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七章 憋屈

路上剛走了一半不到，不到三百人的戰部，就損失了26名戰妖，盡自對在好運峽谷行軍的艱難有所預計，陸華維的心情，還是大為不爽。

不錯，是26名戰妖。

除了先前在蝕靈霧中妖力耗盡，被妖獸撲殺的6名妖將，令狐俠兩次出手，共空出了17間石屋，另外三名負責“斷后”的妖將，莫名失蹤了。

沒有人提起這三名失蹤的妖將，雖然后來發現了他們的石屋，但所有的人都明白，他們不是發生了“意外”，而是自動離隊，原因嗎，每名戰妖都心知肚明。

對三名妖將的臨陣逃脫，陸華維憤怒異常，但也不敢有什么表示。

這根本是一場不應該出現的偷襲。嘉甘溝，對他們沒有威脅，攻占嘉甘溝，是陸華維自己的自救行動。

這不是戰爭，是政治,是交換，心照不宣的交換。手下的戰妖愿意跟著他冒險，除了習慣性的服從，絕大部分是沖著“攻破嘉甘城，前三天自由行動”去的。

本質上說，陸華維和他手下的戰妖，是在進行一場交易，而不是在打一場戰爭。

既然是交易，雙方自然都有中斷交易的自由，雖然如果陸華維成功占領嘉甘溝，那三名妖將，日子一定不會好過，但現在，他卻顧不上說這些。

說了也沒用。

他能順利攻占嘉甘城嗎？他還能回到陳倉要塞嗎？

好運峽谷之中，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

那17間在蟲潮中空出來的石屋，到底發生了什么？是有人在進行精心的謀劃？還是偶然事件？

比如，僅僅是因為這17間石屋，質量不好？

關鍵是，他要怎么做，才能防止類似的事件不再發生？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說說看。”

陸華維的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和困惑，但看著下面一張張茫然的面孔，陸華維悲哀的發現，沒有人幫得了他。

妖族和人類不同，在妖族中，大家結合在一起的紐帶是血脈，而不是師承。因此妖族之中，宗門的力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真正有影響力的，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家族。

家族不同于宗門，相比于人類的宗門，輩分、血緣的關系，妖族家族，更強調長者，往往也是強者的威權，下面的妖族，對上面的命令，更強調服從和無條件的執行，對命令本身的思考，是不受鼓勵的行為，而對命令的異議，往往會被認為是大逆不道。

無論人類還是妖族，同階的修仙者之間，修為、戰力差別巨大的情形，都是正常形態。

但人類的差距，大部分是由功法、法寶、戰斗經驗這些因素造成，說穿了，這些都是外物。

而外物，畢竟只是外物而已。我現在雖然因為外物的原因不如你，自然也能因為外在條件的改變超過你，這樣的情形，在人類之中，特別是同一宗門的師兄弟之間，出現的并不少。

師門的長輩也很樂意看到門下的弟子你追我趕，有競爭才有活力，一潭死水的團隊，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但妖族，同階之間的差距，更多的原因是因為血脈、天賦，不僅相互之間的差距比人類更大，對這些天生的差異，克服起來，難度也更大。

血脈、天賦的不同，是本質的不同。

就是說，不同妖族之間的差距，比人類更難彌補，妖族之間地位的排序，比人類更加穩定。

而且，妖族壽命漫長，晉階更難，強者不但修為更強，在其他方面，也是見多識廣，高階妖族對低階妖族的優勢，是全方位的壓制，雖然人類也有類似的狀況，但比妖族要好得多。

因此，妖族更習慣于對權威的服從，對上位者的命令更加的盲從，也就不足為怪了。

這一點，在以令行禁止，服從命令為第一要務的戰部之中，表現得更加明顯。

雖然傳說有些家族，開始慢慢的向人類學習，逐漸的引入人類“長老會”、“聯合議會”等等形式，但一來效果不顯，二來還沒有形成的氣候，陸華維聽了，只當是一個笑話，從沒有認真考慮過。

