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妖

“一次一片碎靈玉，一兩靈谷即可，機會不多，莫要錯過了”

剛剛踏入天道城的西城區，紅塵的喧囂便撲面而來，直欲將人沖個跟斗。

若是去除了那些神通法術造物，那些人間所無的奇幻瑰麗，獨屬于紅塵的味道，其實并無二致。

楚留仙先是山野小子，再是世家公子，仙門公子，王賜龍只會比他走得更順。

他們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走走看看，左顧右盼，一時間竟有些興致盎然了起來。

忘了此來的目的，楚留仙和小胖子兩人開始享受紅塵特有的熱鬧。

湊到萬花筒前，看到筒中有小人，在功成名就，在生離死別，最后總是團團圓圓；

旁邊有攤位，黑布平攤，上面零零碎碎放著數十上百件的法器、陰神法器碎片，一件一枚靈玉，任由挑選，拼運氣拼眼力，挑到能提煉出好靈材的一夜暴富，挑到廢品的垂頭喪氣；

再遠一點，當街有白布垂落下來，法術靈光閃爍，布上顯露亭臺樓閣景象，放出咿咿呀呀聲音，大多是以法術留存下來的天象奇光，傳說當場，在此重現……

修士也是人，還沒有達到仙佛的境界，就還是飲食男女，食之欲無可抵擋。

當街兩側，有一處處攤位，各種采取自妖獸、靈植身上的材料，被各種奇思妙想方式烹飪成美食，兼具奇妙與美味。讓楚、王兩人頗為流連。

“愜意啊！”

小胖子端起一個白瓷碗一口喝盡，對著伙計大喊，“再來兩碗四果靈泉沙，不，四碗。”

楚留仙難掩病容，大白天溫度不低，依然狐裘不離，含笑地抿著手中的白瓷碗。

所謂的四果靈泉沙，是用四種靈果。輔佐以各種輔料，最后以靈泉水凝冰再打碎成沙冰沖入，甜入心寒入胃，內外俱清涼。

酣暢淋漓地一口氣又吃了四碗，小胖子滿足地拍著鼓囊囊的肚子。愜意地道：“好所在啊，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呢？”

楚留仙早就吃完了，微微一笑，看著四周散修匆匆來去，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悠悠道：“很多時候，我們太看重一些東西。蠅營狗茍，殫精竭慮，快步向前，就會忽略其余的美麗。”

這句話。既是指的眼前，也是自省，不無勸誡，對面小胖子露出了沉思之色。

這事實在不適合他。小胖子沉思了一會兒，不得所以。索性就放棄了，雙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道：“南妖怎么還不到？難不成那個黑山老妖沒有把消息傳到？”

此刻道宗山門外，天道城上，一片朗朗晴空，萬里無云，怎么看都不像是蓋世妖魔出現時候的模樣。

“他不敢。”

楚留仙言簡意賅，切中要害。

“對了。”小胖子來了精神，直起身子，“楚哥，你說那個黑山老妖真的沒死嗎？他可是吃了極道子真人一擊啊！”

自從極道子把他給忘了，扔在清虛天中整整六天后，小胖子就堅決認為這老兒不靠譜，但這并不影響他敬畏其陽神真人的實力。

陽神真人一擊啊！

小胖子可是親眼看到，黑山老妖深入整座摩天崖內部的根系全部為火焰燃盡，甚至摩天崖自身都轟然倒塌在他的眼前，他怎么都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黑山老妖還能活著！

“他的確還活著。”

楚留仙回想了一下，道：“在去佛宗山門的路上，極道子真人曾跟我提起過這黑山老妖根腳，的確非尋常妖物所能比。”

“他是什么根腳？”

小胖子來了興致，眼巴巴地看著楚留仙。

南妖未至，楚留仙閑著也是閑著，索性就將極道子說予他知曉的掌故，再跟小胖子說了一遍。

原來，黑山老妖確非尋常，他本是萬妖森林深處一處腐爛沼澤最深處，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年的一截老樹根。

這樹根非普通樹根，而是開天辟地時候，一尊以樹為本體的先天神魔隕落后，留下的一小截樹根。

這小截樹根與號稱木神的先天神魔全盛時候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其脫落于其隕落之時，魔氣極盛，乃是最純正的，源自先天神魔的魔氣。

在沼澤深處沉寂了不知道多少歲月，一次機緣巧合，黑山老妖從中化形而出，凝沼澤成黑山，鎮壓住他的本體。

從此，黑山老妖幾乎寸步不出萬妖森林，即便是外出，也是以本體上一截根須化為法身出外。

哪怕在外遭遇到任何強者，黑山老妖損失的也不過是一小截根須而已，假以時日，因其根腳之特異性，黑山中會再次重生出黑山老妖來。

那一截先天神魔根不毀，黑山老妖近乎不死。

極道子會提起此事，則是因為在摩天崖上，黑山老妖險些真的死了。

楚留仙似乎疲倦了，悠然靠在椅背上，道：“我當時以皇天印施展皇天諭令，在天地規則下，不管是黑山老妖的本體還是摩天崖上的法身，皆無可逃。”

