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中的伊達獨眼龍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征近伐遠指掌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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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衡聽得細川藤孝的說辭,沒有半點激動,只覺得好笑,說三好長慶篡僭勢力欺天罔地,滅國弒君,這不是自打自己的臉嘛,武士源自天皇和朝廷的家奴,若要說欺天罔地之說,就該將政權和土地統統交給天皇和朝廷。+,最后一句,扶持足利,拯救黎民更是無稽之談。
漫不經心的態度深深的刺痛了現如今還是一腦門子理想主義的幕臣細川藤孝脆弱的心臟,現如今的細川藤孝還沒有看清楚世界的本相,沒有成長為那個歷史上為了功名利祿榮華富貴舍棄舊主、拋棄舊友、棄弱從強,并且為了擴張領土使用卑鄙手段摧毀了一色家的老辣政治家。
細川藤孝突然直視著政衡,好似一副不答應他的要求就要拼命的模樣,倒是讓跟隨在政衡身邊的幾名侍從一陣騷動,還好政衡輕輕喝退了他們,笑看著細川藤孝的模樣。
政衡同樣望著細川藤孝,或許這才是細川藤孝的本來面目,只是后來被世事的屢屢打擊方才變成了那個冷漠殘酷的政治家,他點了點頭,說道:“幕府將軍倒是有一個忠心為主的家臣,卻不是一個聰明人,竟然想要大義誆騙我掉入陷阱之中。求情亦是無用,世事皆有天定。”政衡在說這話的同時,從他的嘴里露出低笑,這很令人不快。
細川藤孝想要開口辯解,卻被政衡嘴角浮現一絲冷冷的微笑,口中的言辭給打亂了心防。政衡笑道:“在愚人眼中,或許覺察不到世事之變。事實上。只要稍不留意。一切都將不知去向。你身為文化人。該知道此中道理。弱者必定敗亡,倘若害怕敗亡,就要奮起反抗,利用手中的力量努力成為強者,而非跑到我面前祈求我的憐憫。”
細川藤孝盯著政衡,默然無語。政衡撇了撇嘴,繼續道:“世事變遷更迭,所謂藤原氏、橘氏、源氏、平氏。你方唱罷我登場。按照足利將軍家的慣例,未能獲得嗣子地位的將軍之子都要出家,因此被送入佛門,不知道此事可當真。只要利用得當,這便是一股巨大的力量。當然,想要讓那幫子酒肉和尚站在幕府的一邊,就要為他們尋找一個敵人。”
政衡總能夠冷靜的看清楚事情的真相,然后找到最佳的切入點,從混亂的局勢中制造出最為有利于自己的局面出來,然后獲得最大的利益。在這個意義上來說。他的成功并非偶然。
細川藤孝顯然無法跟上政衡的思維,他還在想著前面一句話的時候。政衡便已經給出了如何解決問題的答案,卻又讓他說不出反駁的言辭。正如對方所言,弱者想要不敗亡只有兩條途徑,一是依附強者,二是變成強者。足利幕府名義上是天下共主,依附強者的事情名聲上不好聽,性格剛烈的足利義輝也不會去做,要是甘愿當一個傀儡的話他也不會被驅逐出山城國。想要變成強者,手中便要有一把刀,一把足以影響天下局勢的刀,足利義輝手中沒有可以使用的刀,只能夠加強自身的武力,自欺欺人的認為使得幕府強大起來。
細川藤孝跪拜在地,恭敬地行了一禮,道:“還請弾正少弼大人能夠告訴在下如何使得幕府強盛起來的奧秘和訣竅?”
政衡摸了摸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之后突然變色,表情嚴肅地說道:“倒是一個可教之人,我不妨直言相告,所謂的奧秘和訣竅,它有可能讓幕府抓住其中的契機一洗往日的頹廢,也有可能永遠墮落下去直至滅亡,你還想聽嘛?”
