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第386章 一劍傾天
馮天笑自然沒有讓這容顏絕世的女子失望,頷首應允。只是在此之后,他又復看向上官千湄,幽幽道:“老夫還要再問一遍,若你一招之下,未能傷得老夫分毫,當真會如你所言,任憑處置?”
上官千湄面色如常,冷笑一聲,“并非只有男兒方可一言九鼎。”
“好!”
馮天笑仰頭大笑一聲,將步子挪開,擺好架勢,無形的氣機開始匯聚,不消片刻,身上衣衫亦是鼓脹開來,須發皆張,渾濁的眼眸,也在這一刻清晰無比。
天下人斂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盯著演武臺,演武臺上,青蠻卻是半擋在上官千湄身前,不移寸步。
上官千湄:“讓開!”
青蠻搖頭,后者卻是微微凝眉,很是稀罕的涌現一股薄怒之氣,再次冰冷道:“你讓是不讓?”
見得她這般模樣,青蠻剎那間有些恍惚,仿若回到了年幼之時,自己做錯事一般,姐姐正在訓斥自己,幾乎出于本能的向旁邊挪出一步。
只是剛出一步,青蠻便就回過神兒來,正欲還身而上,卻是猛地定住了身子,眉峰一跳,好似在猶豫掙扎著什么,不過,到最后,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放棄了原有的打算。
因為,她在此刻忽的傳音入密的問道:“你可信我?”
信?不信?
青蠻從來對她抱有沒有分毫理由的絕對信任,所以,聽得此言,只能強迫自己不再有所動作,只是心中卻暗暗想到,若有什么不測,便是顯露妖身也定要護她安好。
他悄然退至一旁,卻也未下得演武臺去,只是手中的劍兵更緊了幾分,體內三大真元悄無聲息的開始融合,赤青眼瞳亦是愈發清晰妖冶。
“來吧,讓老夫看看,所謂的天劍宗第一奇才,天資幾可比擬河圖的上官千湄,你之一劍,究竟有如何驚天動地!”
馮天笑氣勢已然匯聚到巔峰,湛藍的光華一波波自體表蕩開,肌膚在這光華的照耀下,卻是演變成一種幾乎如玉的光澤。
上官千湄不語,只是素手一揚,神兵弱水在虛空一個呼嘯,而后穩穩落于她手中,閉目,凝神。
半響之后,她身形緩緩浮起,懸于虛空,淡淡的光澤從其體內散發出來,這股氣息讓心焦不已的青蠻心神一震,似覺熟悉,又覺陌生。
弱水亦是緩緩自行浮動,在她四周環繞,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后,只剩下道道激素之后留下的劍兵殘影及劍意紋路,交織成一個晦澀的劍紋將她包裹其中。
長老會中的天劍宗宿老,除卻云霞仙尊一人外,其余二人也都漸漸凝眉,按理說來,天劍宗的各式劍招,他們都應最是熟悉不過,只是此刻看來,卻也瞧不出上官千湄目前的情形,是要施展哪招哪式。
徐澤濡:“這應該不是本門心法吧?”他若有所思的輕聲念叨著。司馬云逸接口道:“自然不是,湄兒現在所施的,正是太古第一仙法《太上忘情訣》。”
牧野風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演武臺上已然準備許久尚未出手的上官千湄,卻也瞧不出有何高明之處,一般說來,越是威勢強勁兒的招法,所帶來的天地靈氣震動便是越是聲勢浩大,就好比這馮天笑之前出手,幾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能夠帶來天地異象,動靜非常。
不過,修為到了他這般境界,自然也不會全然這般認為,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上官千湄的動靜太小了,平淡得讓人有些心悸。
他凝眉了好一會兒,皺著眉自言自語道:“這便是傳說中的《太上忘情訣》?當真是返璞歸真?大道至簡?”
“啵…..!”
