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峽谷

蒼藍澄澈的天空，就像是一塊易碎的玻璃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拍打著，一道道裂痕，以緩慢的速度，向外側擴張著。幸好現在是在半夜，城市里已經幾乎沒有什么人還在外面游蕩了，目擊到這駭人的狀況的僅僅只是一小部分的人——其中還是士兵占了多數。

“這……這究竟是什么！？”

難道下一秒，天空就會真的如同玻璃板一樣，“嘭”的一聲被拍碎開來？雖然想想可能很帶感，但真發生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誰都笑不出來了。

“那個方向！在那個方向上，有什么特別的地形地點嗎？”

“那里的話……”莎莉絲皺緊了眉，努力地在腦海里尋找著答案，“……難道是，波波鎮嗎？在那個方向，似乎只有這個答案了啊……”

“波波鎮？”伯恩城主聽到了這個回答，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之中——一個普通的小鎮，算是什么“特別的地形地點”？

“硬要說哪里有什么特別的話……愛莎前輩的家就在那里，這能算嗎？”

“的確是不普通，但是我不覺得，那一位會在自己的家里安置著什么危險的東西。”看著遠處的夜空之中的異變，伯恩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現在帝國已經陷入了一團亂麻之中了，怎么還會出現這種詭異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什么‘東西’和其產生了共鳴，引起了這種現象。還能是低概率的意外事件嗎？”

硬要說的話，莎莉絲倒是知道，在波波鎮附近的森林深入下去的話。是有一個古代遺跡的。不過哪里應當已經被徹底封閉了，莎莉絲不認為現在的狀況和會其有關。

“需要派人去那邊駐扎起來，以備不測嗎？”

“不……現在還是把有限的人力調動起來，先控制住納斯卡城這邊的狀況比較好。”看到遠處夜空之中的裂痕，逐漸停止了擴散的速度，伯恩想了想，還是選擇了相對穩妥的做法。“現在那邊的‘裂痕’停止擴展了，說不定短時間內不會有什么大動向。在此之前，我打算先布置好這里的城防。以防止一些意外的狀況……”

“意外的狀況嗎？”

莎莉絲明白對方所指的是什么——她也一樣可以感覺得出來，在那詭異出現在天空的裂痕之中，有著一絲不屬于現世的氣息。雖然不清楚其中的實質，但是實在無法不去往“異世界”這樣的角度上去聯想。說不準。之后裂痕破開。會從里面挑出一群深淵惡魔？嘛，這種事，誰都說不準啊。

“教廷那邊，有什么回復和舉措嗎？”

“說來就氣人，申請的援助全部被推掉了。”莎莉絲一臉不爽地啐了一口，但是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對于援助救濟的事情，他們根本就沒怎么在意。反倒是很認真地在考慮著如何殲滅那個詭異的屏障——當然了，是連著其中的帝都一起。”

“這幅態度很值得懷疑啊。我和教廷的人打過不少交道，雖然不少人都態度很高傲的樣子，可還沒到這種蠻不講理的程度……莫非，他們是知道在里面有什么‘東西’，威脅大到不惜徹底得罪帝國，也要將其殲滅嗎？”

換成平時，這種無禮的行徑如何能得到讓步？奈何現在，帝國的首腦層集體下落不明，各個地區又各自暗藏鬼胎，根本就擰不成一根繩，形同散沙。

不過，從莎莉絲這幅并不緊張的態度上，伯恩也是猜到了后面的部分——想必，教廷的進展也是非常不順利吧？

真是活該，帝國這邊可是連同議長在內，白金塔集體被困在了其中，麻煩程度可見一斑。教廷雖然家大業大，也還是有個限度的。

“現在他們估計也開始覺得焦頭爛額了吧？”

“手伸的太長的結果唄。往日里，他們得到了讓每個國家都嫉妒的民心，在這種多事之秋，要是不站出來的話，后果可不是他們能接受的。”

“唉，但我們可是要更加頭疼麻煩啊，國家根本現在都收到了致命的沖擊了，要是再不從現狀中解脫出來，那群上躥下跳的猴子可就真的關不住了……”

莎莉絲剛準備倒一杯茶，忽然間地面傳來了劇烈的震動，莎莉絲一時手沒拿穩，水壺直接哐當一下摔碎在了地上。

“地……地震！？”

連一點前兆都沒有！如果是地震的話，再如何劇烈，也會有幾秒鐘又緩到烈的緩沖時間的，然而現在的“地震”，根本就是從剛一開始，就達到了頂峰！

“這下……麻煩了！”伯恩一邊穩固這自己的身形，心中更是一片苦澀——他才剛剛打算先安定下納斯卡城，結果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都來了這么一場地震了，難道還能指望民眾安心地待在家里嗎？

無數在睡夢中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地震所驚醒，狼狽而驚恐地逃出了房屋。會一些武技的人也就算了，對于那些平民而言，這時候不逃出房屋，要是屋子塌下來可就糟糕了。

