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第154章 青陽城中坐忘佛寺
“嗚.........!”
烽火連天,號角長鳴,東海蒼云山脈之上的戰況,已然愈發激烈,數月以來,一些個個宗門首座,世家族長亦都相繼到來。
金戈鐵馬,列陣分明,八百里磨刀霍霍,王旗飄揚,空氣中彌漫著攝人心魄的血腥氣,勁風鏟黃沙,遮天蔽日。
“神機營聽令,起箭!”
三千兵甲陣前,一個手把劍兵的中年將軍,滿身甲胄,目光如電,灼然望向遠方黑壓壓的一片,那是方才從蒼云縫隙中涌出的一股妖邪之物,氣息陰森,正浩浩蕩蕩而來。
咻咻咻!
為神機營特制的破墨箭矢宛若流星般劃破天際。
破魔箭乃是神機營的獨斷神器,憑借此物威震八方,太古之時,第一代帝尊,便是憑借攻無不克的神機營獨攬神州,創下這么個得天垂幸,萬載不倒的龐大王朝。
妖邪數目雖多,但礙于蒼云之門這道屏障,而今所出的,至多不過是些,修為較低,且無神智之物,并不太難對付,這一輪箭雨之下,只是本能的哀嚎兩聲,諸如幽魂鬼物,直接化作一陣青煙,被大風一吹,徑直消散,而似邪魔精怪,洪荒異獸,則是不甘的委頓倒地,想,時隔數百年,眼見剛踏上這片土地,便卻失去了性命。
“殺,殺呀!”
千軍萬馬,呼聲如雷,個個掙紅了眼的將士兵甲,手持長矛鐵盾,沖鋒陷陣,沉重的兵甲,數千人的動作,使得土地顫抖不止。
“好家伙,這次可不少。”
剛趕到此處的常無忌及無念,無痕幾人,望著眼見這番情形,神色個不相同,經過數月殺伐,饒是常無忌的蒼茫道衣都沾染上不少血污,不見本色,只是沾染上了這妖邪之物,輕易難能除去,他沒有這個閑心去打理,卻也舍不得換下,對他而言,這可是保命的本錢。
實話說了,自這帳下從軍,還真遇著過幾番生死危機,若非這件寶貝在身,哪里還有命在。
不過常無忌亦是越殺越上手,對于這些妖邪之物全無畏懼,身法連連施展,虛空變化多番殘影,宛若離弦的箭矢破空而去,轟然而落,雙劍一舞,帶起兩道劍芒,眾人還未看清怎的回事,便見血肉橫飛,猛的吃了一驚。
正一手劈開一只猛沖過來的妖獸,王天虎趁著這個間隙扭頭一望,嘿笑道:“兄弟們,常尊者來了,大家放手開殺,不必忌諱。”
他這一聲吼得奇大,顯然是用上了內勁兒,饒是風沙漫天,但諸多兵士還是聽見了他的言語,不由精神一震,有不少方才沖鋒時候被妖獸傷得些許的將士,亦在此刻抖擻了精神。
常無忌朗聲一笑,兩柄玄階劍器更是舞得華光四綻,不時將地面的塵土挑起數十丈高,與風中挾帶的黃沙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四處愈發的暗了下來,倒也并非常無忌真有多大本事,能讓這些兵士如此振奮,只是他自身愛表現,總是將劍技舞得波瀾壯闊,各式術法,越是光彩奪目的,便越是頻繁使出,這些素來務實,講究一刀一劃的兵士,哪里見得這么多好似有著驚天威力的玩意兒,當下便大為拜服,加之平得常無忌不少好處的東林兵士時常為他吹鼓,如此,這么短短幾月內,常無忌在整個神機營中都是名聲大噪。
兵甲、修士、妖邪、混雜在一起,已從對陣而列,變作了相互廝殺,戰況慘烈,其間,已經有了不少己方的尸體。
廝殺足足持續了近兩個時辰,方才停歇,此次,神機營足足集結了三千軍士前來對敵,加上前來百余名各方修士,可謂實力雄渾,然而,面對這些沒有神智,不知躲避,不惜生命的怪物,仍是犧牲了近二百人,其中,兵士一百九十多人,還有幾名分神修士,一名破空修士。
