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權力 第468章 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百貨公司的會議室很大,也不是老式布置,而是最新式的橢圓形紅漆會議桌,桌子中央擺放著幾盆做裝飾用的塑料花,折疊式軟椅,和辦公室一樣,很是“奢華”。
黃文越陪著尚為政等人進了會議室,隨即吩咐叫“阿標”的總經理,讓他立即將全公司的中層干部都召來開會。
阿標總經理辦事倒是蠻利索,應聲出門,很快就有人陸陸續續地來到會議室,好奇地打量著尚為政等人,只是誰也不敢胡亂開口,各自找到位置坐下,離主席位置遠遠的,都不肯坐到近前來。直到一位五十幾歲的女同志走進會議室,才打破沉寂。“”,全文字
“咦,范處長?”
女同志望向范鴻宇,滿臉驚訝之意。
范鴻宇就笑,朝她揚了揚手,說道:“黃大姐,你好!”
卻正是前不久在駐京辦事處有過一面之緣,又同車返回青山的百貨公司原副經理黃大姐。
“你好你好,范處長,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們百貨公司來視察工作啊?”“”看
黃大姐又驚又喜,一迭聲地說道。
范鴻宇笑道:“黃大姐,視察工作可不敢當,我今天是陪著中央調查組的同志到你們單位來搞調查的。”
“中央調查組?”
黃大姐等人聞言大吃一驚,原本就氣氛壓抑的會議室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大伙望向尚為政的眼神變得益發的敬畏不已。
中央調查組啊!
那得是多大的來頭?
忽然蒞臨小小的彥華市百貨公司,怎不叫人膽戰心驚?
瞧尚為政那氣勢,就不是普通人。一般的領導干部,可沒有這樣的威風煞氣。
大約十幾分鐘之后,阿標走了進來,說道:“人基本上都到齊了。二門市部那邊隔得比較遠。暫時沒有通知。”
會議室內聚集了大約二十個人的樣子。除了黃文越。阿標和另外那位女副總,還有一位三十幾歲的香港女子,據說是財務科長。其他的都是彥華本地人。
黃文越千里迢迢從香港趕到彥華來“承包”百貨公司,自然要想方設法控制成本。香港工人的工資可比內地高多了,一個人的工資少說也頂內地二十個人的工資。
范鴻宇便望向尚為政,低聲請示道:“尚老,需不需要等二門市部的同志過來再開會?”
尚為政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這就開始吧。小范,這個會議你來主持。”
剛才已經見識了范鴻宇的“威風”,貌似這個不著調的香港客商黃文越就聽范鴻宇的話,尚為政便直接讓范鴻宇主持會議,也算是知人善任。
“好的,尚老。”
范鴻宇也不推辭,點頭應諾,隨即挺直身子,眼神緩緩掃視會場一周。
“同志們。今天請大家過來,開個座談會。開會之前。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到會的幾位領導……這位是尚老,中央調查組的組長;這位是張局長,中央調查組成員……”
與會干部們便熱烈鼓掌。
過了最初的驚訝期,大伙都有點莫名的興奮。畢竟不是什么人都有機會和中央來的大領導一起開會的,堪稱境遇離奇了。
卻不知中央調查組忽然蒞臨小小的彥華百貨公司,所為何事。
事實上,有關中央調查組要來彥華調查國企改制工作的事,彥華地區和彥華市都不曾刻意和改制的國企干部職工打招呼,這也是邱明山范衛國范鴻宇高潔等人商議之后的結果。
彥華國企改制,涉及到了十幾家國營企業,上千的干部職工。想要在這些干部職工之中統一口徑,“一致對外”,幾乎是不可能的。真要這么干了,搞不好弄巧成拙,一旦被尚為政和調查組的同志察覺到他們“弄虛作假”,反倒會成為一大罪狀,效果適得其反。
尚為政和調查組想要弄清楚彥華國企改制的真相,邱明山他們也有同樣的訴求。不管怎么說,這事必須如實反映給最高層的超級大佬知曉,最終如何定性,就不是他們能夠左右得了的。總比一直藏著掖著,被人無端懷疑指責要好得多。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該來的總歸要來!