一道極為微弱的清脆聲響忽地響起,在這靜謐如湖的演武場中尤為清晰,看似一滴水珠,低落入千載不曾波動的幽潭。
青蠻眉目一緊,亦是發覺不遠處的地方氣機發生了微弱的變化,只見得姐姐身軀輕然舞動。
“天劍九式,第一式,細雨梨花;劍氣反轉,如梨花帶雨,傾落而下,三分劍意,七分劍氣,隨心而動,凝而不發….”
閉目的人兒輕輕啟口,隨著身姿的舞動,口中輕念劍訣,在她身子四周,一副劍意舞動而出的美妙景象,浮現于天下人面前,“第二式,朱荷靜舞,取靜動之妙義…..第三式,玄霄欲動….!”
絕美身姿好似身處落霞山巔,仗劍而舞,青蠻看得有些出神,這般舞姿他最是熟悉不過,也是他識海深處永遠難以忘懷的珍貴記憶,往日昔年,他尚如稚子,便是在那寂靜的山巔之上,看著姐姐這般舞劍怡情,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千湄這是要凝結天劍九式之威,到最后再一齊出手?”
徐澤濡這才有些明悟,只是仍舊皺眉不展,天劍九式乃是天劍宗幾大頂尖劍訣之一,這確是沒錯,不過,雖名為天劍,卻與那河圖仙師的《天劍》沒有什么關系,此乃天劍宗相傳已久的劍譜,還早在仙師河圖自創《天劍》之前,本不是這般名諱,只因后來河圖仙師開創了天劍宗從未有過的天大奇跡,使得天劍宗地位逆流而上,從此步入仙林巔峰,方才有人為了紀念他,提議將天劍宗原本的幾大劍訣之一的一冊以天劍命名,而今的天劍九式,便是得此機緣,得以有這容易讓人誤解的名字。
徐澤濡自然也是知曉,這天劍九式雖然放眼諸天之中,也算極了不得的劍法,但以上官千湄的實力,哪怕是將九式之威疊加,只怕也難以破除這馮天笑的防御,倒不是說這劍法如何,只是說,上官千湄與之對方的實力差距,實在是不小。
當然,想要疊加九式劍招,實則亦是難如登天,便是徐澤濡這個浸淫劍道數百載的人物,也不會似上官千湄這般輕易而為。
“好…美…!”
天下修士,亦是個個出神,倒不是被這精妙的劍法所吸引,而大多都是被這幾乎于九天仙子落凡塵的劍舞所感染,內心震撼不已。
馮天笑早就細致觀察著上官千湄的所有動作,雖不識得她所使的劍招,但大致亦如徐澤濡般猜想到,她是想將這一路劍法之勢疊加,所以才只揮劍,而不出劍,那道道凌厲之極的劍氣清晰可見,卻是凝而不發,一直纏繞在她四周,劍光各異,五彩斑斕,旁人看來,倒像是彩袖翩翩,緞帶飄搖。
“第九式,劍通無常!”
長老會中,司馬云逸見得上官千湄最后一式劍招舞出,輕聲言語道:“該出手了!”
不過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云霞仙尊卻是忽而一笑,道:“不,還沒完!”
司馬云逸與徐澤濡同是一怔,緊接著瞳孔一縮。與他們情形相差無幾的,還有距離最近的青蠻。
此刻,上官千湄四周的劍氣亦是濃稠如水,五彩霞光相互環繞在一起,漸漸的,失去了各自本色,而是匯集成好似劍兵一般的淡青之色,從青蠻那兒望去,她整個人便好似處于一汪幽靜湖泊之中。
而靜謐的湖泊之下,卻暗藏殺機。
陡然,上官千湄美眸睜開,卻是如湖水一般淡青幽藍,她的目光冷冽如冰,下意識間,青蠻好似識不得她。
所有人,只見她停止舞動,十指分開,手中印訣變化,“嗡….!”一陣顫動之后,猶如湖水的劍氣開始扭轉起來。
“不是疊加,是融合?”
馮天笑亦是心頭一凜,暗暗道:“果真后生可畏,能做到這一步,來日必然會成為了不得大人物。”想到這兒,他又是冷笑,“不過也好,你也如那青蠻一般,在今日,都是逃不過老夫這一劫,便是再天資卓絕的天才,也逃不出老夫手掌心,認輸吧!”