他不覺得妖族比人類差。

這是他親身的體會，并不是別人的教導和宣傳。

同樣人員配備的戰部，不考慮裝備等其他因素，妖族戰部的戰斗力，要比人類戰部高出一截，這不是陸華維一個妖族戰將的想法，而是所有妖族戰將引以為傲的地方，就是人類戰將，對此也沒有人愿意否認。

因為，這是事實，無數鮮血和生命證明了的事實。

至于戰力強大的妖族為什么會在每次人妖之戰中節節敗退，陸華維對此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這不是他應該考慮的問題。

他只關心怎么帶好自己的戰部，讓手下的戰妖對自己絕對服從，最好整個戰部，只有他陸華維一個人的聲音。

可惜，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不是他辦不到，而是上面絕不允許出現這樣的“私人戰部”。

對上面派下來的幾個“眼睛”，陸華維心中不爽，也只得容忍，而且做起來并不難。

因為不止他的戰部為然，所有的戰部都一樣，也許嚴重程度有高有低，但本質上沒有任何差別，無論妖族還是人類。

但對手下的戰妖，陸華維習慣了一言九鼎，習慣了自己的威權不受到任何挑戰。

現在，仍然沒有人去挑戰他的威權，但帶給他的，卻不再是滿滿的成就感，而是淡淡的苦澀。

下面的戰妖，也許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們不習慣對陸華維“說說看”，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因為，陸華維平時不需要他們的想法。

“陸大有，你說說看。”

見沒有戰妖主動開口，陸華維只好點將。

陸大有是陸家子弟，又從小一直跟著他，對他忠心耿耿，平時甚為得力。

“是，報告統領，屬下認為，我們應該加快行軍速度，減少中間的休息次數，這樣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失，這樣一來，……”

陸大有口才不錯，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篇，其實說穿了就三個字：快點跑。至于怎么快點跑，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陸大有還沒有想好。

“嗯，講的不錯。其他人也說說。”

陸華維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年耀賡。

對陸大有說了些什么，陸華維心中并不重視，他很清楚，陸大有雖然忠心，卻才氣不夠，想不出什么有價值的建議。他只需要陸大有帶個頭而已。

“屬下覺得，我們可以考慮改走第一條小路。”

年耀賡微微欠身，語氣不咸不淡，聽得陸華維一陣膩味。

年耀賡兩年前因傷從納蠻境前線調來陳倉要塞，對陳倉要塞的“老弱病殘”，心里不大瞧得上眼，對陸華維這個過氣的前輩，也頗有幾分不服氣，兩年來，受了陸華維不少暗地里的小絆子。

因為自己當年也是這么一路拼殺過來的。陸華維對年耀賡這樣完全靠自己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戰將，頗為欣賞，對他們身上的一點小個性，也可以理解。

但理解是理解，陸華維仍然不能容忍自己的手下藐視自己的權威。兩年來，他大的動作倒是沒有，不過不時小小的“提醒”一下年耀賡，讓年耀賡明白陳倉要塞誰說了算。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乃是大忌，想要成長，第一要學會尊重老前輩。這種“提醒”帶給年耀賡的難堪和尷尬，在陸華維看來，自然是年耀賡成長中的正常代價。

改走第一條小路，而不是原計劃的第四條小路，正是陸華維打算采取的措施之一。不過眼見年耀賡只簡單說了最后的建議，對“改走第一條的小路”的理由和原因，卻一個字也不肯多說，陸華維不由一陣火起。

只說結論，不用解釋為什么，不是上級的特權嗎？什么時間下級對上級，也可以用這么不陰不陽的命令口氣了？

接下來的討論，氣氛稍微熱烈了些，但不知道對手是誰，甚至連有沒有對手也不知道，一干妖將，最終也沒有什么針對性的建議出來。

“出發！盡量加快速度！”

“這是我的戰部。年輕人，懂得禮貌很重要！”

改走第一條小路，是個好主意，但反正離第一條小路還遠，陸華維起身下令，對年耀賡的建議，沒有任何表示，就好像年耀賡什么都沒說一般。

好運峽谷，陸華維感覺很憋屈。

估計年耀賡的心情，也同樣郁悶。

正心不在焉東望西看的慕容雪菲忽覺手中的仙府輕輕一抖，下一刻，鳳如山的身形閃現而出。

“師叔快走！小心。有人來啦！”

