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的極致重生 第175章 敘敘舊
“……一別堪堪數載,怎么,阿雪,你不記得我了?”
那男子抬步走進房間,看到少婦滿眼疑惑與驚訝,她好看的黛眉緊鎖,仿佛在努力回憶什么似的。
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微嘲,目光四下里一掃,將室內的情況大概的看了一看。
這套宅院是男子最近剛剛買來的,今日是他第一次來,屋里的陳設還是前任主人留下來的。
男子打量了下那些家具和鋪設,立刻便猜到了前任主人的身份:這位應是個底層出身的人,難聽些就是暴發戶。
為什么這么說呢,原因很簡單,屋子里的家具沒有一件是傳統的矮足家具,就連坐具,也是普通百姓和商人們最喜歡的胡床。
男子順手拎起張胡床放在少婦對面,他一撩下擺,端正的坐了下來。
少婦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亦或者說終于想起了面前男子是誰——她這輩子第一個男人,她的恩人,亦是她曾托付終身的良人。
是呀,曾經!
少婦畢竟不是普通女子,她經過了短暫的驚愕、惶恐后,很快便調整了心情,淺淺一笑,柔聲道:“大郎說笑了,郎君待我至誠至善,奴豈能忘了您?”
不管當年到底孰是孰非,但憑良心說,面前這位郎君對她確實極好,先是將她從教坊贖出來,然后讓她過上豪奢的生活,體驗到了什么叫做上流社會。
如果沒有他,自己或許也會脫離教坊,但絕對比較困難。且要多費好些時間。
全靠他的幫助,她才從賤籍女子搖身一變成了良家出身的別室婦。現如今更成為進士娘子。
單沖這一點,她就該感激他的。所以,方才那句話她說得極為真摯。
男子卻沒有回應,只靜靜的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她甚至看不出他的喜怒。
少婦沒有來的心頭一驚,試圖將面前的男子與記憶深處的影像重疊,她猛然發現,他的相貌還是過去的樣子,身形也沒有什么變化。但整個人卻給她一種非常陌生的感覺。
陌生得讓人害怕。
不對,更確切的說,是男子那淡淡的表情和唇邊若有若無的微嘲讓她無法安心。
曾幾何時,當年那個心思單純、心地善良且耳根子有點兒軟的大男孩兒,如今已經蛻變成了個心思深沉、頗有城府的堂堂偉男兒?!
男子的巨大變化,再聯想到自己是如何來到他面前的,少婦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忽然,少婦焦急的問道:“安歌呢,我的安歌呢?”
男子挑了挑眉。似是在責怪少婦太大驚小怪了。
少婦見男子任是不回答,再也裝不下去了,撲到男子面前,疾聲喊道:“崔大、崔幼伯。你把安歌弄得哪里去了?還有,當年你既決定不要我們母女了,昨日為何還要將我們綁來?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也就是崔幼伯輕輕推開少婦的手,并順便理了理官服上的褶子。緩緩說著:“安歌很好,我已經安排了穩妥的婆子丫鬟去服侍。你無需擔心。”
少婦,也就是當年崔幼伯的別室婦白氏阿雪,長長的松了口氣,語氣也調回剛才的溫柔,繼續追問:“大郎喚奴家來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崔幼伯勾了勾唇角,心說話,不愧是教坊出來的‘才女’呀,同樣是演戲,白雪的演技足足能把楊婥甩出八條街還不止。
而且這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悍呀,處于這樣一種境地,白氏竟然還能神情自若的跟他周旋,嘖嘖,當年他怎么就沒看出白氏還有這般能耐。
想起當年的事兒,崔幼伯的臉色漸漸有了陰郁,他冷冷的說道:“沒什么,就是聽說你回來了,想看看你,順便敘敘舊。”
敘舊?老娘才沒閑心跟你敘舊呢!
白雪心里暗罵,但臉上還是一副嬌怯可人的淺笑,“幾年不見,大郎還是這般體貼。奴家數年不在京城,卻也聽說了不少郎君的故事。聽說,郎君如今已經是中書舍人了?”
說著,白雪微微屈膝,歡喜的道賀:“奴恭喜郎君了!”
崔幼伯見白雪演得起勁兒,他也沒有點破,反而順著她的話,涼涼的回了一句:“多謝!對了,聽說李郎在蜀地的政績不錯,如今是回京參加‘大考’的?一別數載,李郎可還好?”