他們都認同范鴻宇對最高層大政方針的分析改革開放這個大趨勢,絕不會變。
既然博弈的一方,選定彥華作為突破口,想不“迎戰”都不可能了。
無論尚為政是不是帶著成見而來,相信以他的身份地位和黨內聲望
,斷不至于在調查報告上做什么“手腳”。何況調查組里還有楊逸時和曹俊臣等人,想要篡改調查報告,也不是那么容易。
待得掌聲逐漸平息,范鴻宇接著說道:“同志們,中央調查組想要了解我們彥華百貨公司改制的真實情況,客觀公正地向中央匯報。所以這個座談會,大家可以暢所欲言,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今天的會議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說實話。向中央調查組的領導反映最真實的情況。誰要是說假話或者言不由衷,都是不對的,不能欺騙組織。這個要求,大家能做到嗎?”
“能!”
會議室里,響起參差不齊的應答之聲,倒也響亮。
“那好,下面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中央調查組組長尚老給大家作指示!”
范鴻宇率先鼓掌,會議室又是掌聲一片,這一回要整齊得多了。
尚為政略略挺直胸膛,雙手往下輕輕一壓,掌聲止歇。
“同志們,我沒有什么指示。剛才小范同志已經說了,中央調查組前來彥華,就是要了解彥華國企改制的真實情況,請大家踴躍發言。不管你想說什么,只要是實話,是真心話,都可以大聲說出來,不要有任何顧慮。言者無罪嘛……黃董事長,我們今天主要想和彥華百貨公司原先的干部職工談談話,請你和其他香港客人先回避一下吧。”
黃文越不由微微一愣。
范鴻宇朝他點點頭,說道:“黃董,對調查組的任何要求,我們都必須無條件予以配合。請你們幾位先去休息吧。”
范鴻宇說話就是靈光,黃文越二話不說,點了點頭,起身就走。其他三位香港職員自然跟隨在后,離開了會議室。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黃文越等香港職員的離去,并未讓大伙松口氣,反倒面面相覷,臉上神情益發緊張嚴肅。
“同志們,我首先想要了解一下,有關干部職工下崗的情況。聽說你們中間還有人去首都,找到國家體改委反映問題。那就請這幾位同志先談一談吧。在座的有哪位同志是去首都反映過問題的?”
尚為政神色和緩,不徐不疾地說道,銳利的目光在眾人臉上徐徐掃過。
誰都不吭聲,少數人情不自禁地望向黃大姐。
范鴻宇說道:“尚老,前不久去國家體改委反映問題的一共有五名同志,目前在場的只有一位,就是黃大姐……她是干部。以前是百貨公司的副經理,現在暫時在后勤科主持工作。您看,是不是請黃大姐先談一談看法?”
“可以。”
范鴻宇便轉向黃大姐,微笑說道:“黃大姐,那就請你先談一談吧。”
“好,范處長,那我就說幾句。”
黃大姐倒是非常直爽的性格,聞言也不推辭,一口就應承下來。
尚為政和張局長便都朝她微笑點頭示意。
“尚老,各位領導,我現在非常后悔……”
黃大姐挺直了身子,大聲說道,話一出口就讓人吃了一驚,正攤開本子做記錄的秘書都愣怔了一下,不知道黃大姐這是何意。
黃大姐也不去理會他們的驚詫,自顧自說道:“我是真的很后悔,以前都怪我們太沒有覺悟了,只會打自己的小算盤,從來沒有站在公司的立場來算過大賬。其實改制之后,對公司的發展是很有利的。我在供銷系統工作了四十年,百貨公司成立那天起,我就在公司上班,對整個公司的情況,算得是了如指掌。這幾年,市場的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們百貨公司年年虧損,年年都要靠財政補貼才能勉強發得下工資,至于獎金和補貼什么的,那就不用想了,只能欠著。自從改制之后,香港老板搞經營管理確實有一手,很塊就扭虧為盈。以前拖欠的獎金補貼,都發全了。現在上班的人,工資待遇比以前高了很多,按月都能兌現……哎呀,都怪我當時覺悟不高啊,被壞人利用了,去首都告狀……”
“被壞人利用?”
