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二章 戰西線（三）

……楊秋現在可沒心思考慮一場處處都失敗透頂的戰役。

4月16日清晨的圣彼得堡芬蘭站前刺刀林立，來自英法比利時等駐俄大使館的衛兵和少部分在圣彼得堡附近的協約國家軍隊都被集中到這里。除了他們外從烏克蘭前線抽回來的中國援俄第二遠征軍第六步兵師一個團更是將這里團團圍住。數以千計荷槍實彈的外隊讓這座還未從動亂中恢復過來的城市愈加緊張。

車站大樓上空俄羅斯和中華民國國旗交相輝印，旗幟下來自獵人小隊和警衛連的狙擊手和機槍手紛紛就位，瞄準鏡的十字星掃視著每個人，連車站月臺上經過多次檢查的軍樂隊文藝兵都沒放過。

卡羅爾勛爵作為協約大使團團長打扮的格外精神，銀絲般長發上流動著喜悅的光彩。俄國革命開始后以他為首的協約國外交家們費盡口舌，但由于缺乏重量級人物的保證，俄國臨時政府始終沒在繼續戰爭這個問題上表態。但今天卻不一樣了！雖然中國加入協約還沒滿一年，但他們那位副總統兼總司令卻已經被公認為協約領導者之一，這樣一個人來圣彼得堡力挽狂瀾，一定能為爭取開戰壓上一枚重重砝碼！

陸征祥也很激動，從楊秋決定訪俄并公考保證將繼續向東線派兵后，昔日傲慢的英法代表都轉變了態度，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涉及協約的都要來找他商量，這是民國外交史上絕無僅有的事情啊！外交地位。國家地位！在此刻終于獲得了極大提升。

大家各有所思時，一輛擁有8節車廂的裝甲列車噴著黑煙徐徐駛入站臺，前后四門雙聯120毫米用艦炮改裝來的鐵路炮已經脫去炮衣，6挺雙聯37毫米海軍型速射炮也填入實彈，碩大的毒牙重機槍從射擊孔中探出，裝甲鋼板后面炮彈已經被裝好引信，數百位戰士嚴正以待準備隨時應對突發情況。但如此大張旗鼓的防護措施根本沒引起任何波瀾。沒人會覺得一輛威力巨大的裝甲列車進入一個國家首都有什么不對，因為現在的圣彼得堡就是個一點就著的大火藥桶，所以包括卡羅爾勛爵在內的人都認為楊秋的保護應該加強再加強。

火車挺穩后一小隊帶著鋼盔背著行攜具的警衛連士兵率先跑出來組成警戒圈。片刻后一身戎裝神情嚴肅的楊秋出現在俄羅斯面前。這位來自中國的強硬派領袖一出現，立刻引發閃光燈大戰，英美法俄等國記者紛紛舉起相機留下這個歷史瞬間。“歡迎您的到來。副總統閣下。”卡羅爾勛爵快步迎了上去，他非常欣賞楊秋今天這身打扮。兩人握手后陸征祥也開始為他介紹，當目光落到一位文質彬彬的年輕人身上時，卡羅爾勛爵還特意主動地介紹道：“這位是亞歷山大克倫斯基閣下，一位非常杰出的政治家和年輕領袖。”

“很高興見到您。”克倫斯基很禮貌地伸出手：“您的偉大我無法形容，能將四億人民從皇帝集權的泥潭中帶出來，帶領他們走向自由共和，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楊秋心底啞然一笑，終于知道為何列寧會戲稱他為“夸夸其談的小牛皮家”了。要說真有什么讓人能記住這個彬彬有禮年輕人的話，那恐怕就只有愚蠢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科爾尼洛夫叛亂”和最后化裝成女人逃跑的傳奇軼事。當然。現在這個人是需要拉攏的，所以也贊揚道：“謝謝閣下的夸獎，我也希望俄羅斯能在您的帶領下走出動亂和泥潭，事實上我已經決定支持您和臨時政府做出的一切決定。”

