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官道 第八百六十九章 鐵打的命
顯然,鐵司令在這個時候過問西橋書店的事情,絕不會是心血來潮之舉。
他幾乎可以肯定,鐵司令的傳召,肯定和京城云部長的事情有關。
和心愿得償,心滿意足的鄭昌良書記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金澤滔心如死灰,垂頭喪氣。
呆在西橋久了,可能是囿于眼界和世面,金澤滔感覺萬事皆在自己掌控中,得心應手,游刃有余。
但到了西州,情況了解得越多,越是覺得自身淺薄,遠的不說,就說祝海峰副省長和孫朝暉副部長,兩人個性鮮明,但都有著明顯的性格缺陷,和政治強人格格不入。
對他們兩人,金澤滔一直是尊重多于敬佩,但現在,他卻不敢稍有輕忽。
祝海峰省長剛才偶露鋒芒,在接納了鄭昌良后,說了幾句關于劉叔平的話,就讓他方寸大亂。
孫朝暉部長昨天晚上應對云部長問責的三條建議,此刻想來,卻是字字珠璣,老辣持重,是應對眼前困局的應對之道。
這就是大局觀上的差別,眼界的區別,跟他們相比,自己差的不是一點半星。
西橋不能出事,態度要堅決,減少接觸,對照這三條建議,昨天還信心滿滿的金澤滔,此刻竟然是那樣的無力。
如果他有選擇,他很想扭頭就走,跑回西橋躲起來,就跟孫部長所告誡的,什么人都不見,什么話都不說。
但他能逃避得了嗎?金澤滔壓根沒想過要逃避。
他此刻想得最多的是,即將面對鐵司令,他將如何取舍,又將何去何從,金澤滔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十分茫然。
劉延平看到金縣長面色陰沉,建議說:“金縣長,要不先回別院休息一下。等下午再去繼續邀請。”
他剛才只看到祝省長匆匆離去,然后金縣長就兩眼發直,還以為他在祝省長這里遭到拒絕,觸了霉頭。
金澤滔平靜了一下心情,說:“祝省長已經答應抽時間參加西橋的揭牌儀式。這樣。你過會兒聯系書店葉正新,現在縣里正規劃改造解放街,不管任何人詢問。對外統一口徑,書店收購事宜縣政府統籌規劃。”
劉延平連忙記錄了下來,他也是上一次云歌飛在書店鬧事的見證人,猶豫了一下說:“要是問起上次的事呢?”
金澤滔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劉延平在敏感問題上,確實有著異乎尋常的敏銳目光,他說:“我的意見,老叔的事跡讓宣傳部孫倩如部長親自把關,書店資產處置。西橋設縣后,西橋書店的資產處置由縣政府負責,西橋設縣前,均為浜海書店在談判,跟我們西橋無關,如果有人質疑。讓他們咨詢浜海書店。”
金澤滔作出這樣的安排,既是為了保護書店,也是統一口徑,如果需要對外發表意見,那也應該出自自己的口。不應由書店承擔這個風險。
再說,他還留了一個尾巴,想要了解真相,找浜海書店去,查處浜海書店是省店直接出手,那么,現在也該由他們自己操這個心,讓他們自己頭疼去。
劉延平點了點頭,這是西橋應對云歌飛收購書店一事的萬全之策。
安排好這些,金澤滔直接下了車,安步當車,向金鐘山后的省委別墅區鐵司令的住所蜿蜒而行。
邊走邊想著該如何面對鐵司令的盤問,現在他并不清楚鐵司令召見自己的用意,心里無底,走了一路,想了一路,還是摸不著頭緒,只能到時候見招拆招。
快到別墅區大門,有幾人正從別墅區出來,金澤滔眼尖,看到其中為首的瘦小老頭,正是他今天要登門拜訪的鐵司令。
鐵司令耳不聾,眼不花,看到金澤滔過來,笑瞇瞇地老遠就向他招手,老爺子今天心情不錯,金澤滔松了口氣。
金澤滔上門拜訪過鐵司令兩次,每一次給他留下的記憶都不是太美妙,所以,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自己卻是萬萬不愿意面對這頭仿佛打盹的老虎。
希望,今天的見面能讓他全身而退,金澤滔心里想著,快步迎了上去,三步開外,就對他深深鞠躬:“鐵書記好!”
每一次見面,金澤滔禮節上絕對不敢怠慢,恭恭敬敬不敢稍有懈怠,就連祝省長都說,老爺子其實很親切隨和,不在意繁文縟節,你還是太拘謹了。
金澤滔敢不拘謹嗎?