尚為政的眉毛猛地揚了起來,很詫異地反問了一句。
“是啊,尚老,我們就是被壞人利用了。我們本來是去省里反映情況的,卻被人直接領到了首都,安排我們吃住,安排我們直接去國家體改委鬧……我們以前也沒有這個經驗,就被人花言巧語的騙了。其實公司早就給我們重新安排了工作,我們不知道啊……差點就鬧出大事來,現在想起真后悔,不該輕信別人的話,給我們青山省抹黑,給我們彥華抹黑……”
黃大姐氣憤憤地說道,全然沒有注意到,張局長的臉色已經變得難看異常。
第467章特命全權代表
夜色已深,彥華賓館大多數房間都已熄燈,客人們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八十年代末期,干部的業余生活遠不如后世那樣豐富,各類娛樂場所也非常少見,除了打個牌,私下里會會情人,基本無事可做。
尚為政親自帶隊,調查組成員工作之余,看看電視,剩下的只有睡覺。
不過也有一兩間客房,依舊亮著燈光。“”,全文字
都是普通客房。
其中一間,住的正是調查組副組長,國家體改委主任薛益民。房間設施簡陋,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而已。此刻,薛主任房間里有客人。
張局長就坐在他的對面,悶悶地抽煙。
薛益民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掐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聲說道:“力華,情況不容樂觀……”
力華是張局長的名字,他倆在同一個單位工作,張力華是薛益民的直接下屬。薛益民的妻弟,和老張家是姻親。在普通群眾家庭而言,這樣的親戚關系實在夠遠的,拐彎抹角,基本上沒有人會認真將這種親戚關系當回事。但在京師豪門,卻又另當別論。姻親只是一個由頭,借助這個由頭,就能編織出一張非常有現實意義的關系網。“”看
張力華點點頭,悶悶地說道:“我知道……別看他們表面上沒有做什么文章,內里那功夫,下得很足……都不是省油的燈。”
昨天,尚為政親自蒞臨彥華百貨公司召開座談會,滿以為會收獲頗豐,那些被敲碎了鐵飯碗的百貨公司干部職工們,一定會憤怒聲討香港老板的刻薄寡恩,聲討彥華市委市政府不作為。不料卻大大的出乎意料。黃大姐居然“爆出猛料”。聲稱他們去國家體改委“鬧事”是受人蒙蔽。被“壞人”利用了。
當時就將張力華驚出一身冷汗。
黃大姐這五名下崗職工因何“失蹤”半個月,因何出現在國家體改委,期間過程,張力華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說,壓根就是他親自“導演”的。所幸在這個過程中,張力華從未親自露過面,不然麻煩就大了。黃大姐倘若給他來個“當場指證”。張局長還要不要混了?
“你們在彥華百貨公司開會的時候,那個范鴻宇,說了什么沒有?”
薛益民問道,神情凝重。
“他?他能說什么?”