克倫斯基眉角一陣亂跳！支持我的一切決定？上帝！握手的動作一下子熱情幾倍。但當他代表俄國歡迎楊秋，并隨同一起前往臨時政府所在地冬宮時。卻不知道數十公里外自己后來的“死對頭”已經坐在一輛從斯堪的亞維納半島駛來的列車上，正在飛快靠近車站。

火車上，偽裝成難民的弗拉基米爾列寧和同時回家的季諾維也夫等人悄聲交談：“人民已經不愿意繼續戰爭，這是個好機會！我們應該主動走到他們身邊將革命繼續深化下去！讓工人和農民支持我們，并派人去前線組織士兵發展那些基層軍官。”

當列車經過因戰爭和暴動而衰敗的小鎮時，列寧目光深邃的有些可怕：“我已經感覺到圣彼得堡蘇維埃（蘇維埃在俄語中是聯合政府的意思）正在淪為資本家和大地主的樂園。我們回去后必須盡快將黨組織重新建立起來和那些人斗爭下去！”

“但那樣做會不會引起繼長時間騷亂呢？列寧同志，俄羅斯和人民不能繼續流血了。”聽到他話語里有繼續斗爭下去的意思，季諾維也夫有些擔憂說道：“整個俄國都在等待圣彼得堡蘇維埃的聲音，如果......繼續動蕩會不會導致國家分裂？”

列寧點頭道：“擔心是有道理的，所以我們需要盡快了解圣彼得堡的情況，盡量爭取工人和無產階級的支持，擴大我們的影響力。但如果我們之間最終無法取得一致，那么我認為......新生前的短暫疼痛也是可以接受的！既然革命已經開始，我們就必須繼續深化下去，不能任由資本家和大地主繼續剝削人民！我們的理想是解放俄羅斯和整個世界的無產階級，建立屬于人民的蘇維埃政府！”

他的目光讓季諾維也夫有些擔憂，窮黨目前在圣彼得堡蘇維埃中只是少數派，而且根基幾乎全都是流亡海外的人員，在國內缺乏普遍的支持。所以如果繼續鬧下去會不會破壞目前的革命勢頭，淪為蘇維埃和國家杜馬追捕的目標呢？列寧見他目光猶豫。再次堅定說道：“季諾維也夫同志！我們離開多少年了？1907年的失敗決不能重演！那個時候沙皇還有很大權威，但現在革命的火焰已經起來，沙皇時代一去不復返，我們這些人就該主動站出來，站到工人和農民的身邊，傾聽他們的想法理解他們的需要，并為最終結束戰爭建立起屬于無產階級時代而努力！”

他暢想未來。細細在心中勾畫如何打破目前圣彼得堡由資產階級掌權的現實情況，如何避免廣大的無產階級被資本家裹挾繼續戰爭，如何結束戰爭并給俄國修生養息機會時。護送他們回來的瑞士社會民主黨人圖雷尼曼忽然跑了過來，指著左側窗外：“快看那里！”隨著他的話，整節車廂都躁動起來。舉目望去車廂內的人全都涌向左邊貼在窗戶上指指點點，這幅景象也引起列寧和大家的好奇，立刻扭頭向外看去。

目光一掃卻再也收不回來了！

只見到，一輛全身布滿鉚釘，如同巨獸般的裝甲列車正停在最左邊的站臺旁，如果僅僅是裝甲列車還不會引發躁動，畢竟這種武器報紙上能經常看到，但列車車身和車頭上方飄揚的中國國旗卻讓他猛然一震。中國人？中國人的裝甲列車！難道......那位建立起世界最大國家社會主義政權，并不顧國家實力悍然主動加入協約的東方強硬派年輕人真來圣彼得堡訪問了？！想到這里他的心猛然下沉，中國加入協約國已經快一年。而且二月革命后第三天他們就宣布將繼續向俄國東線戰場派兵，并和英法等國一起施壓俄國臨時政府要求繼續戰爭。現在自己好不容易輾轉回到國內，他居然也搶先抵達了，在這個微妙時刻，他的到來會給混亂的俄國政局帶來什么影響呢？李沃夫那些資本家和投降派會不會繼續戰爭？該怎么辦！難道眼睜睜看戰爭繼續。看俄羅斯流血犧牲最終成為世界的附庸？不，絕不！他在暗想時，火車已經緩緩靠上站臺。