鐵司令親切隨和,那也是看菜下碟,自己一直游離于鐵司令為核心的本土勢力之外,他再怎么隨和,自己都是局外人。
雖然在外人看來,他是越海本土政治勢力一向看好,并極力栽培的政治新星,但金澤滔清楚,鐵司令清楚,他就是一個政治投機分子。
走遠了,他會主動靠近,比如,他就曾極力向方書記和祝省長推薦莊子齊市長,剛剛他還把自己的良師益友鄭昌良副書記鄭重推薦給祝省長。
靠得太近,他又會主動調整距離。
總之,一直以來,他都和鐵司令的越海本土勢力保持著不即不離,不親近也不疏遠的安全距離。
或許短時間內,他很難得到鐵司令的完全信任和傾力栽培,但也避免了可能的政治傾覆。
現在,以及今后很長一段時間,政治氣候并不是太明朗,不確定因素還是太多。
即便他有著重生的優勢,但歷史已經被涂改得面目全非,一些政治人物已經發生嚴重的偏差。
比如溫重岳,前世就沒有任職禾城的經歷,比如趙靜書記,永州根本就沒有她的位置。
還有一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事情,可能正影響或即將影響著未來的政治走向。
比如書店老叔,前世老叔直到老死都默默無聞,但現在,他正有逐漸成為道德圣人的趨勢。
由此,金澤滔隱隱感覺到,云歌飛收購西橋書店的負面影響,極有可能導致一場他重生以來最大的政治風暴。
所以,至今他都無意站隊,政治團體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政治利益,但也可能什么時候就淪為政治團體的馬前卒,瞬間就灰飛煙滅。
他不拘小節,但大是大非,重大選擇面前,他需要足夠清醒的頭腦,他的身后,還有一個大家庭,還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政治伙伴。
如果需要政治團體,那也應該由他領頭,而不是附驥攀鱗,這不是他故作清高,而是基于現實的需要和考慮。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要對鐵司令保持足夠的尊重,禮多人不怪,偶爾有所冒犯,也會寬容,如果太隨便,反弄巧成拙。
陪同鐵司令的除了身邊工作人員,唯一的外人就是方建軍副書記。
鐵司令笑道:“知道你要過來,一起走走吧,正巧今天天氣不錯,到錢湖邊逛逛,活動活動手腳,再不動動,就銹住了,年紀大了,反而開始惜命。”
金澤滔搖了搖頭:“鐵書記,換作其他人,愛護身體,延年益壽,當為第一要務,但對鐵書記,你天生就是鐵鑄的身體,鐵打的命,閻羅王都要退避三舍,率性而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活得將比任何人都長久。”
鐵司令看上去弱不禁風,卻是最長壽的開國將領、中顧委委員。
當革命元老們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蝕,陸續謝世時,唯有眼前這個小老頭,還活蹦亂跳在人們的視線,后世,有關他的活動報道和生平甚至充斥著娛樂頻道。
金澤滔說這話時,方建軍有些色變,老年人最忌生死,隨著鐵司令的年紀增大,家里人,身邊人,都自覺地避談生死,生怕老人家心里膈應。
金澤滔說了也就罷了,年輕人不知輕重,鐵司令想必不會太在心。
但你不能鼓動老人家率性而為,家里人對鐵司令的健康看得比天還大,正發愁怎樣減少他的活動,怎樣限制他的活動范圍,你倒好,還要火上澆油。
鐵司令一拍老腿,說:“不錯,不錯,我也覺得率性而為,最合我意,被他們當囚徒一樣圈禁在院子里,心情不好,怎么能得長壽,不妥,不妥。”
方建軍惱怒地瞪了金澤滔一眼,小聲喝斥道:“你又胡言亂語了,上一次你胡扯什么血勇論,我當是投首長所好,沒跟你計較,這一回涉及到首長的頤養天年,再胡說八道,就不擔心后果?”
金澤滔不以為然:“方書記,鐵司令無災無病,身體比年輕人都捧,現在重點不是關注他的生理健康,而更應關心老人家的心理健康,心情平和,寬心無慮,滿懷高興,這才是長壽的妙理真諦。”
從個人感情來說,其實鐵司令對金澤滔非常親近。
第一次見面,金澤滔哄著老太太服了藥,鐵司令送了他一把無極大刀。
第二次見面,金澤滔一部孝子經,讓鐵司令潸然淚下,視他為半個自家人。
但此為私誼,不屬公義,也不是金澤滔非要站隊的理由。
方建軍辯駁不過,只有恨恨地扭頭不語,其實他給金澤滔說這番話,何嘗不是側面規勸鐵司令。
就象今天,本來好好地在小院的老梅樁坐著,接了祝海峰省長的電話,卻突發奇想,非要出去逛逛錢湖。RP!。(去讀讀www.qududu.cm)
非常官道 第八百六十九章 鐵打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