張力華很不屑地說道,臉露鄙夷之色。在那樣的場合,當著尚為政的面,哪里輪到范鴻宇發言了?尚為政讓他主持會議,不過是因為他以前在彥華工作過,比較熟悉情況而已。
薛益民輕輕搖頭,皺眉說道:“力華。你可不能小看這個范鴻宇。雖然他年紀輕輕,職務不高。卻是個厲害角色。要不然,小冰那個對象陸月,也不會在他手頭吃那么大個虧。”
張力華依舊很不以為然,哂道:“薛主任,這不過是他運氣好罷了。二十來歲,能有什么真本事?陸月那小子,也就小冰喜歡他,依著我,這樣沒用的家伙,理他干嘛?當時他們陸家也算有些權勢,他自己當著市委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愣是壓不住一個鎮委書記。我看他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跟趙括一樣,就會紙上談兵,真本事一點沒有。虧得我大哥還將他當個人物,哼!”
看樣子,張力華局長自視甚高,不但瞧不上范鴻宇,也瞧不上他的侄女婿陸月。
薛益民卻不認同張力華的觀點,雙眉緊蹙,搖頭說道:“力華,還是應該小心一點。小心無大錯嘛……你仔細想想,范鴻宇參加工作才幾年?二十來歲的副處長,就算在國家大機關,你見過幾個?尤利民那個人的眼界可不低,范鴻宇真要是沒幾分真本事,尤利民能用他當大秘書?他參加工作也就三年,一年一個臺階,有時候甚至是一年兩個臺階,無論什么事都擋不住,僅僅只是運氣好的話,說不通。”
“年輕人,嘴巴甜,會溜須拍馬而已。尤利民莫名其妙!”
張力華仍然很不屑地說道,連帶對尤利民也有不敬之詞。當著薛益民的面,以這樣的語氣和詞語評價一省之長,由此可見他和薛益民的關系當真非同一般,彼此之間說話,可以全無顧忌。
薛益民繼續搖頭,說道:“不對,力華,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就算尤利民莫名其妙,那尚為政呢?老頭子別人不帶,指名道姓讓范鴻宇跟他一起調查,難道就沒有一點原因嗎?”
“是什么原因?”
張力華隨口反問了一句。
薛益民沉聲說道:“我看
啊,老頭子在心里頭認為,此事的關鍵點,就在這個范鴻宇身上。帶上范鴻宇一起調查,說得直白一點,老頭子這是要親自看住他,不讓他出幺蛾子。”
“不至于吧?”
張力華吃了一驚,雙眉微微揚起。
薛益民點點頭,說道:“老頭子雖然沒明說,我估摸著,就是這個意思。我們來彥華已經兩天了,老頭子迄今沒有一句明白話,又是什么原因?”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彥華這幫人,功夫下得深。表面上什么文章都沒做,實際上早就已經統一了口徑。要不然,不至于所有企業的干部職工,都是一樣的說辭。”
張力華說著,又露出了郁悶的神情。
調查組到彥華兩天,目前可說是一無所獲。尚為政親自出馬,在彥華百貨公司轉悠了兩天,愣是沒有一個干部職工說改制不應該的,包括黃大姐等幾個曾經到國家體改委“告狀”的刺頭,態度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盡幫著市里和香港老板說好話。由薛益民和楊逸時帶隊的另外兩個調查小組,碰到的情形基本差不多,大家異口同聲,說國企改制勢在必行。和調查組當初的預期,相去甚遠。
找不到“證據”了。
薛益民輕輕搖頭,站起身來,在狹窄的房間里慢慢踱步,雙眉緊緊擰在一起。
他和張力華的關系是很不錯,但這并不表示薛益民真的認可張力華的能力。實話說,在薛益民心目之中,張力華的水平還真的很一般。如果不是有張老爺子關照,憑張力華自己的本事,四十歲能做到正局級?做夢去吧!