唐時官員考課分作兩種,一種是每年一次,名曰‘小考’;另一種則是若干年,一般是三至四年一次,是為‘大考’。
李敬五年前就去蜀地某個縣城當知縣去了,與他同期上任的官員,有的都已經經歷了兩回大考,官級也越升越高。
這倒不是說李敬的能力低,實在是他的運氣不咋地。
兩年前的大考,李敬正好可以趕上,偏京中發生了變亂,而推薦李敬入仕的吳王成了失敗者,李敬雖稱不上吳王的心腹,但終究與他有些干系,所以,李敬便被華麗麗的忽視了。
平定吳王之亂后,為了‘獎功罰過’,次年在太子提議下又進行了一次大考,將附逆、無能為的某些外任官員一一處置。
而李敬呢,他在吳王那兒真心不算什么重要人物,所以很幸運的躲了過去。
因為去年那一次的大考頗有幾分‘清算’的意味,朝廷考校官員的時候難免有偏頗,既談不上全面,更沒有真正的公平公正。
是以,今年太子跟皇帝商量,準備再進行一次真正的大考。
接連錯過了兩次大考,對李敬而言絕對不是什么壞事,至少他不用擔心被人罷官呀。但也不是什么好事,沒有參加大考。他就沒有升遷的機會。
李敬是個有抱負、有野心的人,讓他一輩子當個七品小吏。他絕不同意!
于是,在過去的兩年里。李敬一直很忙碌,四處求同年、托同鄉,拿出大半的家產去打通層層的關系,總算于兩個月前結識了某位貴人。
在新靠山的運作下,李敬終于拿到了進京大考的入場券。
原本,外任官員的考校是在年底,但李敬還要回京經營人脈、與新靠山親近什么的,所以提前打了報告,名義上說是回京述職。實則是回京鋪路。
白雪作為李敬的枕邊人,自是知道實情,不過當著崔幼伯的面兒,她還是隱瞞了實情,含糊道:“是呀。”
說起來,白雪到現在還沒見到李敬呢。
一來,進京前她還要處理李家在蜀地的產業、安置奴婢等瑣事,啟程就晚了幾日。
二來,她還要帶著孩子。趕路的速度難免慢了些,所以比李敬晚半個月抵京。
進京后,白雪還不等找到李敬,便被守在城門口的崔家小廝逮了個正著。
是以。白雪根本不知道李敬的近況。
所以,對于李敬‘好不好’的問題,她直接選擇了回避。
崔幼伯也不是真心想問李敬的近況。前幾天他才剛見了那人,雖然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但看李敬志滿意得、神采飛揚的樣子,崔幼伯可以肯定。對方的小日子過得很不錯。
對李敬,崔幼伯的感情很復雜,當年他對李敬是真心結交,甚至還把他當做了知己好友。結果、結果,他的這位好兄弟,卻讓崔幼伯幾乎顏面無存。
不管當年李敬與白氏有沒有私情,不管李安歌是不是李敬的孩子,但最終的結果卻是李敬撬了崔幼伯的墻角。
朋友妻不可欺呀,崔幼伯把李敬當兄弟,李敬也沒跟崔幼伯客氣,直接拐了他的別室婦大搖大擺的去了外地。
那時,聽聞這一切的崔幼伯,立時殺了李敬的心都有——這是背叛呀,赤果果的背叛,在同一天,他被兄弟、被情人雙雙背叛了。
虧崔幼伯還計劃給李敬推薦個差事呢,結果,李敬就是這樣回報他?!
回想當年的事兒,崔幼伯的心情更差,他再也無法平靜冷漠的面對白氏。
騰地一聲站起來,崔幼伯什么也沒說,抬腿就要往外走。
白氏急了,下意識的身后拉住崔幼伯的衣袖,“大郎,我、我們母女剛剛進京,尚有許多事要處置。不如、不如咱們下次再聚在一起敘敘舊,大郎你先讓我們回去,可好?!”
崔幼伯頓住身形,他沒有轉身,用力扯開白氏的手,冷冷的說:“下次?呵呵,只這一次我就夠了。來人,讓她走吧!”
白氏心里一喜,連聲道謝:“多謝大郎,多謝大郎!”
崔幼伯沒有理她,繼續往外走。
但很快,白氏又叫住了崔幼伯,只見她疾步跑過來,氣息微喘的說道:“安、安歌呢?”要走一起走呀,她一個人走算什么?
崔幼伯扭過頭,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回道:“我已經命人把安歌送到洛陽了,此刻,人已經在路上了,估計三兩日就能抵達。”
白氏大驚失色,一把抓住崔幼伯的胳膊,厲聲叱問:“什么?你、你把安歌送走了?你憑什么要把安歌帶走?你不是曾說過嗎,安歌如何,與你無關呀。”
當年不認孩子,如今卻跑來跟她搶女兒,崔幼伯,你、你未免欺人太甚!
崔幼伯卻冷冷的說道:“她確實與我無關,但你卻曾與我有干系,所以,安歌不能留在你身邊。”
這樣太危險了,不管安歌是不是他的女兒,只要有人想借此生事,無論是與不是,他都會有麻煩。
在官場混了幾年,崔幼伯越發明白一個道理,絕對不能做留人把柄的蠢事。
安歌?以后世上再無李安歌此人,取而代之的,則是崔家的一個旁支孤女崔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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