青蠻緊緊的盯著,眼角劇烈顫動,因為,因為他感受到這劍意的不同尋常,胸口好似被刀絞一般,猛然陣疼起來。
“嘩…!”
一柄劍,轟然出水,青蠻下意識的瞳孔放大,失口道:“不….!”
十數年前,滄瀾湖畔,一柄擎天之劍,改變了青蠻一生路途,而今,又是一柄,幾乎與之完全相同的劍影再次浮現。
比之之前相救青蠻的那柄巨劍不知還要廣闊多少,一眼向上,竟是望不到頭,這一刻,上官千湄醞釀已久的一劍,終是徹底爆發。
“轟….!”
山搖地動,四處人仰馬翻,虛空瞬息變色,非是雷鳴電閃,卻是赤紅如血,好似一張猙獰的容顏,以看不見的巨手,將劍兵舞動。
咔…咔嚓…!
長老會眾人齊齊變色,因為,那本是固若金湯的守護大陣,正開始寸寸龜裂,不同于之前只是劃開一道豁口,現在則是整個遍布裂紋,眼見便要被徹底震散。
“龍出洛水,背負河圖….!”
清吟之聲,好似來自九天之上的神祗,好似有萬千張口在一起發聲…“天道無情,太上忘情…..”
青蠻雙眸顯得妖冶非常,聽得這般虛無縹緲的吟唱,他總算知曉上官千湄真正所施展的是什么,低首,隨之輕喃道:“吾之所愿,一劍傾天!”
擎天巨劍破水而出,那一剎那,幾乎掙破了天穹,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霎時禁止,“嗚…!”轉瞬,時間恢復流動,劍鋒落下。
以馮天笑為中心,一股讓人雙目刺疼,不得不閉眼回避的耀眼光斑炸開,在這之中,馮天笑眼中第一次有了驚懼,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吶喊一聲,“不..可..能!”
塵埃落定,滿地廢墟。不知何時,在支離破碎的防護大陣之外,已是布下足足十數道光幕,一看便知是極為強橫的陣法,包括秦風,牧野風華等人在內的所有長老會宿老,皆是凌厲虛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一抹難以掩飾的震驚。
若非他們出手及時,各自在關鍵時刻齊心協力,使出手段,方才沒有使這股風波蔓延出去多少,但饒是如此,原本的觀演臺第一二層,亦是被駭人劍氣夷平十之七八,雖然這其中大多數修士在自家長輩的帶領下,趁著長老們出手阻止的間隙遠遠逃開,但仍有不少人還是未能安然,目測之下,約莫有數十人或多或少的沾染血跡,或是癱倒在地生死不知,或是在原處呻吟不止,好在其它安好的修士也未袖手旁觀,皆是拿出隨身攜帶的靈丹妙藥進行施救,一時間,觀演臺各處皆是有些吵嚷。
一襲素衣自虛空落下,青蠻回神兒,踏步而上,伸臂一攬,只聞一縷極為熟悉的馨香沁入口鼻,剎那間心神失守,渾噩落地。
“大膽,放開我!”
青蠻懷中,讓天下人無不驚艷的絕色女子似嗔似怒,吹彈可破的肌膚一改往日冰雪之顏,不知何故,卻是蒙上一層淡淡的潮紅,掙扎著想要起身,卻不知牽連到什么疼楚,黛眉一緊,便是動作一滯。
雖是早已分開十數載,而且如今的青蠻,比之從前那幾乎不會任何術法,招式的青蠻有著天壤之別,可這些,并未能改變他那一直深藏心底的本性,出于對姐姐幾乎本能的畏懼,下意識的便是松開手,雖然下一刻便是后悔,但再想要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顯然亦是不可能,懷中女子已然起身,一頭青絲略微飄蕩,拂過青蠻面頰,后者還未回神兒,卻是將身形挪出數步之外。
“姐…!”
