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 第一千零六十 隔墻有耳
“好的。”陳龍達連忙對包飛揚點了點頭,其他在場的人也非常默契地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不過會議室里的氣氛卻悄然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似乎變得凝重了一些,沒有往常的輕松與意氣風發。他們心里也暗暗有些擔憂,不知道新的市委書記與市長正式上任以后,會給臨港經濟開發區帶來怎樣新的一番變化,又會對在臨港經濟開發區工作的他們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包飛揚心中自然也能夠感覺到管委會班子成員們情緒上的變化,不過他并沒有說什么,這時候就算他拍著胸脯擔保市里領導的更替不會對臨港經濟開發區帶來大的影響,班子里成員們也絕對不會相信,只有讓班子里成員們看到事實,那時候不用他說什么,大家也會重新找到信心,知道應該怎么做。
包飛揚還是像往常一樣,非常簡練有效地就一些問題做出決定,該拍板的拍板,該分配的任務迅速布置下去,責任都落實到人,然后看其他幾位領導沒有新的事情,就宣布散會。
這次為了迎接海州市新上任的市委書記與市長,全海州市副處級以上干部、市委委員、黨代會代表等幾乎都要出席,包飛揚特意將陳龍達叫上,兩個人一起乘車提前去市里。在車上,陳龍達將自己了解到的最新情-2況向包飛揚作了匯報:“武文廣是稽查大隊的副隊長,我向市農業局那邊反映了情況,包括給農業局陳局長打電話,陳局長說她會問一下,如果不涉及嚴重的耕地占用問題,他們一定不會故意刁難。另外我還了解到。這件事是副局長鄭映泰分管的,稽查大隊的余隊長也說這是鄭映泰親自過問的案子,他現在也不好處理。”
“鄭映泰?”包飛揚一聽就明白了,陳龍達其實暗地里已經想辦法摸清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之前還沒有將所有內幕背景在剛才的開發區聯合辦公會議上公開做報告。當時那種場合下人多嘴雜,有些情況陳龍達也不方便公開說。現在正好只有他和包飛揚兩個人在一起。于是陳龍達馬上就將這個情況向自己當面匯報。
看來農業局故意刁難臨港開發區這件事出面的雖然是農業稽查大隊的副隊長武文廣,但是武文廣的身后則站著卻是農業局副局長鄭映泰啊!
說起這個鄭映泰,包飛揚倒是不陌生。這個鄭映泰原來是海州造船廠的廠長,海州造船廠與其他幾家船舶企業整合合并成為海州船舶工業集團以后,對原來幾家船舶企業經營管理班子進行了裁汰。在包飛揚的支持下,原墟溝船廠廠長王立鵬被任命為集團副總經理兼合并而成的海州船舶工業集團一廠廠長,而鄭映泰留在海州船舶工業集團內部的話,也只能夠擔任王立鵬的副手。
海州造船廠以前在海州是規模最大的船舶業國有企業,也一直享受著不少國家政策的支持。向來覺得自己才是海州船舶工業老大的鄭映泰受不了這個氣,想他堂堂一個海州船廠的一把手居然要屈居人后,給小小的墟溝船廠的廠長當下屬,讓他怎么能夠接受呢?