鳳如山急急忙忙的說道。

“嗯，好啊！有幾個人？是人是妖？發現你了沒有？都是什么修為？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鳳如山，你跑這么快做什么！”

慕容雪菲精神一振，想也不想，順手把仙府遞給鳳如山，緊跟著鳳如山，轉頭就走，嘴上當然不肯閑著，一大串的問題脫口而出。

“師叔，我不知道。我聽見前面好象有打斗聲，就趕快回來了。”

“那你跑什么！200丈，他們要走半天，急什么！”

“師叔，我怕萬一他們發現了我。能到這里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必有過人之處，我們還是快點躲到那塊大石頭后面保險些。”

鳳如山嘴上說“快點”，腳下卻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那塊大石頭并不遠，一人多高，十幾丈長，關鍵是旁邊還大大小小的散落著上百塊石頭，萬一事有不諧，仙府混在其中，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正是他和慕容雪菲最好的戰場。

“我就不信你一遁200丈，他們還能發現你，這鬼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來的地方，累死啦！”

“那師叔先進仙府，等會再出來。”

“就這兩步路，進進出出的，麻煩死啦！”

“師叔可不是我，估計這幾天累壞了，嗯，以后注意。”

慕容雪菲如此蠻不講理，東挑鼻子西挑眼，當然是好運峽谷不適合她，無論有什么意外，都要縮進仙府之中，以免驚動預料中的“奇襲隊”，但奇襲隊偏偏遲遲不至，她整日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卻什么都沒有發生，心情好得了才怪。

“師叔，小心點！”

在大石后面放好仙府，又選了一個隱秘之處，兩人藏好身形，鳳如山長出了一口氣，急忙運起了斂息術。

“小心你的頭小心，就會小心，我都快小心成膽小鬼了，跟著你，就沒好日子過，這鬼地方，小心什么，……。”

慕容雪菲嘴里嘟嘟囔囔，手上可不慢，斂息術也不是什么高深的秘法，說話之間，身上的氣息，變得若有若無起來。

對高階修士來說，斂息術其實是一種很雞肋的法術。

斂息術固然可以壓制自身的氣息，扮成低階修士的樣子，但壓制自己氣息的同時，高階修士的法力、神識也受到壓制。就是說，高階修士運行斂息術的時候，自己對外界的感知，和低階修士毫無差別。

這對于已經習慣了用神識感知周圍情形的高階修士來說，感覺實在很是別扭，也是對自己安全的極端不負責任。歷史上不乏喜歡玩裝豬吃老虎游戲的修士，吃虎不成，被人將計就計，悄然近身，一舉滅殺，真成了豬的先例。

至于傳說中無所不能，可以瞞過所有人，卻對自己沒有任何不利影響的“斂息術”，鳳如山沒有聽說過。世間萬事萬物，有一利必有一弊，他相信，這樣神奇的“斂息術”，根本就不存在，也根本不應該存在。否則，最后的結果就是，要么人人都練上一練，要么擁有這種法術的門派一統江湖。人人都不傻，裝豬吃老虎而又沒有半分危險，誰不喜歡？

慕容雪菲對這些裝神弄鬼的玩藝，歷來不太感冒，她喜歡堂堂正正的碾壓，像“斂息術”這般偷偷摸摸的不敢見人，她覺得小家子氣，不夠光明正大。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用得多了，會決定一個人的心態、氣質，對以后的修煉、進階，必然會有不利的影響，也將決定一個人最終的高度，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

擺在明處的實力，才是王道。

不過盡自心底不以為然，對鳳如山的小心，她也只是嘴上說說，從沒打算改變鳳如山的風格。

修煉是個人的事，她的王道，未必是鳳如山的正途。

而且好運峽谷本身就對神識壓制極大，對外界的感知，視力、聽力更為實用，用不用斂息術，影響不大。

（老實說，這幾章不好寫，估計大家也不喜歡看，但沒辦法，人妖相爭幾萬年，總要有一些本質上的不同，否則，學習其他種族先進的理念，很難嗎？希望有想法的說來聽聽，不喜歡看的就罵兩句吧！嘿嘿。）鶴舞月明 第三〇七章 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