“弗拉基米爾同志，我覺得有些不妙。”裝甲列車旁密密麻麻的士兵讓季諾維也夫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四周偽裝成各種職業的窮黨黨員也很緊張，由于臨時政府沒有解除他們的通緝令所以都擔心一下車就會被捕。列寧從不擔心自己的安危。為了理想他早已將生命置之度外，但卻不想還沒開始就失敗！要知道此趟列車上全都是跟隨他一起回國的窮黨流亡精英，一旦損失恐怕未來幾十年都別想再有起色。

但此時警察和憲兵已經迅速將火車團團包圍，旅客被要求接受檢查才能下車，屋頂上來自中國的士兵更是毫不猶豫將機槍對準每個人。如果僅僅是俄國士兵也就算了，但那些英法和中國士兵是毫無情面可講的！難道又要被再次流放？

“弗拉基米爾同志，怎么辦？”

“不要慌，我們分開走。”

威脅越來越近，每個人都呼吸急促。但此刻火車已經抵達終點，不下車反而會引起注意所以他和大家只能硬著頭皮向車門走去。但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從站臺上響起：“不能停在這里！離開，離開！”戒備的中國士兵首先叫嚷起來，緊接著一位年輕中國外交人員在數位俄國官員的陪同下，不停做手勢要求火車離開車站。這種催促下列車長只得無奈聳聳肩膀重新啟動火車向下一個車站駛去，腳下傳來的震動讓列寧和大家都松口氣，但中國外交官指揮俄國官員的事實卻讓他們更擔憂圣彼得堡蘇維埃會徹底倒向協約。

“應該立刻行動起來！”望著越來越遠的站臺，列寧狠狠捏緊拳頭。

楊秋并不知道列寧和季諾維也夫等人會和他同天抵達圣彼得堡，不過即使知道恐怕還恨不能加強他的實力，早點弄出第二次革命來。奢華的冬宮內濟濟一堂，上百位臨時政府成員和杜馬議員擁簇在一起，對這位在革命爆發后第一個訪問俄國的國家級領導人，焦頭爛額深陷國內動蕩的他們可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總理閣下，俄羅斯必須堅持下去！”楊秋也沒讓他們失望，直接就切入大家最關心的話題。他臉色凝重語氣堅定。連在場的卡羅爾勛爵等人都不由自主被感染：“這不是威脅更不是說教，而是自由世界需要一個偉大，能肩負起領導世界責任的俄羅斯！任何一位有責任心的領導者都應該清楚，自由世界正面臨可怕的威脅。此時此刻是我們這些人站出來的時候，任何退縮都只會給國家和人民帶來更加深重的災難！”

面對上百俄國政要，楊秋慢慢起身走向大廳中央，環視眾人目光炯炯。這是他的舞臺。也是為何要趕在俄國照會協約繼續戰爭前抵達的原因！他要給世界造成是他最終說服俄國的假象，只有這樣將來才能得到獲得更多支持！所以他繼續表演著：“我已經收到消息，尼韋勒將軍和黑格將軍正帶領數百萬將士從西線發動新的進攻。決戰即將展開！我們的敵人已經陷入缺乏資源和工人的危機中，如果貴國此時也從東線發起進攻，只要能拖住他們的手腳。那么我相信勝利就在眼前！而且......。”他故意買個關子，等所有目光都被吸引后才突然爆料：“我們正在游說美國加入，或許不久后......我們就將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美國要加入了嗎？”

“這是真的！”

“太棒了！”

這個信口開河的消息讓俄國政要沸騰起來，就連卡羅爾勛爵都暗暗驚訝，英法的確在積極游說美國，但至今威爾遜政府都沒做出正面答復，這個年輕人又為何如此肯定美國會參戰呢？聽說他和美國官員私交不錯，難道得到了什么秘密消息！