然后，當他們逃出了房屋，再抬頭看看天空，紛紛被天邊的異樣給震驚了。

如同玻璃板一樣龜裂開來，一副搖搖欲墜模樣的夜空，某種意義上，比起地震更加駭人——無數的人，腦海里浮現出來了“天要塌了”的想法。

“莎莉絲！你有沒有發現……震波傳來的方向，不是我們下方，而是波波鎮那邊！”

“誒？”經由伯恩這么一提醒，莎莉絲閉上眼認真地體會了一下，也是認識到了其中的問題——如同伯恩所言。這個震動，不是縱向來自下方，而是橫向的！

等等。波波鎮！？

莎莉絲不顧還在震動顫抖的房屋，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眉目中滿是驚恐和擔憂。伯恩看到了莎莉絲這幅模樣，暗自感嘆了一下這個孩子的變化……放在過去，她絕不可能這么關心民眾的安全吧？那次經歷，不但改變了她的性別，連性格都是轉變太多了。

還是現在的她比較容易相處。更有親和力啊，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都是一樣呢……

“我先去哪里看看！”

“需要我拉出一隊士兵嗎？”

“先穩定下這邊的情況吧。這場突發的地震，不知道會造成多少房屋倒塌的情況，之后還需要穩固形勢，你抽不出多少人的。而且。如果真的和天上的狀況有關的話。我也不好說，波波鎮哪里會有什么東西在等著我們……貿然地讓普通士兵前去，說不定還真的會發生什么意外。”

“那你怎么辦？就你一個人的話……”

“發現不對，我可不會莽撞的。”莎莉絲回頭笑了笑，同時挺起了胸，滿滿的自信溢出，“一有不對，我會以保證自己的安全作為第一要務。不用太過擔心我。”

最后，莎莉絲還是沒有一個人去冒險。

她臨行前。去了一趟協會分會，只是說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就有一群不安分的法師踴躍報名了。當然了，現在協會的人手也是相當不夠，莎莉絲僅僅只是同意讓兩名法師隨同自己一起前往，剩余之人，還是須得留在這里協同維持城市的秩序。

“越是靠近，空氣里的‘雜質’就越是濃郁……莎莉絲丫頭啊，小心一些，說不準，哪里真的會有異世之物存在。”

“可以確定嗎？真的……有著本不該在現世里存在的東西？”聽到從經驗豐富的老法師嘴里說出這樣的話，莎莉絲的心更是一沉。

兩名上了年紀的老頭對視了一眼后，紛紛點了點頭。

“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這種‘雜質’給人的感覺，恐怕是和魔界脫不了關系。”

“不是‘恐怕’，我認為是‘肯定’。老頭子過去和惡魔術士們打過交道，魔界的氣息多少曾經感受過一些……不會有錯的。”

“明白了——那到時候千萬記得要保護好自己哦！”

莎莉絲嘆了口氣，將劍柄握在了手中，炎羽不在的情況下，她只能依靠自己，久違地感到了一絲壓迫。雖說手中所持的劍只是一柄質量稱得上是上乘的普通的劍，并非是什么神兵利器，但莎莉絲卻是一陣心安。

武器特有的冰冷的氣息，不停地刺激著她的心靈。而莎莉絲的身體里，火熱的力量也隨之發出了響應，擴散到了四肢百骸，一時間，莎莉絲甚至有種呻吟出聲的沖動。

“丫頭，你呢？”

兩名法師的經驗何等老道，一眼就看出了莎莉絲躍躍欲試的心情。

“看情況吧。”莎莉絲最終還是沒有讓這份沖動占據自己的頭腦，她很清楚現在需要做的是什么——探查波波鎮的情況，如果有必要，盡量地去救助鎮民。真的發生了最糟糕的情況的話，以她們三個人的能耐，也僅僅只能做到自保的程度了。

要是跪在了這個地方，而不能第一時間把情報和信息傳回去，以至于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就絕非莎莉絲所期望的了。

莎莉絲三人向著波波鎮的方向，有條不紊地前進著。當她們逐漸離小鎮越來越近，那種不協調的“雜質”一般的感覺，越發地明顯了。

甚至，莎莉絲都覺得，空氣已經完全換了樣。如果說正常的空氣里，應該充滿著泥土的清香和微風的和煦，那么現在，多出了一絲化不開的低迷和壓抑。

“這就是魔界的空氣所特有的味道嗎？”

“別看我，我只是和惡魔術士打過交道而已，如果當時那幾個家伙有能力召喚出改變周遭環境的大惡魔。現在我就不可能站在這里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狀況，可能遠比普通的惡魔術士們的威脅，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個數量級了嗎？

“等等……那是什么！看！那邊……”

忽然。一名老法師的驚嘆聲，打斷了莎莉絲的思考，她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片刻之后。莎莉絲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依稀間，她能看到遠處的波波鎮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祥和寧靜的小鎮，此時此刻，竟然被一道猙獰的裂縫，從中間一刀兩斷了！

這道巨大的裂痕，不僅僅是將波波鎮攔腰截斷。更是向著遠處一直延伸了下去，一眼望過去，竟然望不到頭……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莎莉絲握著劍柄的手已經止不住地顫抖著。而她身后的兩名老法師，也是被這一幕給徹底地震驚了，同樣是半晌都說不出話。

