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5 寧可死

一陣無形的波動掃過整個墓地山頂，所有的異獸，除了十地，全部捂住了耳朵。這陣波動雖然無形，但在他們耳朵里卻像是一聲連綿不絕的慘叫。慘叫凄厲無比，仿佛包括著深及靈魂的至高的痛苦，但中間又同時夾雜著喜悅與釋放感，好像這些靈魂盼了萬年，終于被從永恒的痛苦里解放了一樣！

十地的雙手在腿邊緊握成拳，他仰頭看著這一切，目光里閃著濕潤的光芒，顯得無比激動。

黑影與光網融合，不斷中和消失。光網的光芒不斷閃爍，每閃一次，就有一大團黑影被吞噬。

常鳴面沉如水，一張又一張光網接連拋出，不斷補充著半空中的巨網。

光網越來越密集，現在它們不再像一張網了，反倒像一團金色的云彩，極其龐大，低低地壓在山頂的半空中。地面上的黑影就像蒸發出來的黑水，不斷投入云彩，不斷溶解消失。

海叔原本也在抬頭看，過了一會兒，他的目光移到常鳴身上，有些深思的表情。

慘叫聲還在持續，異獸們終于略微可以適應了。女禽悄悄移到海叔身邊，忠心耿耿地問道：“海爺，主人沒事吧？”她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不安——老實說，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問過多少次這句話了。她明知自己幫不上忙，但這樣問出一句，好像也會安心一些似的。

海叔看她一眼，笑了笑，難得和藹地說：“放心吧，你剛才也聽你家主人說了，他因禍得福，現在比之前更強了——這點，你也應該隱約感覺得到吧？”

女禽盯著常鳴的側面，默默地看著。她越看越是驚奇，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像個銅鈴一樣。

是的，海叔說得沒錯，現在的常鳴跟剛來的時候的確有了變化，只是她關心則亂，沒有發現而已。

如果按照人類的等級來算，女禽的精神力約在四級丁等的水平，比常鳴略遜一個等級。兩者之間有等級差，她看不出常鳴的精神力究竟是什么水平。但由于實際差別只有一個等級，所以她能夠隱隱地感覺到，平時常鳴身上會傳來一些淡淡的威壓感，并不是明顯，只是上位者對下位者自然而然產生的。這會讓女禽這樣的人或者異獸有一種敬畏感，也絕不會忽略他的存在。

但現在，常鳴分明站在她面前，正在操縱光網不斷消融黑蝕霧，他的存在卻變得非常模糊，一個恍神就會覺得他根本不存在。

女禽很清楚，這表示常鳴的精神力又上了一個層級，已經到達了他們這種水平不可窺視的程度。這種水平，難道……

她不可置信地問道：“主人不是一直強壓自己，不愿意馬上升級的嗎？”

海叔咂了咂嘴，說：“有些事情，可不是他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不過嘛，嘿，這小子還真的很有些力量，他現在……”

海叔咕噥了幾句，連連搖頭。女禽沒聽清楚他在說什么，但從他的表情也看得出來，這對常鳴來說絕不是壞事，反而是意外之喜。她笑了起來，用極其肯定的語氣說：“那當然，我們的主人，是最厲害的！”

常鳴的凈化一直在持續，先前“因禍得福”，他的靈魂結構安然無恙，精神力更有了進一步的提升。按道理來說，形成這么大一片完全由“中和”形成的神紋網對他來說有些困難，但他現在還算游刃有余。

現在的他，不僅手上在動作，腦子里也在快速計算。這次使用的精神力大概有多少，停頓多久能得到怎樣的恢復，恢復過來的精神力怎樣形成新的神紋……

他沒再像以前那樣，一次性把自己的精神力全部扔出去，直到消耗殆盡，反而學會了控制，利用消耗與恢復的比例，嘗試著達到一個平衡的循環，讓自己堅持更久！

這是他剛才與古戰場以及星域融合時感受到的“規則”之一。

地球上的水域只有那么多，水化為汽，汽降為雨，始終達成循環，供應著人類以及各種生物的需要。那精神力呢？

精神力會消耗，也會恢復，能不能在使用時利用恢復與消耗的比例，達到一個良好的循環，提高續航能力呢？

這個簡單的觸動讓他想起了以前玩游戲時的經歷。事實上，這就是玩游戲時所謂的“控藍”嘛！如果把精神力當成法力，那就可以嘗試著建立輸出與治療循環，這樣達到的效果遠比盲目輸出來得好。