月冷風寒,從軍帳而來的兵卒正井然有序神色肅穆的清理著戰場,他們并非神機營軍士,而是前不久方才到達此地的普通兵卒,修為至多不過二三重境,有的,甚至還是世俗人,空有點粗淺的武技。
“總算又過了一日。”
常無忌回到神機營下東林帳中,左右打眼兒無人,整個人一下變癱軟在床榻上,這床榻雖是又硬又冷,但卻是他每日最想待著的地方,他本是充血的雙目,漸漸回復常色,雖在兵士前他表現得勇猛無比,實則,以他的實力,這身體早已在月余前便開始漸漸透支,經常的食不果腹,數日不眠,還有緊密的誅邪行動。
“哈哈,此次誅邪,收獲頗豐,想來,那些鬼魅妖邪之輩,在近日內,輕易不敢露面了吧。”
東林主帳中,此刻正大擺宴席,好在此地雖是危機重重,極為艱難,但大楚王朝及諸多世家聯手,卻是竭盡所能為此地補充物資,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吃飽,哪有力氣殺敵誅邪?
此次誅邪,是由東林帳黃統領牽頭,合左都尉手下其它三位統領共同參與,這份大功,自是不能獨占。
宴席為兩行一臺,為首高臺的自然是帳主黃統領,及其它三位統領,下方分列兩行,一側是神機營將領,一側則是修門世家中名聲顯赫之輩。
常無忌位于左側,此刻正只顧埋頭吃食,滿嘴油膩,無念、無痕皆是有些不喜這般慶功宴,因此,在東林帳從事的天劍宗弟子,便僅有常無忌一人前來,其余還有兩名華西峰弟子,一個華文,一個華武,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過入門比常無忌早了近一甲子,常無忌甚少與他們往來,自然便不親自,將之落座相隔稍遠,亦就未有什么言語。
他二人算是常無忌的師兄,華文乃破空巔峰境修士,華武在來此此前,本亦是這般修為,不過經過數月廝殺,卻機緣巧合之下突破了桎梏,步入無為境,這可是大喜事,為此,他的授業師尊,蕭真人還賜予他一柄玄階劍兵。
他二人正襟危坐的聽著黃統領言語,不時點點頭,瞥見只顧吃食的常無忌,不由眉頭一皺,冷然一笑。
常無忌恰巧余光掃前,亦是裝作不知,當然知曉自己在這神機營中風頭太盛,惹得著二人心生不滿了,不過他也不在意,“怎么,嫉恨你家常大仙尊?”他還呸一聲,還可以將手中的擊退揚了揚,頗為自得的咬了一口,還嚼不了聲兒。
帳中盡皆安靜聽著黃統領至辭,對于常無忌的動作,自然亦是瞧見了,軍士那邊,多是搖頭一笑,卻也不怎的在意,而修門子弟這邊,雖然皆非第一次見面,但卻并不熟識,許多,甚至連身份名諱都不知曉,只是在誅殺妖邪時偶爾打過一個照面兒。
“這位常道兄,主家還在言語正事兒呢,你便自顧吃食,成何體統?”
華文、華武心中一怔,他二人早便看常無忌不過眼,只是因與其為同宗修士,更是身處同峰,說是在用一屋檐亦不為過,亦是清楚常無忌乃是個心性極痞的小子,輕易莫要招惹,所以即便心中不滿,多也不會言語出來,聽得有人出言教訓他,皆是暗生笑意,“讓你還不懂規矩,這下好了吧,有道友看不過去了。”
常無忌乃是存心做給華文、華武看的,卻是沒有想到,竟會有人橫插一腳,“喲呵,還敢教訓起常大仙尊來了?”他冷笑一聲,停下動作,循聲而望,卻是一個生得白凈的年輕修士,劍眉一豎,與他四目相對,絲毫沒有膽怯之心。
“呵,有意思,有意思。”
常無忌索性將還未吃食干凈的雞腿咬在嘴中,歪著腦袋,拱手言道:“敢問這位道友,我們認識嗎?”