這可怕的景象，就像是天罰一般。那一道橫亙在波波鎮之間。深邃不見底的裂痕。黑洞洞的，似乎能把人的視線也一起吞噬進去，讓人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忽然間，漆黑深邃的裂痕之中，似乎是浮現出了些許的光芒——光芒很小，也不甚明亮，遠遠望去，莎莉絲不由得想到了螢火蟲。但是出乎莎莉絲的預料。這之后不斷升起的細小光芒，并沒有預想之中的邪惡的感覺。

莎莉絲略一遲疑。最后還是下定了決心，突然加快了速度，向著波波鎮的方向飛奔而去。兩名老法師面面相覷，彼此從對方的眼睛里讀出了無奈的意味，也各自嘆息了一聲，向著莎莉絲的背影追逐了過去。

“大家……都沒事？”

莎莉絲趕到了波波鎮，她看到了很多還算是熟悉的身影。她也曾經來過波波鎮不少次，多多少少還是和這里的鎮民打過一些交道的，而這里的鎮民，對于莎莉絲這個存在感極其強烈的“大小姐”，也是印象深刻。

其中，她便看到了老鎮長的身影。

往日里幾乎可以說有些話嘮的老頭子，此刻呆呆地看著面前一道深邃的峽谷，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剩余的村民也是一樣，仿佛在在這峽谷的下面，有什么神秘的事物，在不斷吸引著他們的注意力。

整個場面一片寂靜，正是因為此，莎莉絲之前差點以為，波波鎮已經慘遭橫禍了呢。現在看來，只是他們在發呆嗎？

“回神了！”

完全沒有反應。莎莉絲一開始只是將手放在老鎮長的面前揮了揮，但是在發現對方毫無回答之后，試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結果還是毫無反應。

“難道是這個峽谷里有什么……喂喂！怎么回事！？你們怎么了！”莎莉絲忽然發現，老鎮長的鼻子里流下了一串的血跡，鼻血直接就淌過了嘴唇，一直滴到了地上。

不止是老鎮長，周圍其他的人，也紛紛產生了這種詭異的反應——一時之間，在一片寂靜之中，一群呆滯不動的人全部都流出了鼻血，任憑血液淌下也全然不顧，給人一種極為陰森可怖的感覺。

莎莉絲正以為他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詛咒的時候，從老村長的喉嚨里，忽然傳出了聲音。

“這一定是……一定是天國……”

“你沒事了……呃……嗎？”

莎莉絲驚喜地回過目光，但是當她的視線停留在老村長的面龐上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險些就是一拳朝著對方的老臉糊了上去——本來她是極其擔心這些鎮民的身體狀況的，還以為他們是不是中了什么可怕的詛咒，在她想來，要是有什么反應也應該是驚悚駭人向的才對。可是，這時候呈現在她面前的，卻是一張充滿了春度的發情一般的表情……

喂喂！一個老頭子的臉上擺上這幅表情，合適嗎！？

自從莎莉絲娘化了之后，別看外表上依舊是威風凜凜的模樣，實際上對于這種癡漢的類型很是沒轍的……或者說有著某種程度的畏懼也不好說？

好不容易才忍耐住了往對方臉上糊上一拳的沖動，莎莉絲握住了老村長的肩膀，用力地搖晃了起來。

“醒醒！”

對方依舊還是一臉豬哥相，莎莉絲最后實在是沒忍住，抽出長劍，將劍身直接抵在了老村長的脖子上。冰冷的鋒寒，瞬間就讓神游天外不知所蹤的老村長，立刻醒了過來。

視線回復清明的時候，忽然在眼前出現了一張惡鬼般的面龐，同時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劍，老村長差點當場尿了。

“回神——聽到了沒有？”

“明……明白……”

陸陸續續的，其余鎮民也全都清醒了過來。

從這些人嘴里得到的情況，幾乎全都一致——他們在這條峽谷的下面，看到了讓他們“血脈迸張”的景象。讓莎莉絲感到疑惑的是，這些鎮民里面，可是不止是男性的啊，同樣也是有著相當數量的女性在。可問到她們，回答也是一個樣。

“都是……年輕美麗的少女？”

莎莉絲不禁臉頰一抽——你們一群女人，說自己看到了好多可愛的女孩子，然后集體流鼻血了？這是要鬧哪樣啊？

另外兩名老法師，則是去了峽谷的另一邊——這條深邃的大峽谷，“恰好”沿著波波鎮的主干道，將其一分為二，非常慶幸地沒有波及到任何一間房屋。

“也不知道那一邊怎么樣，不過按照他們所說的樣子，難道在這下面真的有什么嗎？”

莎莉絲往下面看去可是什么都沒看到啊。

雖然峽谷兩側，點綴著無數發光的植物，可莎莉絲就是看不到下方究竟是怎么樣一副光景。不過想到這些植物發出的光芒是在后來才發出的，莎莉絲便覺得，這其中的差異，一定和其脫不了關系。

另外還有一點也讓莎莉絲很在意——在進入到波波鎮之后，先前空氣里的那種所謂的“魔界的氣息”，反而消失不見了？

看來，還是有必要下去一探究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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