“若是當時他死在我手下，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

小胖子聽明白了，一拍桌子道：“所以當初極道子真人說算他黑山老妖運氣，他舍不得拿你的命跟他的命交換，原來根子在這里呢。”

緊接著，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道：“那要是假以時日，楚哥你能駕馭皇天印而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價，豈不正是那黑山老妖的克星？楚哥你出現在哪里，黑山老妖非得退避三千里不可。”

“哈哈哈哈”

小胖子笑得開懷，好像那個無限接近妖王的大妖聽到楚留仙名號狼狽而逃的一幕，就發生在眼前一般。

楚留仙搖頭失笑，正想說什么呢。眼前一花，一個青衣中年男子懷抱著一堆書冊，從兩人的桌旁經過。

“嗯？”

“好像在哪里見過？”

楚留仙留心過去的時候，小胖子循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發現了青衣人，笑道：“這人倒也有趣，我們玩了一路，吃了一路，他也一樣一路吃玩過來的。”

小胖子說這話時候未語先笑，大生知己之感。

“是嗎？”

楚留仙想了想。還真是。

在他們對面的另外一張桌子上，青衣中年人坐下，禮貌地讓伙計送上四果靈泉沙。

他一邊吃著，一邊饒有興致地翻閱著手上書冊，時不時地搖頭晃腦。不知道是為四果靈泉沙美味呢，還是書上內容精彩。

不知道為什么，楚留仙的注意力一直無法從這個青衣中年人身上移開。

他是一個儒雅中年人打扮，面容清雋，頷下微須，書卷氣十足，偶爾與其視線相對他還會頷首為禮。

他翻閱的書冊也很是普通。楚留仙遠遠瞄到，大多都是一些游記、志異一類的東西，十分平常，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得不忍掩卷的。

過了一會兒。楚留仙親眼看到這青衣中年人如小胖子一般，接連干掉了四五碗四果靈泉沙，滿足地道：

“愜意啊！”

“好所在啊，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呢？”

小胖子聽到這里不由得一樂。這詞兒怎么這么耳熟涅，玩心頓起。拿楚留仙先前的話插口道：“很多時候，我們太看重一些東西，蠅營狗茍，殫精竭慮，就會忽略其余的美麗。”

“咦？！”

青衣中年人詫異地看了小胖子一眼，微微頷首道：“這位小兄弟說得是。”

“那是。”

小胖子尾巴翹高，正待再得意地吹噓兩句，那青衣中年人忽然站了起來。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胖子到口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只是……”

青衣中年人負手看著眼前紅塵喧囂，悵然出聲：“更多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快步而行，哪怕道路兩邊有美麗風景，也不能駐足停步。”

“就到此為止吧。”

他最后幾個字出口，楚留仙、小胖子，豁然從座位上起身，脫口而出：

“南妖！”

這個如他們一般，享受紅塵中各種樂趣，諸般美食，還對志怪軼聞等東西看得津津有味的，竟然就是萬妖森林之主——南妖！

楚留仙絲毫不懷疑這個結論。

就在他們的眼前，在南妖一句話下，無法形容的灰暗色彩從遠處蔓延了過來，頃刻之間，覆蓋住了整條街道。

在這片灰暗當中，所有人都凝固在那一個剎那，無法言語，無法行動，甚至連腦子都無法轉動，聲音無法傳出入，一切都好像被拍扁了，裱入了畫框當中一般。

楚留仙和小胖子之所以能動，并不是那一位手下留情故，而是當灰暗蔓延到他們身上的時候，楚留仙體內忽有紅光迸發了出來，驅散出三尺立足之地。

小胖子與他距離不足三尺，亦為這紅光所庇護。

“咦？！”

青衣中年人，不，南妖，目露奇異之色地望來，目光落在楚留仙的身上，道：“陽神念頭？單憑一個陽神念頭，就能阻擋我，給你陽神念頭的真人境界至少高我三重天。”

“這么說，你就是神霄楚氏的嘍？”

聽他語氣，分明就是確定的了。

“晚輩楚留仙，見過南妖王。”

楚留仙不失禮數地見禮完畢，言語行止灑然自若，絲毫不擔心眼前這位貨真價實的陽神級別大妖對他不利。

這里，是道宗！

“我猜猜，剛剛的話，也是你說的吧？”

南妖含笑如此說來，看他那神情，分明是在說：我就說這胖子怎有這個水平？

小胖子那叫一個氣啊，想要大吼道怎么就不能是我王老二說的？你狗眼看人低是不？到底沒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凝固一切的灰白不能阻擋：

“我說，你玩夠了沒有？還不給本真人上來。”（）公子留仙 第十八章 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