年紀與細川藤孝相仿的政衡能夠取得如今的成就,異于常人,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在天地間馳騁,政衡的話猶如鴉片一般誘人,明知道有害卻讓人不得不想要知曉答案。
庸人常常聽到這里會嚇得掩住耳朵匍匐在地,膽大的人會毫不猶豫的請求答案,細川藤孝猶豫著要不要聽他說下去,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后面的話或許會霍亂天下,好似下定了決心,目光堅定直視前往,一字一詞的回道:“在下洗耳恭聽。”
政衡瞥了一眼細川藤孝,道:“瞧你那堅定的眼神,怕是會以為我會說出一些不利幕府的事情吧,呵呵,聽不聽由我,做不做由你。六角義賢已呈疲態,三好長慶在短暫時間內將會獨霸畿內。幕府將軍的意思,你清楚,我也清楚,就是想要引入一股有別于三好長慶的力量,與其爭雄,然后坐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呵呵,幕府將軍沒有看清楚世事的本相,兩虎相爭,沒有自身的武力,就算是傷虎,也能夠吞掉弱小的觀眾。其實在畿內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可以利用起來,只要利用得當,幕府手中就有一股拿得出手的力量。”
細川藤孝是一個聰明人,還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剛才的表情只是被假象給蒙蔽了雙眼,無法看清楚真相是什么,當政衡為他撥開云霧,再聯想到前面說到的寺院一說,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驚道:“天文法華之亂。”
天文法華之亂發生于二十年前,以京都本國寺為中心的佛教日蓮宗勢力愈發壯大,與一向宗和天臺宗的對立日深,引發的大騷亂。最后的結果是日蓮宗損失慘重,近五萬門徒被殺,畿內的十六所寺院也都被燒毀。深層次的緣由卻是管領細川氏的爭權奪力,應仁之亂是各自拉攏一幫守護大名開戰,而此次相爭卻是各自拉一幫和尚,最后一起坑死日蓮宗的節奏。
細川藤孝自然知道再次爆發天文法華之亂一般的動蕩,會給畿內造成怎樣的變局。他不愿意看到,卻清楚越是動蕩不安的局勢,幕府從中能夠獲取的利益將會更大。對于一心想要中興幕府的足利義輝的誘惑有多大。
政衡緊緊盯住細川藤孝。道:“瞧你那慌張的眼神。定然是在害怕畿內的動蕩。天文法華之亂,不過是一群蠢材之間的亂斗罷了,毫無目的性,活該被殺得差點滅門。上一次動蕩,日蓮宗是絕對的敗家,天臺宗看似獲得大勝,但是他的根基也開始了松動,唯有看似因為山科本愿寺被燒吃了虧的一向宗得到了益處。要知道它的宗旨和日蓮宗都是以建立地上佛國為己任的。”
政衡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加賀的事情猶在眼前,僅僅北陸的一向宗門徒就能夠動員起二十萬大軍,奪取了加賀國的政權,建立了所謂的地上佛國。現如今攝津、和泉、河內等地俱都被其所占領了農村,一旦爆發一向一揆,怕是不下于二三十萬信徒拿起武器。若是能夠將這二三十萬信徒引向三好長慶,該是如何的劇烈。引起了一向一揆,就算是蓮如上人也無法約束住一揆的蔓延,何況剛剛繼位未滿十四歲的顯如呢?一旦蔓延開來。只要稍稍引動,首當其沖的便是日蓮宗。勢單力薄的日蓮宗顯然很快就會敗退,天臺宗會坐視不理嘛?到時候幕府和天臺宗組成聯盟,就算是三好長慶為了阻止一向宗的蔓延也會屈從于幕府。咳咳,說多了,將剛剛的話忘記好了。”
廳中一時靜了下來,誰會想到政衡突然間除了這個主意。細川藤孝額上早已布滿密密的汗珠,想不到政衡在謀算深沉的外衣下,藏著的竟然是惑亂天下的本事,咬咬牙道:“要引動一向一揆怕是不易。”
