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醫 第六零二 大棒和甜棗(下)
同意還是不同意,這既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又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尤其是夏仁成第二次表達這樣的意思,還有他話里隱含的威迫!
如果夏喻還在這里的話,他們自然不會在意夏仁成話里到底什么意思,但夏喻剛被警察帶走,也正是因為他的被帶走,其中可能曝露的問題加深了他們的憂慮,讓他們更是沒有底氣說出那個“不”字!
但是,如果同意從董事位置上退下來,他們雖然還是排在前面的大股東,但沒了位置,也就是所謂的“權力”,又如何保證他們的利益?而且,這個位置所代表的地位,他們又怎么舍得放手?又如何甘心將它送出去?
還有一點,向來對他們隱忍的夏仁成,今天先是強硬地拿蕭喻開了刀,現在又這樣對待他們,還是用這樣的態度,他們心里又哪里會感到舒服?
只是,看著桌上那份資料,再掃過陳助理的包,里面還有什么東西呢?是不是還有夏仁成沒有亮出來的底牌?
外面風雨如驟,時有雷鳴響過,屋子里卻又陷入了沉默。
這時,周萍又猶豫地道:“仁,仁成,這件事太突然了,是不是緩緩?畢竟事關重大,總要好好合計合計……”
說完,鄭全和楊渝生就松了一口氣,又一起看向了夏仁成。
夏仁成看周萍低頭沒有看他,想著他接手夏氏集團以來,在高層之中竟然沒能獲得一個人全力的擁護,在失落之余卻也更堅定了他的決心,道:“作為集團董事會的成員,三位董事的退休肯定牽扯到方方面面,很多事情確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全處理好的。這一點我很清楚,但是,任何事都有先有后,我們先把這件事定下來,至于后面的事,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相信在三位及外界同仁的幫助下,應該能很快順利做好的!”
這明顯是鐵了心要將他們拿下啊!鄭全松了松領帶,雙眼發紅地盯著夏仁成。咬牙道:“你就這樣容不得我們老哥幾個嗎?”
夏仁成微微嘆了一口氣,平靜地道:“鄭叔怎么能這樣說呢?我是為諸位的身體及公司的發展著想,才不得不讓諸位退休的……”
楊渝生則驚疑地看了趙陽和周惠一眼,夏仁成所說的“外界同仁”,指的應該就是他倆。但是,他們趙陽兩人,既可以只是陽婷一家,因為周惠還是周家的人,也可以再加上周家,而如果周家也參加進來的話,他們的壓力就更大了!
或許。這也是夏仁成如此有底氣的原因?
他用眼光制止鄭全繼續說下去,免得將雙方逼得再無退路,然后盯著夏仁成的眼睛道:“仁成,不要用我們的年紀當理由了。我自覺身體還行,還能為公司干幾年,而且,我們的經驗和人脈。對集團來說也是有益的,相信這一點你也清楚!”
夏仁成微笑道:“如果楊叔。鄭叔,還有周叔,愿意在退休后為公司做貢獻,我和整個集團公司自然是歡迎的,而且,我也保證會讓諸位拿到豐厚的報酬,絕不虧待大家!”
他的話音剛落,鄭全臉憋得通紅,顯是氣得狠了,然后他忽然張著嘴喘起氣來,楊渝生一看,趕緊幫他取出藥喂他吃了兩顆,然后轉過身怒聲道:“董事長,你看你把老鄭氣成什么樣子了?你如此不念舊情,一味逼迫,是想逼死我們嗎?你就不怕公司員工和世人在背后指點?”
這話聽在夏仁成耳中心里卻更增厭惡,這兩年來的經歷,誰不念舊情,誰一味逼迫,他們心里難道不清楚?但楊渝生要是借這個機會帶鄭全去醫院,他也不好攔著不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又給了他們準備的機會?
想到這里,他微微皺了下眉,剛要準備說點什么,但楊渝生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一伸手擋住他的話頭,義正詞嚴地道:“我們現在不想聽你說什么,有什么事等我帶老鄭去醫院里回來再說吧!”
說完這句話,他問鄭全道:“老鄭,你好點沒?你不要擔心,我這就帶你去醫院——我就不信,看病救命的事,還有人會攔著!”
