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葉的憂郁(三)

“這種詛咒在這個時代大概已經很少見了吧？但在我年輕的時候，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過嘛，想來這玩意的存在，對于各個種族的統治階級而言都不怎么光彩，后來就逐漸將它的痕跡從歷史里抹消了。”

“不……不光彩……”

“親身體驗過它的功用的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才是——這東西，拿來作為‘項圈’可是相當的合適，即使哪天真的有人摘掉了這個‘項圈’，也能夠將其變成一個嗜血而沒有人性的瘋子，再控制起來，也就是多費一些心思的事情。”

葉下意識地捂住了心口。

即使那個詛咒的效果，早就讓她的姐姐給拔除掉了，可經過鈴仙的提起，她再度回憶起來了那一段已經讓她封存起來的禁忌的記憶。

“……那，你所說的‘殺戮之種’，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稱呼……”

“字面意思——就是一顆尚且沒有破土而出的‘種子’。”

“種子……啊！難道是說，如果姐姐她并非心甘情愿地為我承受苦痛的話……”

葉的面色一片煞白，她一直都以為這只是一個驅除條件苛刻的詛咒，卻沒有意識到，如果采取了錯誤的方式，會造成怎樣的后果。

“看來你了解了呢——固然這個詛咒的解除條件，是要親手用刃器刺穿最親之人十二次，但若受刑之人并非自愿，那這邊是蓄意的謀殺行為了……那樣的話，這一顆‘種子’就會芽，侵蝕本人的心靈，將其改造為一個殘忍嗜血而無人性的兇獸。”

葉也能想到，再往后會生些什么。

給自己種植下了這樣的詛咒的黑手，便可以輕松地收獲一條喪失了理性，只需要血和殺戮就能安定下來的狗。既得到了一只強力的“寵物”，又掃除了不安定的因素，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過去這種詛咒，被廣泛地應用在奴隸角斗士上。在那種環境下，可是高效地‘生產’出了大量安定可控的嗜血戰士呢。往兩兄弟的身上各自種植上這種詛咒，總能有一個成功的……”

的確，那種如同養蠱一樣兇惡的環境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身為奴隸，他們甚至連選擇的機會也沒有，只要上了臺就只有死戰到底贏得勝利，以及敗亡兩個結果。在長期的廝殺生活中早已經殺紅了眼的奴隸，就算遇到了兄弟血親，也不會在下手的時候有任何的猶豫。

“難道姐姐她也被……不對，夏姐檢查過，姐姐身上并沒有這種詛咒啊……”

“并不一定是要為了收割‘果實’，才會種下這樣的‘種子’的，這種詛咒解除方式的麻煩程度。使得它一樣也成為了相當好用的‘項圈’——有時候，給同樣重視感情的兩個人同時種上，反而會導致破罐破摔的可能性，倒不如只給其中一人下手，能讓雙方都束手束腳哦”

“……也是。”

葉感覺自己的心口堵得有些慌。

也許，自己的姐姐依舊會像過去一樣，放開抵抗，任憑自己在她身上刺出一個個窟窿，但如果姐姐她也和自己這般，沒能夠抵抗住耳邊的低語。將身心放給了邪念呢？那一次，如果不是她們已經從組織里邊逃離了出來，身邊又恰好又一位高深的黑魔法師在，葉的姐姐恐怕已經死了——直到現在。葉都還記得，自己雙手沾滿了血親的鮮血，恍然從夢中醒來的感覺，是多么讓自己脊骨涼。

明明她對自己的姐姐感情也是那么真摯，卻也會按捺不住催生出來的邪念，親手將刀刃刺向了無防備的親生姐姐。

“說起來也有些奇怪……按理說。這種不光彩的東西，早就應該被各個國家禁止、銷毀掉了才對，為什么在這個時代還會有人會這門骯臟的技術？”

鈴仙對這個詛咒的關心程度，讓少女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那個……鈴仙你為什么這么在意這個詛咒呢？”

“不在意就奇怪了——再怎么說，當年我也被這東西困擾了很久，要說現在有哪個種族對于這個惡劣的玩意陰影最深，那肯定是我們兔族啊……當年我們一族，被抓到的族人可都是被下了這種鬼東西的……”

“誒！？”

不止是少女，連葉也不禁驚呼出聲——兇名赫赫的兔族的修羅神，當年竟然也被種下過這種不人道的詛咒？而且按照她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在這一位大能年幼的時候，貌似身份還是……奴隸的樣子？

“我這個人，心眼一向很小的，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追殺一個人追五年的事情，也有過——殺戮之種居然在這個時代，還有人在使用著，這我可不能當做沒看見。”

其實不用她特意解釋，葉都能感覺到，被鈴仙壓抑在身體內側的怒氣了。那是和此前自己所面臨的壓迫氣場截然不同，兇猛十倍更甚的寒意。

“你要去追查這件事嗎？”

“若是和我的任務不甚沖突的話，我肯定要去追查的。這個惡劣的詛咒，當初可不僅僅是給我，還給我的族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基本上，我對它的態度可是零容忍的。”

“說實在的，我看壓根就不是‘困擾’的程度吧……”

根據鈴仙的說法，她的族人的脾氣基本上都要比鈴仙自己軟上好幾倍，少女不難想象，軟弱又重視族人和親人的兔族女孩，當被種植上了這樣的詛咒后，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那一定是寧肯自己遭受著噬心的疼痛，也不愿意對身邊之人下手的。

“那么，你是要給親人報仇嗎？”

“報仇？不，如果僅以我個人來說，報仇還談不上吧……嘛，我大概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用特意來挖苦我，這個詛咒，我一直都沒有能夠解掉過。”