固然,引發一向一揆會造成畿內更加混亂的局面,黎民百姓遭遇更加悲慘的生活。但作為統治者的一員,幕府將軍的家臣,細川藤孝行動的出發點便是以幕府的利益為先,口口聲聲為了黎民百姓,為了蒼生天下,可是真正觸及到了幕府的利益,一切都可以拋棄。一向一揆會造成巨大的災難,正如政衡所說,首當其沖的是三好長慶。攝津、和泉、河內、紀伊這些一向宗盤踞的地區,除了紀伊的守護是畠山氏外,其余全都是三好長慶的核心地盤。一向一揆暴起,天臺宗、日蓮宗等宗教勢力以及其他的國人勢力就會想到加賀國的情況,如此一來,幕府再從中串聯,很有可能組建起共抗一向一揆的聯盟。
可是就算是知道了引發一向一揆帶來的利益無窮大,如何引發卻是一件困難重重的事情。一事不煩二主,既然道出了禍害天下的計謀來,定然有能夠引發此事的契機。
政衡捧腹大笑道:“如果連這個小事都要我來指摘,將軍和管領也太沒有用了吧,還是早早的隱居山林不用出來丟臉了。”話語之中給予足利義輝半點都沒有客氣,趾高氣揚的樣子。
細川藤孝卻從政衡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剛剛一直所說的話中提到的都是幕府和將軍,最后卻是提到了管領,顯然這件事情還需要管領的參與,嗯,還是將今日聽到的一切通通告訴將軍,讓將軍自己去抉擇吧。
政衡拍手道:“好了,好了,你也來了不少日子了,走吧,我送你出城去。”說著不顧細川藤孝如何反應,竟然徑直向著門外走去,細川藤孝只得跟隨,如同他的隨從一般。
服部保長和他的兒子服部正成自始至終都沒有與政衡有說話的機會,只是在送細川藤孝出來的時候方才遠遠看到了真容,還真是年輕啊。服部保長如是想到,倒是他的兒子原本迷離的雙眼閃動了一下。
鶴首町會館中,細川藤孝命人坐著臨行前的準備,看得服部保長匆匆趕來,跪坐在他的面前,讓他皺了皺眉頭,很是厭惡對方的無禮,他可是出身名門細川氏,對方僅是一名低賤的忍者,竟敢與他平坐。
細川藤孝一想到今日受到的沖擊,實在是不想節外生枝,只當是服部保長鄉下人不知道禮節,他問道:“伊達弾正的實力到底如何?”由于伊達軍頻繁動兵,使得外人很難分辨出伊達軍的實力到底多強。
服部保長回道:“伊達軍在備中國的兵力將近上萬,其余地方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直轄,一部分由地方國人眾統轄,直轄的兵力大致在三萬五千到四萬上下浮動,總兵力五萬左右。不過,他直轄的兵力全都是常備軍,想要武裝如此大規模的常備軍,顯然需要大量的財力,這也是在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西國多山地,田地并不是很肥沃。”
細川藤孝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的意思是他還有一條隱秘的財力來源,是直接與海外貿易的通道,倒是很有可能。”然后又陷入了沉思,就算是知道了有這條貿易通道,又有何用。
細川藤孝看了一眼服部保長,今日政衡將他當做隨從,現在一個小小的忍者也不降他放在眼中,這個可惡的家伙,不能夠繼續留在幕府了,他這樣想著,說道:“這條隱秘的通道或許很重要,今日我會去信向伊達弾正辭行,我會在最后把你推薦給伊達弾正,你意下如何?”
服部保長驚愕萬分,倒不是細川藤孝會將他推薦給伊達政衡,而是今日來見細川藤孝前,他的兒子告訴他,想要留下,只有傲慢的對待細川藤孝,然后在細川藤孝說出推薦給伊達政衡的時候不要急于答應下來。沒有想到他的兒子竟然說準了一切,便按照服部正成的意思,他臉上露出了糾結,帶著一絲想要拒絕卻又不敢的神色,道:“把我推薦給伊達弾正,這?”
看得服部保長的神色,細川藤孝心懷痛快,道:“不錯。表面上是讓你變成伊達的家將,但其實是要你透過第三者將有關伊達的情形逐一報告給幕府將軍和我。你的妻小就留在這邊,我會替你保護他們。這次千萬不要再犯錯,第一條任務就是打聽出那條秘密財路的情況。”
細川藤孝讓服部保長再庭院等候,自己回到房間,坐在案前寫告辭信。(
備中的伊達獨眼龍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征近伐遠指掌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