他雖是作了一揖,但此番姿態,任誰都能瞧出他的輕蔑之意,加之咬著雞腿的含糊言辭,更是如此,眾軍士本多是些有著惡趣味兒的漢子,正愁著黃統領的言語無趣,見得有人找茬找到了常無忌的頭上,皆是心中一喜,“有好戲看了。”
他們乃是神機營軍士,自小便被納入軍營之中,日日操練,生活單調乏味,尋常便變著方兒的想辦法尋些樂子,對于這般互掐之事,亦是覺著頗為有趣。
“常道友,你可當真貴人多忘事啊?”
白衣修士淡然一笑,前些日,在下與同門師兄弟在河西谷誅殺了一只妖獸,常道友還要去了一雙頭角來著,常道友這便不認得在下了嗎?”
常無忌自然是認得他的,此人叫做方景洪,乃是來自宣武之地,好似一個叫什么凌劍閣的修門弟子,好似也是劍修。
河西谷乃是附近的一處峽谷,經常有妖獸出沒,那日,常無忌與無痕,無念三人途經此地,遇到一頭玄階的花獅獸,便聯手誅殺,將其重傷后,這頭妖獸卻是施展出詭異的秘術逃竄,讓他三人一時沒有追上,哪知曉,卻是被正在附近的一行修士撿了個便宜。
這頭玄階妖獸,乃是由常無忌三人重傷,不過是被這幾人補了最后一刀,他本是想盡數將這頭妖獸的有用之物取出,不過這些凌劍閣弟子卻是一口咬定,這妖獸乃是他們誅殺的,理當由他們收取,最后起了一番爭執,還是無痕不愿與他們計較,想要就此作罷,反正一頭妖獸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可常無忌卻是不愿受這悶氣,威逼脅迫之下要回了一對頭角,也算沒有白費一番力氣。
當時,礙于無痕,無念二人的修為,方景洪一行只能忍氣吞聲,心中卻是暗暗記恨,直至方才,方景洪見得常無忌那般作為,才想要奚落一番,即便不能讓他真的損失什么,也要給他一個難堪,此處有幾位統領,及諸多修士在場,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常無忌膽敢對自己有什么不利。
常無忌假作低頭苦想一番,恍然道:“哦,記得了,記得了,你瞧我這記性,道友是元道友是吧?”
方景洪神色一便,不待出言,便見常無忌猛的一拍腦門兒,“呃,錯了錯了,不是元道友,是扁道友?”
“噗嗤!”
一些個知曉方景洪名諱的軍士忍不住將剛入口的酒水一下噴了出來,還有不少仍是一連茫然,交頭接耳一番,才恍然發笑。
方景洪眉間一擰,冷聲道:“常道友,你這是...!”
他一語還未言畢,常無忌卻是拍案一聲,打斷道:“啊,想起來了,這次準沒錯,是方的。”
說著,他自顧“哈哈”大笑起來,眾人隨之哄笑,就連高臺上的黃統領亦是忍俊不禁,只是礙于身份,轉瞬又回復常色。
“常無忌,你莫要欺人太甚。”
方景洪面如火燎,他本是想奚落常無忌一番,卻不想反被他用自己的姓氏做文章,給奚笑了一番。
常無忌這才漸漸收斂笑意,“哦?方道友,常某真的欺你了?不就是方才記住了道友的名諱嘛,啊,好的,好的,元道友若是介懷,不,不,不,方道友,常某這便歉禮一個便是。”
說著,他還果真吊兒郎當的起身,朝著方景洪遙遙一揖。
眾人笑得更盛。
方景洪氣得捏著拳頭,直直發抖,雙目好似要噴出火來一般,若非自知不是常無忌的對手,他此刻還真顧不得許多,便沖上去好生收拾他一番。
方景洪的確是低估了常無忌的脾性,以為他至多便是因為天劍宗弟子的身份恃強凌弱罷了,卻不想,卻是這么一副痞子習性,他自幼受得禮儀的教化,哪能似得常無忌那般巧舌如簧,毫無顧忌。
一時羞憤難當,卻又無法發泄,只能恨恨的坐下去,心中卻是暗道:“總有讓你知曉我方某人厲害的時候。”
平穩一下心氣兒,自作淡然道:“在下不與你逞這口舌只能,哼,天劍宗乃天下修行圣地,竟出得常道友這般痞性十足弟子,當真奇也。”
他軟軟的回了一句,本是想借此扳回一點兒氣勢,卻不想,因這一言,本是站在他這一頭的華文,華武二人,盡皆色變。
“吾等宗門如何如何,想來,亦是輪不到方道友品頭論足吧?不知貴門,又有如何了得,出得方道友這般奇才么?”