就他那兩把刷子,在基層當個縣長估計都夠嗆。
不過這不影響薛益民和張力華的私人關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力華越平庸對薛益民越有好處,一則張力華不會對他薛益民構成實質性的威脅;而來,薛益民可以透過張力華和老張家甚至是張老爺子保持密切的聯系。
張力華如果是個厲害角色,怕是不大可能被他薛益民“利用”。
但這一回前來彥華,薛益民可謂肩負重任,卻是不能依著張力華的性子來,那會壞事的。張力華背靠大樹好乘涼,有點小覷天下英雄了。
“力華,你得明白,那些改制企業的下崗干部職工怎么說,僅僅只是一個方面。如果只做一個簡單的調查報告,甚至都不用和他們談話,只需要把這幾家改制企業的大致情況摸個底,直接寫一個報告送上去就行了。尚為政始終不肯明白表態,我估計他是在等。”
稍頃,薛益民停住腳步,凝神說道。
“在等?等什么呢?”
張力華有點莫名其妙。
薛益民說道:“他在等彥華這些人真正的底牌。這一次,可以說是生死之戰,邱明山不是個二百五,尤利民更加不是二百五,不可能沒有一點后手。他們絕不會認為,統一了下崗職工的口徑就萬事大吉了。這事最終如何定性,那些下崗職工說了不算。”
上面的超級大人物才是最終的裁決者!
尚為政等的就是這張底牌。
在尤利民邱明山的底牌沒有亮出來之前,尚為政絕不會冒冒失失就做出調查結論。官場混跡那么多年,經歷風雨無數,誰不是成了精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咱們現在可以啥都不用做了,就等著老頭子拿主意?”
薛益民暗暗嘆了口氣。
張力華的腦筋,還真是不怎么開竅啊。他到現在都還沒搞明白,此番的調查組,真正的組長其實是薛益民,不是尚為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尚為政只是一個牌位,老張家借助尚為政的身份地位和威望,給調查組壓陣來的。
尚為政才不會貿然沖上臺前,赤膊上陣,將自己完全卷入到這個巨大的政治漩渦之中去。
調查應該如何深入進行,最終做出何種結論,尚為政不會拿主意,真正拿主意的是薛益民。薛益民才是老張家或者說是整個陣營的“特命全權代表”,希望透過彥華的國企改制撕開一道口子,為“姓什么”的大辯論增加一枚分量極重的籌碼。
整個陣營都對調查組此番彥華之行寄予厚望,也是對薛益民能力的一種考驗。薛益民如果馬到成功,今后必然會成為陣營超級大佬著意培養的對象,封侯拜相,前程錦繡。假如師老無功,薛益民在超級大佬眼里的印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來,得走下一步棋了……”
稍頃,薛益民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
第468章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九月中旬的山區,已經有了秋的涼意。
兩臺老式吉普車,行駛在通往馬崮區的公路之上。中央調查組組長尚為政,副組長薛益民都坐在這樣的老式吉普車之內。
馬崮區是彥華市最西南端的一個區,緊挨楓林鎮,屬于山區,境內多山地溝壑,交通極不便利。一般的小汽車,很難適應馬崮區的山路,動不動就拋錨。彥華地區比較窮,暫時還沒有哪個單位購置車身寬敞的越野車。得知尚為政要前往馬崮區,邱明山親自上門,請尚老暫緩行程,容他向省里求援,調兩臺新式越野車過來供尚老使用。
尚為政搖手拒絕了,指示說就使用老式軍用吉普車。這種吉普車在山路上的適應能力,不比進口的越野車差,甚至猶有過之。美中不足的是車內沒有空調,減震設施也基本沒有,就乘坐的舒適度而論,遠遠比不上進口越野車,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
從省城調兩臺越野車過來,至少需要一天功夫,尚為政可不想等待那么久。
一天時間,足夠做很多的安排了。
此番前往馬崮區,尚為政依舊沒有讓彥華地區和市里的領導同志陪同,除了調查組的幾位同志,還是范鴻宇和謝文健隨行。
去馬崮區必須經過楓林鎮。
吉普車從市區駛出,路況頗佳,寬敞的水泥馬路,可以并行四臺中型卡車。范鴻宇在楓林鎮黨委書記任上之時翻修過這條省道線,隨著楓林工業園的快速發展,車流量大增,去年又拓寬了路面,車行甚速。