想當初鄭映泰就一直不怎么瞧得上墟溝這個小船廠的王立鵬,再加上墟溝船廠比較靈巧變通,也曾經在市場競爭中搶過海州造船廠的一些生意,鄭映泰心中對其惡感更甚,如今是怎么也不甘心情愿去當一個當年他瞧不起的人的副手。于是他果斷退了出來,剛剛出來的時候甚至還沒有一個合適的去處。也曾經兜兜轉轉了一段時間,最后費盡周折托了關系,才轉到市農業局擔任副局長。
從市屬重點企業的一把手,轉到與之前自己所從事的專業毫不相干的農業局擔任一個排名靠后的副局長,對鄭映泰來說,顯然是他人生事業上的一次滑鐵盧。不過他倒也認清形勢,著實老老實實地蟄伏了一段時間,在一個不熟悉的新的環境中不敢做出什么動作。不過后來在市委副書記戴維安的支持下,鄭映泰這個新任的農業局副局長還是逐漸在市農業局站穩了腳跟,并且掌握了實權。
不過即使是在農業局站穩了腳跟。鄭映泰在臨港經濟開發區的事情上也沒有什么存在感,畢竟包飛揚是市委書記薛紹華和市長陳玉清兩位黨政一把手的支持,鄭映泰就是有太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找臨港經濟開發區的麻煩。
可是山不轉水轉,誰能想到江北省委會把海州市兩位主要領導一起調走呢?鄭映泰聽到這個消息,心中自然是樂開花,琢磨著怎么給包飛揚添點堵。于是才有了武文廣帶著稽查大隊,到臨港經濟開發區稽查耕地占用情況的故事。
說句實話,對于這樣的局面,包飛揚的確沒有想到。鄭映泰這個家伙竟然這次在市委市政府班子進行調整的關鍵時刻捅出了這樣一刀,著實令包飛揚感到意外,但仔細想想,似乎又理所當然。
哪怕鄭映泰現在過得還不錯,但是他絕對不會忘記當初被包飛揚從海州船舶工業集團踢出來的慘痛經歷,如今船舶工業儼然已經成為海州市的重中之重,如果他鄭映泰還能夠留在海州船舶工業集團,哪怕只是像王立鵬一樣,只是集團副總經理,其風光程度也要超過一般的市局委辦的副職,甚至還要勝過一些部門的正職,要說鄭映泰心里沒有一點想法,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看來這個鄭映泰對自己一直懷恨在心,看到自己的兩個“后臺”要走了,于是趁機挑事兒,弄出這個幺蛾子,來報復自己啊!
包飛揚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挑,冷笑了起來。
“這樣吧,你再想辦法跟鄭局長那邊接觸一下,看看缺什么手續可以馬上補辦,但是工地那邊不能夠停,停了影響工程進度。誰也擔不起那個責任。”包飛揚對陳龍達交代道。
具體到這件事情而言,臨港經濟開發區方面確實存在違規的地方,但都是一些小問題,根本原因還在于有關部門的審批手續太繁瑣,效率太低,為了工程進度。臨港經濟開發區這邊只能夠一邊干一邊辦手續,這樣做其實是得到市里默認許可的。
鄭映泰如今故意找茬打破這種以往的默契,考慮到他可能是別有用心,包飛揚也懶得跟這個家伙接觸,他先讓陳龍達去找鄭映泰,如果陳龍達與鄭映泰進行溝通以后,鄭映泰還是不肯松口的話,包飛揚會直接找海州市農業局局長陳志英,他倒要看看陳志英這個一把手在農業局說話到底還算不算數。
包飛揚不想和鄭映泰打交道。他順路將陳龍達送到市農業局,然后去市計委辦點事情,事情辦完以后,包飛揚又趕到天海大酒店,準備等人一起吃飯。
天海大酒店是海州市區最好的酒店之一,建成不過才五年多時間,裝修非常豪華,一樓前廳非常大。設有等候區,另外還有水吧。包飛揚到了以后,打了個電話,知道對方過來還要一段時間,便走到水吧那里,問服務員要了壺茶,然后從書報架上拿起一份雜志。隨便挑了個卡座坐下來邊翻看雜志邊等人。
包飛揚剛坐下來,拿起雜志翻了幾頁,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有人低聲說著話走了過來,并停在他身后那個卡座坐了下來。