鄭全很快就明白楊渝生的意思,“虛弱”地點了點頭,然后閉上了眼睛。
楊渝生扶著鄭全站起身,看著夏仁成道:“董事長,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們老哥幾個,從最開始跟著夏大哥創業至今,為了夏氏集團兢兢業業,嘔心瀝血,不管做什么,都是會了公司著想,希望你能明白!我先帶老鄭去醫院,唉,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夏仁成吐出一口濁氣,把手伸向陳助理,后者又從包里拿出一疊打印的紙,他將這些紙在桌上磕了磕,隨手翻了一頁,道:“說得好,嗯,說得很好!”
楊渝生扶著鄭全就像是中了定身術一樣定在了那里——那一份材料里又有什么?會不會和蕭喻的那份一樣?
周惠看了眼趙陽,見他仍然云淡風輕地坐在那里,這副模樣落在她眼里,卻是感到無一處不順眼,就笑著碰了碰他,歪過頭在他耳邊道:“你猜夏叔叔手里拿的是什么?”
趙陽耳朵動了動,見夏仁成將文件向這邊傾斜了一下,心里明白,就掃了一眼,小聲地道:“百盛合……”
夏仁成似是怕趙陽看了去,適時地將文件放在桌上,手壓了上去。
楊渝生和鄭全兩人神情大變!
趙陽的聲音雖然小,但在如此安靜地環境下,卻是也能聽到,尤其是對知道這個名字是怎么回事的人來說!
周惠又適時地在趙陽耳邊解釋道:“百盛合商茂有限公司,做的是珠寶、香料等原材料的代理,是夏氏集團的供應商之一……”
鄭全和楊渝生對視了一眼,夏仁成手里的材料,既有可能和交給他們的蕭喻的材料一樣,有著充分的證據。但也有可能只是詐他們!
只是,有了蕭喻的“前車之鑒”,他們敢賭是真還是詐嗎?
夏仁成沒有像對蕭喻那樣對待他們,說這份材料有問題能講得通,說材料中有確鑿的證據,但為了避免公司內部動蕩,也有道理,關鍵是,他們要如何應對?
商場如戰場。如果認為材料有問題,成的話自然是利益最大化,但最后是他們判斷錯誤,那么,他們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而用后者的判斷。他們至少還能擁有大量的財富……
但是,不管怎么說,現在離開會場肯定是不行的!
鄭全咳嗽一聲,道:“我好多了,還是繼續開會吧?”
楊渝生問道:“真的沒問題嗎?”
鄭全點了點頭,道:“沒事,我還好。你扶我過去吧!”
夏仁成問道:“鄭叔,要是不舒服還是去醫院吧!”
鄭全冷著臉道:“沒事,老毛病了,死不了!”
夏仁成微笑了一下。也不愿意過度刺激對方,就沒有再說什么。
楊渝生扶著鄭全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將心情平復下來。然后就發現,他們和蕭喻不同。百盛合做的是正經生意,撐死了是用較高的價格向夏氏供貨,就算夏仁成手里掌握了百盛合的一些內幕,也就是讓他們經濟上受些損失,或者推出一個替罪羊來,與他們現在損失地位相比,孰輕孰重,那還用說嗎?
當然,如果真的查下去,他們身上帶上了這個污點,確實也沒法再待在現在的位置上,問題是,他們又不是死人,又是從創業伊始就在這個公司里,對公司的影響力也絕不容忽視,他們要是反抗的話,肯定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或許,這才是夏仁成“區別對待”的真正原因!
也就是說,就算夏仁成手里的材料真的對他們不利,他們也不是毫無反抗之力!他們也有底牌!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頓時心下大定,端著茶慢慢品了起來。
夏仁成一直注視著他們的反應,看到楊渝生的表現,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又低頭翻了翻手下的材料,然后開口道:“關于我的提議,你們還有什么意見嗎?”
楊渝生將茶杯一放,斬釘截鐵地道:“我不同意!”
夏仁成心下一沉,道:“哦?”
鄭全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楊渝生向他微一點頭,開口道:“我自認沒有失職的地方,要想罷免我們,只有一個途徑,開股東大會!”
“夏氏集團,是在我們這一輩人里創建起來的,她的發展壯大也離不開我和一起創業同仁的努力——我對集團有著深厚的感情!我不認為仁成你現在的決定代表了公司員工的意愿,我相信所有股東會在股東會上給我們公正的評判!”
“對于蕭大哥,他到底有沒有問題,現在還說不準,畢竟,現在我們看到的都是仁成你的片面之詞!”
看他侃侃而談,竟然是要將所有的事都翻過去!
老狐貍!