一路上,各類卡車,工具車和小轎車川流不息。大部分車輛都是新的,司機們春風得意,不時從兩臺老式吉普車旁邊飛馳而過,個別年輕司機還重重地按幾下喇叭,似乎是在炫耀。
如今的楓林鎮,基本上已經看不到這種老式吉普車了。偶爾在路上看到那么一兩臺,都是過路車。馬崮區那邊,還在使用這種老式車輛。
不到二十分鐘,吉普車就駛進了楓林鎮。
卻只見好一個繁華的小城鎮。原先的一條街,早已經變成了兩橫兩縱的“井字形”結構。街道兩旁,一水的鋼筋水泥建筑,至少也在三層以上。許多樓房建了五六層。各類店鋪招牌鱗次櫛比,花樣繁多,街面上人流如織,顯得極其興盛,生機盎然。
司機減緩了車速。
“尚老。這是楓林鎮。”
坐在第一臺車上陪同的謝文健,低聲向尚為政介紹。
“呵呵,我知道,楓林模式的發源地,范鴻宇和高潔同志的得意之作。就是不清楚,這個楓林模式。他倆到底誰出的力氣更多一些。”
尚為政笑著說道,似乎情緒不錯。
“楓林模式”全省有名,卻不見得全國知聞。尚為政要來彥華搞調查,自然會對彥華的情況多了解一些,知道楓林模式,不足為奇。
謝文健忙即答道:“當時高潔同志是鎮委書記,范鴻宇是鎮長。”
黨領導一切!
等于是回答了尚為政的疑問。
“嗯。看這個熱鬧情形,楓林鎮的經濟確實發展的很不錯。群眾的生活水平應該提高了不少。”
“是的,尚老,根據統計數據來看,楓林鎮的經濟總量,目前是全省第一,甚至超過了偏遠地區的一些縣的經濟總量……尚老,要不要停車看看?”
謝文健小心地請示道。
尚為政抬腕看了看手表,搖搖頭,說道:“算了,我們還要趕到馬崮去,聽說山路不大好走……這樣吧,從他們那個工業園門口開過去,我在車里看一眼。”
“是。”
謝文健點頭應諾,吩咐司機經過楓林工業園的時候,車速減緩一些。
楓林工業園緊挨鎮里,已經和鎮里的街道連為一體。吉普車駛過街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棟棟林立的廠房。兩年多前,楓林工業園還是個草臺班子,各個工廠建的都是簡易廠房。兩年過去,大部分工廠都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尤其是天歌電子廠和飲料廠,更是成長為知名企業,產品的市場覆蓋率極高。賺了錢,自然要鳥槍換大炮。天歌電子廠的花園式廠房已經竣工投產,飲料廠的新廠房也正在建設之中。已經開始有現代化工業園區的雛形。
公路一旁,立著一個高大的門樓,“楓林工業園”五個大字耀眼醒目,剛勁有力。
吉普車緩緩從工業園旁邊駛過。
尚為政微微頷首,說道:“很不錯,想不到在這山區里面,還藏著一個如此規模的現代化工廠區。小高小范
這夫妻店,開得挺有成效啊。”
謝文健微笑說道:“是的,尚老。范處長和高市長由一個班子里的搭檔發展為未婚夫妻,在咱們彥華算得一段佳話了。”
尚為政笑著點頭。
駛過工廠區,吉普車逐漸加速。大約開出七八公里,眼前景致驟然一變,寬敞整齊的水泥路開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一條狹窄許多的沙石路了。吉普車蹦蹦跳跳地下了水泥路,頓時塵土飛揚,灰塵撲面而來。
謝文健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尚老,已經進入馬崮區了。馬崮區的經濟比較落后,籌集不到足夠的資金來修路,交通狀況比不上楓林鎮,路面會比較顛簸。”
事實上,目前這條砂石路還算是好的,畢竟是聯通楓林鎮的“主干線”,也還屬于省道線的范疇。真正的山區,連這樣的砂石路都是沒有的,那才真的比較難熬。
進入砂石路面之后,車流量明顯減了下來,只偶爾能見到一臺摩托車,汽車基本不見蹤影。
據謝文健介紹,楓林鎮政府所在地距離馬崮區區公所所在的馬崮鎮,有十五公里,楓林鎮轄區內占了八公里左右,通往馬崮鎮的砂石路面,也差不多是八公里。
尚為政神色坦然。
既然決定去馬崮區,這些困難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尚為政是經過戰爭洗禮的老一輩領導干部,些許困難,不放在他的眼里。
戰爭年代,那才是真正的艱難。
路不好走,算得什么?