青蠻第二個字還未吐出,卻是被上官千湄幾近于冰的眼神給止住,青蠻遲疑半響,只能無奈一嘆,怎么都好,至少,方才最為擔憂的事,總算沒有發生,他眸光一掃,定了片刻,知曉,勝負已分。
這時,除了那些傷勢極為嚴重,必須馬上救治的修士外,其余人等,又從方才那驚天地的氣氛中回過神兒來,目光無一例外的看向演武臺,在半響之后,更是能清晰聽到一大片倒吸冷氣之聲。
整座演武臺雖然已是破爛不堪,想要教普通人站立都很是困難,但那素衣芳華的絕美女子,卻似依舊如常,面容淡然的目視遠處。而在她對面,那片高低不平的廢墟中,之前只能教人高山仰止,還尚且目不能及的老人卻是身形委頓的緩緩從中爬起,衣衫襤褸,晦暗無光,兩條手臂更是光生生的裸露在外,能夠看清上邊深刻的皺紋及萎縮的青筋,還有道道血口,仍舊向外滲著淡淡血跡。
毫無疑問,無論他是否還有戰力,至少,在與上官千湄的賭約中,他敗了,敗得徹底,敗得如此狼狽,而且是在天下人的面前,無從遁形。
赫連畫舫上,赫連蒼穹早已一臉煞白,在上官千湄揮出那驚世一劍的時候,他雖然也有那本能的想要逃避的心思,但赫連家的驕傲,卻讓他不能退縮分毫,依然,對其心目中在這一重天內幾無敵手的馮長老懷有一絲信心,認為他能夠抵擋得住這一劍,只是現實,終究還是現實,馮長老傷痕累累,氣息委頓的模樣,他永遠不會忘記。
頃刻間,一陣天璇地震,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住,好在被身旁的其余赫連家自己及時扶住,后者一臉擔憂道:“三公子….你沒事吧?”
吳萊早已是嚇得膽顫心驚,可越是這般時刻,他卻越不能顯露擔心,而今馮長老狼狽如斯,三公子深受打擊,他這做下人的若還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那真真是亂作一團了。
“沒事..?”
赫連蒼穹猛地推開他,面色有些猙獰,心中怒火狂燒,可見得吳萊那張真切的面龐,卻亦只能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這股怒火,低沉道:“快去拜請虛長老,請他老人家無論如何也要出手。”
這下,馮長老是敗了,雖然他現在只是受了傷,有些許狼狽,還不至于無法一戰,但赫連蒼穹卻也明白,從一開始,那上官千湄便是算計的透徹,她傾力一擊,哪怕能傷到馮長老分毫,當著這天下人的面,赫連家便是再怎么勢力淘汰,也定然不可讓馮長老毀約在戰,堂而皇之的失信于天下人,雖然只是下仙界的修士,但作為赫連家這般太古氏族,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這丟失的顏面還要不要了?這自不用多說,現在,赫連蒼穹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尚未出手的虛長老了。
吳萊欲言又止,可見三公子一副堅定的神色,只能作罷,應了聲,轉身進入內閣。
“不行,絕對不能就這么輕易作罷,這二人,一定要除去,定然不能留存于世間!”
赫連蒼穹還是沒有放下心來,思量間,目光卻是瞥向了七風堂畫舫處,“對了,還有他們,這黃震倒是老謀深算,總想讓我赫連家打頭陣,自己卻龜縮在后邊,既積蓄了實力,也不怕丟了顏面,哼哼,當真盤算得好。”
他目光一寒,恰巧,遠處的黃震也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歉然的向這邊看了一眼。赫連蒼穹冷冷一笑,嘴唇輕輕嚅動,卻是暗地傳音。那邊的黃震忽而凝了凝眉,只是片刻,卻又點點頭。
這轉瞬之間,赫連蒼穹便是布好了局,直接再讓虛長老出手,只怕于理不合,那么,七風堂為了討回公道,再次出手,總不會落下什么口實吧。屆時,赫連家在以相助七風堂的名義出手,豈不是名正言順。
青帝 第386章 一劍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