“等會我叫人過來請客吃飯。等我們吃飽喝足,要是陳龍達還在局里候著,那我就去見見他。”身后一個聲音雖然有些刻意壓低,但是聲音并不小,卡座雖然鄰座之間彼此看不到對方,但座位靠近天花板的上方是通的因此并不隔音,包飛揚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真是無巧不成書,這個聲音不就是鄭映泰的聲音嗎,包飛揚以前在合并海州大小船廠的時候和鄭映泰打過交道,自然能夠認出他的聲音,沒想到他居然就坐在自己隔壁。
包飛揚中途把陳龍達放下車,讓陳龍達去海州市農業局跟鄭映泰接觸,希望解決臨港經濟開發區項目叫停的事情,沒想到鄭映泰根本就沒有見陳龍達,而是很干脆地直接將陳龍達晾在那里不管,自己卻偷偷溜出來跟別人跑到天海大酒店吃飯。而且包飛揚聽鄭映泰剛才話里的意思,這是故意要晾著陳龍達。
包飛揚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這種濫用手上權力、恣意妄為,是他最為厭惡的事情。
鄭映泰等人在他們的座位上正聊的熱鬧呢,看起來興致不錯,心情頗好的樣子,顯然并沒有注意到另外一側卡座里面的包飛揚。天海大酒店屬于海州市里的高檔酒店,里面的消費非常高,一般人也很少進來消費,水吧這邊也沒有什么人,鄭映泰等人雖然也顧忌到周圍環境的影響,刻意地壓低了聲音,但是并沒有刻意地進行保密,不但沒有發現包飛揚,聲音也還是能夠傳到包飛揚的耳朵里,這幾個人的聲音,有好幾個都是包飛揚熟悉的。除了鄭映泰,還有海東船舶修造廠的陳星華等人。
幾個人笑著吹捧了鄭映泰幾句,陳星華才有些憂慮地說道:“鄭哥,臨港經濟開發區的事情,市里上上下下那么多雙眼睛都盯著,要是真鬧起來,上面要追究責任,到時候恐怕會不好收拾啊!我們要不要趁今天陳龍達過來就放手?免得以后惹麻煩。”
那些其他吹捧的人聽了陳星華的話,也收起了輕松玩笑的神色,有些擔憂會不會真的玩過火惹了麻煩,都有些緊張齊齊地拿眼睛看著鄭映泰,鄭映泰卻一點也不著急,他慢條斯理的端起面前的剛剛沏好的茶水輕輕地吹了吹杯子口的熱氣,小小啜了一口茶,面帶得意地看了看圍在他身邊的陳星華等人:“老陳,你不用擔心,你剛才說的那些我當然都知道,但是我今天既然敢這樣做,肯定有我的道理,說到底,臨港經濟開發區也是海州的一塊地方,也要接受市里監管,對不對?我也沒有故意栽贓陷害冤枉他們,他們也的確是存在違規行為,作為相關的職能部門的分管負責人,我當然有權力進行處理,對不對?”
陳星華等人頓時面面相覷,一時都靜默無言,心中卻是一片腹誹。鄭映泰說的這句話當然對,雖然說按規定辦事原本也沒有錯,但是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華夏這個關系社會,有種說法叫做黑頭不如紅頭、紅頭不如筆頭、筆頭不如口頭,簡單地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意思就是說黑頭的法律條文的作用往往比不上紅頭的政府文件;紅頭的政府文件的作用又往往比不上領導的筆下的批示;而領導的批示,又往往不及領導口頭的交待。這些潛規則雖然不能放到臺面上來公開地講,但是陳星華等人也是在華夏官場浸淫已久,他們對此當然是心知肚明,只是從道理上來說,他們倒也無法與鄭映泰爭辯。
鄭映泰做的這件事到底對不對,并沒有一個明確的判斷標準,其實說白了,最后還是要看上面的領導怎么看,如是說上面的領導覺得對,那就沒有問題,可要是與之相反的話,上面的領導覺得他這樣做會耽誤臨港經濟開發區的建設進度,那問題就大發了,只怕鄭映泰還會引火上身,而他們這些跟在鄭映泰身邊的人與鄭映泰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到時候也討不了什么好,所以他們對這樣事情也挺緊張,希望鄭映泰不會因此惹惱上面的領導,真的能夠沒事。(
首長 第一千零六十 隔墻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