夏仁成呼吸亂了一亂,手也跟著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控制住,恢復過來。
楊渝生卻是將他的表現收入了眼底,又重重地開口道:“至于說我們的身體,哈,我們的身體好著呢,再為集團工作個幾年沒有任何問題!”
夏仁成緊緊咬著牙,迅速判斷著是否拋出手里的資料,還是等著蕭喻那邊出了結果——
如果現在使用手里的資料,楊渝生可能已經有了準備或者對策,或許不是最佳時機?但要是讓他們有了準備,后面的工作可能會陷入困難當中!
楊渝生看了夏仁成一眼,冷笑了一下,不由想道:姜,還是老的辣!
這時,一直沒有動靜地趙陽開口道:“夏董事長讓你們退休,是為了你們身體著想,是為你們好……”
鄭全沒想到局面被楊渝生幾句話逆轉,心里正在興奮,此時見趙陽插話,馬上跳出來道:“你是哪位?這是我們公司內部的事務,不勞閣下關心!”
周惠眉毛一挑,身體一正,面含煞氣地怒道:“你……”
趙陽手往下一壓,示意她不用生氣,然后看向鄭全,道:“你心悸,氣短,胸悶,口干而不欲飲,耳鳴乏力,納呆嘈雜,我說得沒錯吧?”
鄭全臉上的不屑一收,沒想到趙陽說得一點也不差,一句話就脫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趙陽不理他,又轉向楊渝生,后者臉上驚疑不定,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沒有病!”
趙陽淡淡地道:“你何必忍著?現在腿是不是特別痛?患痛風得有六年了吧?現在是不是血壓很高?肺也有問題了吧?對了,常吃痛風的藥,胃是不是特別難受?”
然后他又轉向周萍,道:“右側肋下痞滿,手按皮膚會內陷成小坑,納呆,腿寒膝軟,神疲易乏,健忘,記憶力衰退!”
周萍越聽眼睛越亮,趙陽完全說中了,而且,他受這些病痛的折磨不是一天兩天了!摸了摸稀疏的頭發,咽了口吐沫,他滿懷期待地道:“我這病能治嗎?我以前也找過好多醫生,但效果都很不理想,你……”
趙陽道:“我這里有個方子,如果按方服藥,平時注意靜養,大概三個月左右就會康復七成以上!但是,不能太過勞累,以前給你看病的醫生,他們開的藥未必不對,只是因為你操心太多,才影響了療效!”
周萍抱了抱拳,嘆氣道:“你說得對!好多醫生都跟我說過這件事,看來我也該休息休息了!”
夏仁成頓時興奮地看了趙陽一眼,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候,趙陽幾句話就破了局——現在蕭喻被警察帶走,周萍又被趙陽說動,四個人已去其二,他的阻力可就小了太多了!
周萍此時轉向他,又是嘆息,又是不舍,又有些欣慰地道:“仁成,以后周叔就不能再幫你了!”
夏仁成站起身道:“周叔,以后公司出了問題,我有了疑惑,還是少不得要向您老請教啊!”
周萍笑著點了點頭,又轉向趙陽,笑道:“趙董事長還會歧黃之術?”
周惠微笑道:“周叔,這里要恭喜你了,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請到我們趙董事長看病的!”
夏仁成笑著插話道:“周叔,我的病就是趙董事長給治好的!”
周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
他哈哈大笑著起身,道:“好,仁成,需要什么手續,你隨時找我……中午了,我回家喝你嬸子做的南瓜粥,今天就放我一個假,沒問題吧?”
夏仁成笑道:“周叔您罵我呢!”
周萍又看向趙陽,道:“趙董事長,我在家里恭迎你的大駕!”
趙陽笑道:“一定!”
看著陳助理送周萍出去,鄭全摸了摸胸口,問道:“我的病也好治嗎?”
趙陽點頭道:“好治,吃藥,靜養。”
鄭全看了夏仁成和楊渝生一眼,又問道:“大概需要多少時間?能完全治好嗎?”
趙陽道:“按我說的做,吃上半年的藥,大概就能好個六成了!”他見鄭全面有猶豫之色,就又說道:“如果不及時治療,有可能猝死!”
鄭全頓時吸了口涼氣,其實,剛才的情況并一年總會遇到幾次,趙陽的話并不是聳人聽聞!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到了他現在的身家,自然選的是后者,不然的話,錢再多能給誰花?
“那,我也在家恭侯您的大駕了!”
趙陽道:“不用,我一會兒就可以給你開副藥,你自己抓藥調理吧!”
說完,他轉向了楊渝生。
楊渝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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