果然，這個想法在這時得到了良好的實踐。

一整座山頭的黑蝕霧，跟黑炙星的那些比起來當然不算太多，但累積萬年，它幾乎占據了這座機關卡的每一個角落，存量著實不少。利用新的循環方式，常鳴不斷累積著中和神紋，跟黑蝕霧打起來了消耗戰。消耗戰持續了二十分鐘之多，正常情況下，就算是他這個等級的機關師，如今持續輸出精神力，也會感覺到疲倦了。但常鳴面色如常，表情甚至有些悠閑。好像這場戰斗對他來說沒有一點負擔，只是一場游戲而已。

黑蝕霧形成的人影不斷從裂縫里冒出來，不斷被金云消蝕。半小時后，金云漸漸下降，降到所有人的頭頂上——異獸們不約而同地，下意識縮了縮腦袋。

金云沒給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平靜地穿過了他們的身體。它穿過時，他們的精神也仿佛被洗滌了一遍一樣，變得平淡冷靜，原先的焦躁不安奇跡般被平撫了下來。

金云沉入地面，與墓地山頂結合。

常鳴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它，當最后一點金光消失時，他突然第四次大喝：“起！”

他聲音綻出的同時，山頂地面所有的裂縫同時金光大作！金光就像一把把利劍，從裂縫里直穿而出！

這就像一次無情的絞殺。金色綻放時，整座墓地同時發出無聲的慘叫，聲音撕扯著所有人和異獸的精神，好像要把他們撕成粉碎！

還好剛才金云降下時，所有人被同時安撫，這無形加強了他們靈魂的防御力。慘叫聲帶著強大的沖擊力掃過他們的靈魂，他們每個人都牢牢守住了！

他們經受的沖擊遠不如黑蝕霧的。言超凡倒吸一口冷氣，猛地后退了一步。他腳邊正有一道裂縫，這時有一團黑霧攀附著裂縫的邊緣，好像有一個人伸手抓住這里，正要爬上來一樣。但金光隨之而起，這只“黑手”就在他的眼前消融殆盡，讓他大松了一口氣。

金云主動沖擊，整座墓地小山發出強烈的光芒，持續了好一陣子才漸漸淡去。

最后，當金光完全消失時，常鳴也松了一口氣。他抬起頭，微笑著看著眾人，說：“沒事了，這里被凈化干凈了！”

十地茫然掃向四周，問道：“他們……他們已經被釋放了？”

常鳴重重地點了點頭：“對，他們已經離開了。”

十地的表情變幻萬千，突然大步上前，在常鳴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大聲說：“我代表他們感謝你！”

常鳴坦然受了他這一禮，嘆道：“被束縛在這里上萬年，的確很痛苦。同為人類，能為他們做一點事情，是我的榮幸！”

他說得客氣，但十地的感激仍然難以言喻。好在這時候，言超凡好奇的詢問把話題扯開了。他打量著四周，問道：“剛才那些是……以前永恒紀元人類的靈魂？”

常鳴點頭說：“可以這樣說。據我所知，黑蝕霧對人類以及異獸的侵蝕分兩種。第一種發生在濃度過高的時候，頃刻間就能占據身體，就像之前女禽和水青遇到的那樣。但是這種結合并不穩固，黑蝕霧能夠被驅出身體，讓受害者恢復原樣。第二種發生在只有少量黑蝕霧的情況下。這種時候，侵蝕發生得緩慢而不易察覺。當融合程度達到一定程度時，這個人會被徹底異化，再也不能恢復。”

言超凡恍然大悟，手指劃了一個圈：“剛才這些人，就是被徹底侵蝕異化的？”

常鳴點頭：“對。異化發生在靈魂結構上，即使這個人或者這頭異獸死亡了，黑蝕霧依然會鎖定這個靈魂結構，糾纏不放。它就像是靈魂結構上的寄生蟲，但如果不把寄生蟲消滅，寄主就會一直存在。”

他看向十地，安慰道：“前輩你也不用太難過，靈魂結構被異化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失卻本質。這些被鎖定的靈魂已經不再是你的朋友了，它們的痛苦，也不屬于原來的本體。”

十地點了點頭，表情十分復雜，沒有說話。言超凡想了一會兒，突然打了個寒戰：“話雖這樣說，但還是很可怕啊……要是我的話，我寧可死，也不要變成這種狀態！”

他嘴上說著，心里卻非常清楚。要是真的變成這種狀態的話，是死是活，就由不得他來選了！rs

異界之機關大師 945 寧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