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勸進風波(六)

盛唐風流 第七百一十九章勸進風波(六)
此次風波之所以會鬧得如此之大，固然有著武后一黨在背后操縱之故，可也不乏李顯縱容之由，根本原因是想判斷一下，武后與他自己在高宗的心目中，究竟誰更重要一些，而今，結果已是出來了，答案著實不盡人意，縱使李顯早有所預料，可真到了此時，心情還是不免有些子煩悶，呆坐了好一陣子之后，這才一揮手，示意羅通自行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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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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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謀士重臣，張柬之算是這世上最了解李顯的幾個人之一，自是清楚李顯究竟在煩悶些甚子，只是事關重大，他自不敢放任李顯就這么發愣下去，待得羅通一退下，張柬之便即從旁提醒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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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來人，備車，擺駕大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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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終歸不是尋常之輩，些許的煩悶并不會影響到其之決斷，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霍然站起了身來，一聲斷喝之下，東宮上下頓時便忙碌了起來，須臾，車架浩浩蕩蕩地行出了東宮，沿東大街一路向龍首原上的大明宮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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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時已過了午，還請您先用些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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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紫宸殿的寢宮中，臉色蒼白的高宗正呆坐在榻上，手捂著汗淋淋的額頭，愣愣地想著心思，卻見一名管著傳膳的中年宦官領著數名抬著食盒的小宦官從屏風后頭轉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湊到了榻前，低聲地求懇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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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用，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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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響動，高宗有些個茫然地抬起了頭來，掃了那名中年宦官一眼，手一揮，語帶不耐地喝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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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的龍體要緊，還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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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宦官已是第三次帶人送膳食來了，前兩回都被高宗趕了出去，這一回見時間已是近了末時，自不敢真讓高宗餓壞了身子，哪怕高宗聲色不對，他也只能是硬著頭皮進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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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說了不用，你這廝耳聾了么，滾，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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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心里正煩，哪有功夫跟那中年宦官多啰唣，也不待其將話說完，便已是勃然大怒地瞪圓了眼，毫不容情地罵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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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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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高宗暴怒若此，那名中年宦官登時便嚇壞了，一頭跪倒在地，可著勁地磕頭不已，卻并未就此退將下去，顯然是被嚇慌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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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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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見其不走，自是怒上加怒，霍然而起，便要就此發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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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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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那名中年宦官便要就此倒了大霉之際，寢宮外頭一聲喝道響起中，卻見武后領著一眾宮女宦官們從屏風后頭轉了出來，高宗見狀，自不好在拿那名中年宦官作法，只是不耐地朝其揮了下手，將其趕到了一旁，自己卻是上前一步，迎上了款款行來的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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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叩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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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雖剛歸來，可有著諸多的耳目在，對宮中發生的諸般事情自是了若指掌，但并未開口去問高宗急召的用意何在，而是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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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來了便好，來了便好啊，爾等盡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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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一向就是個無大主見之人，大半輩子都靠著武后幫其拿大主意，這會兒一見武后已到，緊繃著的心立馬便緩了下來，彎腰將武后扶起，呢喃地念叨了兩聲，而后提高聲調地斷喝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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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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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發了話，諸般人等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躬身應了諾，盡皆退出了寢宮，只留下武后與高宗單獨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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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究竟出了甚事了，是何人惹得您煩怒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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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退下之后，武后甚是溫柔地扶住高宗的胳膊，將其攙到了榻前，侍候著高宗落了座之后，這才柔聲問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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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事說來蹊蹺，唔，這么說罷，今日早間，政事堂諸宰輔前來見朕，說是朝中諸多臣工上了本章，建議由顯兒監國，朕被鬧得個措手不及，沒法子，只好讓政事堂先擬個條陳出來，唉，瞧這事鬧的，媚娘啊，這些年來，朕身子骨一直有恙，都靠的是你在支撐著朝局，朕心里實是過意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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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武后那滿臉子的溫柔笑容，高宗心中沒來由地便滾過一陣歉疚之意，絮絮叨叨地述說著，既有安撫之意，卻也因之微微透出了打算讓李顯監國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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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