話從開始的冷淡到最后的激動，圍繞著的都只是一個問題，一個令人沉重無比的悲劇。

自欺欺人，這就是韓彬迄今為止溫柔背后的悲涼憂傷。

“韓雪……我的妹妹……”視線模糊，韓彬緩緩伸出手來，努力地接近著韓雪，卻怎么也觸碰不到，仿佛相隔了兩個世界也似。

“你還有……我呢，韓彬。”白月貞緊緊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前，淚眼婆娑地看著韓彬。

最后，兩人皆是失聲痛哭起來。

從小到大，無論經歷多少苦難，韓彬只哭過三次，父母的離去，他只是抱著韓雪輕輕抽泣，這是第一次；與HOT等人重逢的喜悅，他眼眶微微濕潤，這是第二次。

第三次便是現在，他哭得天昏地暗，因為他失去了韓雪。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該怎么生活下去，六年以來的夢想在實現的一瞬化為泡沫，這種茫然與失去的痛苦，頓時擊潰了一向堅強的他。

窗外的雪依然在飄，這年的冬末，他失去了所有。韓娛之冬末憂傷 第五十六章 冬末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