“什么鬼！！！”x2

少女倒是還好。親身體驗過這種詛咒的蠱惑能力有多么可怕的葉，這次是真的被對方給嚇到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過，眼前的這只大兔子，竟然帶著這種詛咒。一直到現在也沒去解除！且不說那種催人瘋的殺戮的誘惑，單純因為沒有見血，這個詛咒就能使人疼痛難忍，痛不欲生……當年開始徹底作后，普通的殺生都不能解除痛苦。一定要親手殺死至親才行！如果這個階段不去緩解，是可以導致心臟破裂而死亡的。

她可是知道，眼前的這只大兔子是什么時代的人，數百年來一直都維持著這個詛咒在身上，對于葉來說，完全沒法想象！

“難不成，所以才會有兇名在外的修羅神的名聲……”

“不，這純粹是我天生就有著暴力傾向而已，和這個詛咒沒什么關系。”

“暴……暴力傾向……”

這人真的是兔族的嗎？葉好歹也聽說過，這一族的人都是性子軟軟糯糯的好妹子。娜兒雖然一開始給人一種剛強的戰士的感覺，但是實際上也沒有脫離這種固定的種族形象……然而鈴仙不一樣，即使她現在只是在隨口調侃著自己，葉依然沒法將它視為玩笑話。

這個人，毫不避諱自己內心之中的暴力的因子，那也就意味著，她所表現出來的強硬和殘酷的態度和作風，也一樣都是自本心，不是因為任何外來的因素！

剛剛從心底里升起的一絲嘗試著利用對方的想法，立刻被葉撲滅。本來，她還想著，能否借助這個詛咒的機會，去接觸并拉攏這個巨大的助力……但是葉現在明白。這種投機取巧的小心思，最好還是趕緊打消比較好。

兔族的修羅神，高傲到連殺意也不愿意受到外物的擺布，葉直到自己絕不可以用慣用的那些手段來爭取……即使她壓根沒有這個能力，但是只要讓對方認為自己存在著“要挾”的想法，那就什么都沒的說了。

“很遺憾。我和姐姐以前寄人籬下的那個組織，已經讓人給端了。從我這邊尋找線索的話，應該……沒有什么用呢。”

面對鈴仙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葉也是感覺到一絲胸悶，但好在她根本不需要去給那個感官極差的組織去粉飾些什么，心中沒鬼的她，很直接地就告訴了鈴仙一個“不怎么好”的消息——一般情況下，這種說辭，都會被認為是在拒絕透露信息的。

鈴仙也是不由地瞇起了眼睛，這讓一旁的少女也感到了一絲寒意。她可不知道，葉的經歷和身份，那種說辭也是讓她也生出了誤會。

“葉！你……”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個組織已經被毀滅掉了，從我這里想要尋求當年組織里的那些高層和黑幕的消息，本來就不現實。至于你們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雖然說得都是實話，但是葉的這幅態度……老實說，真的不太好呢。

根本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蓄意挑釁的架勢啊。

“……好吧，看來我得另外找起來了。”

這般僵硬的氣氛并沒有持續很久，很快，鈴仙就放棄了一樣，撤掉了那令人渾身涼的低氣壓。

“為什么不繼續‘追問’下去了？”

葉卻是一副還嫌自己作死不夠的模樣，竟然還湊上前去，尤其是“追問”兩個字，很明顯是加重了音。面對這名人類刺客的不友好的態度，鈴仙倒是沒有怎么生氣，指了指葉身后的方向。

“娜兒那個笨蛋，臉上滿滿的都是擔心的意味——我可不覺得，那種心情是對我來的。既然那孩子和你打了一架卻對你抱有著信任的情感，那我也沒有理由再做壞人了。要論對你的了解，娜兒和你相處時間更長，自然也比我了解的更多一些。”

葉也是愕然了，她回頭看向身后，果然看到了那只小兔子正一副想上不敢上的模樣，如同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一般，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

因為葉之前注意到了少女留下的標記，急著趕來所以腳程比起娜兒快了一點。而晚到一些的娜兒，看到葉和自家的族長之間的氣氛很是僵硬，雖擔心葉的安全，但是鈴仙積威太重，愣是沒敢上前。

畢竟，相比起另外兩個好說話的族長，經常冷著臉的鈴仙，更多扮演的是嚴厲的爸爸的形象啊……這么說可能有點奇怪，但是基本上是全族族人的老師的鈴仙，也的確當得上“嚴父”這般的印象。

“就因為她的緣故？”

“不全是，但也不少了——再怎么說，我還是很信任我的族人的。雖然相比起貓族和狐族而言，我這邊的小鬼們都笨了一點，不過她們天生就能感覺到別人對自己的善意和惡意……既然她不排斥你，那我就相信娜兒的判斷好了。”

“鈴……鈴仙大人！”

兔族少女娜兒頓時一副熱淚盈眶的樣子……盡管對于鈴仙其他的話語還存有這疑慮，但是“兔族比較笨”這個觀點，她也是沒什么異議。

三言兩語就被哄得這么感動，葉忽然現這只大兔子，沒準平時非常辛苦呢——這種性格的女孩子養起來，可是要操碎父母的心的，而娜兒對鈴仙的態度，很難讓葉去懷疑，這人是個不管族事云游在外的閑人。一想到兇名在外的兔族修羅神，在自己的族里要照顧一群讓人操心的晚輩，葉不由自主地對這只冷著臉的大兔子，生出了同情心。

“為什么突然用這么讓人不爽的目光看著我了？”

“……反應這么敏感，看來我是猜對了呢。”

看到娜兒一頭撲進鈴仙的懷里，完全不顧及理論上的身份的尊卑，在族長的懷里又哭又鬧的景象，葉很明智地轉過了身，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招呼著同樣笑的微妙的少女離開。

“你們兩個！心之聲都說出來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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