大約二十分鐘過去,吉普車終于開出砂石路面,駛上了水泥馬路。不過這段水泥馬路未免太短,數百米之后,就是一個破舊的小集鎮,水泥馬路是這個小集鎮唯一的街道,一眼就能從頭望到尾,估計整條街道的長度也就是四五百米的樣子。
街道兩旁的建筑物還是六七十年代的式樣,塵土滿面,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街道上也是冷冷清清的,看不到幾個走動的人影。和剛剛經過的楓林鎮比較起來,像是時光一下子倒流了二三十年。真不敢相信,兩者居然同屬彥華市管轄。
“尚老,這就是馬崮鎮。”謝文健匯報道,似乎覺得有必要做個解釋,頓了頓,又說道:“馬崮區的地理位置,是整個彥華市最偏僻的,山多地少,人口數量卻不少。交通不方便,經濟上一直是以農業為主,沒有什么廠礦單位,是全省的貧困鄉鎮。”
言下之意自是告訴尚為政,并非彥華市和地區的領導不關心馬崮區,也不是馬崮區的領導們不努力,實在是受自然條件限制了,麻袋上繡花——底子太差。
尚為政點點頭,表示理解,淡然說道:“發展經濟,不是唯一的。不見得有了錢,國家就一定強盛。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才是基本原則。”
謝文健頓時一滯,尷尬地笑了笑,不敢接口。
這已經涉及到很嚴肅的政治問題了,謝文健焉能不小心謹慎。
吉普車向一棟看上去最像樣的建筑物駛去,破舊的水泥大門上,豎立著一個紅漆斑駁的鐵質五角星,標明了這棟建筑物的“身份”。無疑,這里就是馬崮區區公所和區委會所在地。
遠遠看見吉普車駛來,坐在區公所旁邊店鋪門口的幾名干部打扮的中年男子便忙不迭地站起身來,走向馬路中央,滿面堆笑。
這幾位,應該就是馬崮區的主要領導了。
尚為政和中央調查組的大領導忽然要去馬崮區,地區和市里肯定要電話通知。馬崮區的頭頭們頓時大驚失色,慌了手腳。
不是說調查組是來調查國企改制的嗎,怎么要來馬崮區?
馬崮全區一鎮三鄉,連一家超過十個人的國營企業都沒有。
真不知道中央調查組的大領導想來馬崮區看什么東西?市里領導在電話里也沒有說清楚,馬崮區的頭頭們到現在都還是莫名其妙。
這可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慌亂過后,馬崮區的幾位主要黨政領導立即召開碰頭會,商量著接待事宜。按照“規定”,那么大的領導來到馬崮,區委區公所兩套班子的所有在職領導都必須去“邊界處”迎候尚老大駕。但市委岳書記說得明明白白,尚老要求不搞迎來送往那一套。
無奈之下,大家只好在區公所門口坐等。
直到尚老走下車來,含笑和區里的幾位負責人一一握手,十分和藹,這幾位才略略安下心來。
似乎這中央大領導,也不如傳聞之中那么嚴厲。
絕對權力 第468章 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