“你...!”
方景洪言語一滯,卻是沒想到,方才還被常無忌暗自挑釁的二人,一時卻是將苗頭調轉,對準了自己。
常無忌緩緩敲到桌案,兀自冷笑,天劍宗弟子,他自是再清楚不過,雖是同門間或有間隙,但對于宗門卻是忠心不二,自己言說可以,卻是容不得外人,染指半點,這或許亦是天劍宗弟子特有的驕傲,而華文、華武二人,自幼便蒙天劍宗收養,沒有天劍宗他倆兄弟只怕早已餓死街頭,對于宗門,更是維護得緊,若說看常無忌不過眼,那亦只是關乎常無忌一人而已,旁人怎么與常無忌起了爭執,他們不管,甚至還能幸災樂禍,但涉及到宗門名聲,卻是頭一個跳出來的。
方景洪不諳此理,吃了一個悶虧,瞥瞥嘴,冷哼一聲,不再多言,自知今日他們人多勢眾,自己再如何言說,亦是討不了好。
“好了,好了,大家都分屬王朝子民,而今更是同一條戰線的兄弟,理當互敬才是。”
黃統領見得爭執差不多了,有趣歸有趣,若真是傷了和氣,耽誤抗魔大計,那便不好了,說著雙手舉樽,“來,為了王朝百姓,為了天下正義,咱們干下這一杯。”
嘩啦啦!
在座之人盡是起身,一飲而盡。
“坐忘佛寺?”
青蠻舉目一望,卻是一臉詫異,依稀記得,在荒玉殿中,那位道藏仙尊一語點出了《般若》的來歷,便是這坐忘佛寺的一門經法。
《般若》,青蠻隨著修為的漸漸高深,愈是覺著此篇的玄妙實難揣度,比之相融而出的《鳳舞天心訣》亦是不差分毫,如此妙法,那坐忘佛寺再不濟亦應當是一個地位非凡的修門啊?
青蠻望著眼前這座裝潢還算雄偉,但頗為俗套的寺廟,不由皺了皺眉,他自出了幽禁之地,在野外行了數日之后,便來到這么一座古城中,好似叫做青陽城,師尊告訴他,若要返回二重天,須得去往北宮城,方才有傳送陣可直達二重天,他不識路途,還不及詢問,走著走著,便見得這修建于城中的寺廟。
青蠻沉吟片刻,邁步其中,其間人來人往,各式人等,可謂香火鼎盛,可愈是這般,給青蠻的感覺便越是不像什么有著高深佛法的古剎,似那些聲名顯赫之地,哪個不是獨占一隅,布置奇陣仙法,外人輕易不得入內。
“這兒的確是比婆娑寺大多了。”
青蠻暗忖一聲,不過感覺,二重天的鮮有人跡的婆娑寺卻是比此地要玄妙許多。
亦算半個修佛之輩,既來佛寺,且不管它究竟是否有何玄妙,這總該是要拜上一拜的,青蠻沿著青石廊,挨著佛像一一拜過,只是每個佛像前,前來作揖之人皆是不少,少不得小等片刻。
一尊觀音菩薩相前,青蠻等候著前人的禮拜,忽的聽見一道聲色,不由一怔,“素兒,再過兩日,娘親便要回去了。”
青帝 第154章 青陽城中坐忘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