“但我國有非常嚴重的困難，糧荒正在加劇，人民......。”雖然楊秋先是責任、后是土地吸引最后又搬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會加入協約的美國。但優柔寡斷的李沃夫還是擔憂處境，但就在他啰啰嗦嗦時楊秋卻突然揮手嚴肅地打斷道：“請恕我直言，您剛才說的都不是真正的困難！”

對自己的話被打斷李沃夫有些生氣，四周的俄國臨時政府官員也暗罵無理。但楊秋卻毫不在意，舉起手說道：“我們協約正在努力。圣彼得堡通往外界的通道已經打通，我可以保證糧食、武器和兵源都會源源不斷送到您的手里！我理解您想要恢復國家秩序的心情，也對您的努力深表欽佩！但大家想過沒有，如果沒有英法和協約大家庭的幫助，貴國能順利度過戰后重建期嗎？如果沒有肥沃的敵國土地和人口，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呢？俄羅斯離不開世界。世界也同樣離不開你們的幫助！所以您所說的這些都不是真正困難，真正地困難是......你們正在受到來自少數派的挑戰！他們正在威脅自由政府！我說的對嗎？”

李沃夫張大嘴巴，身邊的克倫斯基眼皮亂跳。的確！目前俄國臨時政府最大的敵人就是內部不穩，他們這些人最急需的就是保住權利，如果保不住權利哪還有心思繼續戰爭呢？楊秋見到兩人和俄國政府官員紛紛閉上嘴巴，心里稍稍松口氣看向卡羅爾勛爵：“勛爵閣下，我建議我們協約應該立刻就加大力量支援俄國進行協商，此外我覺得應該在政治上幫助他們，對那些少數派實施更加嚴厲的打擊行動，以確保臨時政府的平穩過渡，直至重新建立起能代表大多數人的杜馬議會。”

卡羅爾和眾位協約外交官紛紛點點頭，并拍胸脯保證會盡快支援俄國臨時政府，那種附和贊許甚至欽佩的動作和目光，讓楊秋感覺到自己正一步步走上所謂的自由世界領導人寶座。雖然他這些話只是說給英法看聽的，只是一場個人政治秀而已，但此次俄國訪問卻是向全世界豎立起個人形象的絕佳機會！怎么能放棄呢？如果是自己推動俄國臨時政府繼續戰爭，那么協約各國又將怎么看自己？

打擊少數派的保證讓李沃夫為首的俄國臨時政府看到了希望，實際上他們都知道目前能幫助自己的只有協約各國。在楊秋做出保證后，卡羅爾勛爵也代表英法政府保證將對散落于世界各地的窮黨實施更加嚴厲的措施，在俄國新政府平穩過渡前進行攔截避免他們回來搗亂。

兩天后，李沃夫在俄國杜馬議會內與楊秋為首的協約代表團正式重新簽署了《入盟協約》，同時還重新確認了《中俄友好協約》并就幫助臨時政打擊少數派展開合作。當李沃夫在數百位各國外交人員和記者前代表俄國簽下名字時，楊秋抑制不住的笑了出來。立刻當眾下令駐扎在烏拉爾休整的122師進入烏克蘭前線，同時123師也馬上從庫倫啟程，124師將于10月全部抵達烏拉爾，后續15個師也將在明年3月前全部完成訓練并最終于明年6月初全部抵達俄國。

這番雷厲風行的行動和再次承諾讓協約各國興奮異常，俄國將繼續參戰的消息讓協約大松口氣，英法報紙甚至稱其為戰爭中最大一次外交勝利！當然促成此次談判的楊秋的名字也被報紙反復提及......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楊秋重新登上裝甲列車，假裝興高采烈前往烏克蘭視察第二遠征軍時，眼睛中卻已經透出濃濃的寒光！

看看！

是我們中國說服俄國繼續戰爭，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大努力，我們的承諾都兌現了！你列寧回來繼續革命吧，反正你的國家已經答應繼續戰爭！要是你們將來反悔視國家承諾為兒戲，私自媾和德國，那么......老子干涉的法理依據就有了！到時候......誰也別怪老子發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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