千萬別這么說，臣妾與陛下乃是一體的，能為陛下分憂，實是臣妾之幸也，但消這天下能太平，臣妾便是再苦再累，那也都是值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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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高宗的話語，便已猜出了高宗心里之所想，自不肯真讓高宗將那層意思完整地表達出來，這便眼圈一紅，假作感恩狀地伸手輕捂住了高宗的口，溫柔萬狀地表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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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媚娘之心意，朕感佩在心，只是辛苦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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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武后這般說法，高宗心里頭的歉疚之意登時便更深了幾分，伸手握住了武后捂住其嘴的手，深情地看著武后，歉意盈然地感慨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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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能利社稷者，臣妾縱再難也萬不敢退縮，只消陛下能體諒臣妾之心便足以，他人如何分說都無關痛癢，臣妾并不介意，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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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做作如此之目的便是要勾起高宗心底里的歉疚感，而今既已得了手，自是不會放過趁機構陷李顯一把的大好機會，但卻很是理智地不將話說完整，故意做出了一副為難之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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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媚娘可有甚為難之處么？且說來與朕聽聽，但凡朕能做到的，定會為媚娘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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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此際還沉浸在武后特意營造出來的溫柔氣氛之中，這一見武后似乎有甚難言之隱，在歉疚心理的作用下，自是不會去多想旁的事宜，緊趕著便出言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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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番事情鬧得如此之大，來勢如此之猛，個中怕不會沒有緣由罷，唉，都怪臣妾，一心只想著幫陛下分憂，卻不曾想惹得有人不高興了，這真叫臣妾，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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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等的顯然便是高宗這么一問，這一說將起來，越說越是委屈，到了末了，竟自黯然而泣下，宛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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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會罷，顯兒他不是這種人，這不可能罷，這如何可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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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武后如此說法，高宗先是一愣，接著滿臉驚怒之色地挺直了腰板，可很快又松了下來，臉色蒼白地呢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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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高宗滿面驚容，武后的眼神里立馬便飛快地閃過了一絲自得的亮光，但卻并沒有再往下多說些甚子，而是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默默地垂著淚，這正是武后的高明之處，只因此時高宗已是起了疑懼之心，她若是插言，只會徒然讓高宗轉移了注意力，甚或反倒懷疑到武后身上，而不發一言的話，高宗只會在牛角尖里越鉆越深，縱使不致于當時便發作李顯，可有著那么一根刺在心頭，高宗遲早會對李顯進行壓制，而這，正是武后所要達到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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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混帳行子，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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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越是深想，心便越是慌亂，只因他太清楚李顯的能耐了，手下有人有人，要錢有錢，兵權也不小，真要是李顯起了意，高宗實在不知拿啥去鎮壓，倘若再鬧出一起“玄武門之變”，他高宗哪還有臉去見列祖列宗的，正自心亂如麻間，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噪雜之聲，登時便令高宗氣急敗壞了起來，恨聲罵了一句之后，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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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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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這么一吼，外頭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立馬便見程登高惶急無比從外頭竄了進來，緊趕著搶到近前，顫著聲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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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說，亂個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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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本就心情焦躁，再一見程登高那副惶急無體之狀，自是更火大了幾分，黑著臉便嘶吼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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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的話，是太子殿下來了，說是要覲見陛下，老奴等攔阻不住，太子殿下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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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登高此番奉了武后的密令，掐斷了內外禁之間的聯系，為的便是預防李顯又或是親近李顯的大臣前來攪局，果不其然，武后剛到不久，李顯便到了，還真就遞了牌子要面圣，程登高自然是不予通傳，讓下頭的宦官去宮門處隨意敷衍了一番，試圖將李顯阻攔在外，算計雖好，可惜李顯卻并不聽其指揮，等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已是悍然闖進了宮中，不理會宮門處一眾宦官們的攔阻，徑直來到了紫宸殿外，直驚得程登高不得不率一眾親隨宦官們前去阻攔，事情一鬧將起來，聲響自是不小，待得見高宗發了火，心知此事怕是遮掩不住了，程登高登時便慌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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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兒怎地了，說，你快說啊！當真要氣死朕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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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程登高在那兒結巴不已，高宗又氣又怒之下，實在是忍不住了，霍然而起，大怒地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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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太子殿下強要見駕，老奴等實是無奈，他如今已是闖了進來了，老奴無能，老奴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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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登高正自心慌之際，突然間見到武后朝其使了個眼神，立馬會意地趁機告了李顯一個刁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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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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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李顯闖宮，高宗登時便傻了眼，愣愣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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