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寶石鎮

方曉哲下了樓，就看到夏琴一臉膽心的望著他，“曉哲，我怎么總覺得曉雅不太對勁，你是不知道她早上哭得有多厲害，而且她那眼神，雖然她平時也很懂事很聰明，但是從來沒有那種……那種，怎么說呢，就像是什么都懂的眼神，你往日里給她帶禮物回來，她根本就不用你催，自己就迫不及待的開箱子看了，哪像今天這樣，好像禮物還沒有抱著你來得重要，曉雅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媽，你瞎想什么呢，我比禮物重要就是中邪了啊！”方曉哲把箱子重新拉上，一會還是直接放到妹妹房間里好了。

想到自己的形容，夏琴也笑，“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方曉哲也想起了那過于悲傷的眼神，不過這些他慢慢再去查就好了，說出來媽媽會更擔心，“沒事的，大概是做夢還沒醒透，過兩天就好了，媽，你和爸決定好到底是讓曉雅住校還是走讀了嗎？曉雅還是決定去一中？”

夏琴點頭，“要我說，干脆請家庭老師回來鎮上教不就行了，干嘛非得去市里讀書，曉雅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這一走就得是一個月。”

“那是住校了？”方曉哲聽著媽媽式的嘮叨，問道。

夏琴搖頭，“你爸和鎮上幾個同去讀高中的孩子父母商量好了，先住校一段時間，他去學校附近買套房，等一切都弄好后就搬進去住，幾個孩子一起，也有個伴。”

“這樣也不錯，以后我大部分的時間會在市里，曉雅那里我會看著的，您不用擔心。”

方曉哲沒有勸母親一起搬到外面去住，對于寶石鎮的人來說，年輕的時候在外面闖蕩是理所當然，但是上了年紀是絕對不會離開這個地方的，就算是年輕人，也是逮著空就會回來住個幾天，這個地方就是一個讓他們安心休養生息的地方。

“怎么會不擔心，曉哲啊，你去請一個靠得住的，飯菜也做得好的人照顧曉雅，多花點錢都行，鎮上出去的幾個孩子都是沒吃過苦的，哪里可能會做飯。”

“爸肯定會有考慮的，行行行，別瞪我了，我先問問爸看他有沒有請人，要是沒有，我去市里找，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你要是有時間就多去看看曉雅，有什么事隨時打電話回來，別讓我擔心。”

“是是是，知道了。”不管夏琴說什么，方曉哲都一一應了，對比當年他出去求學時，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時候媽媽還跟著爸在外面跑，對他的管教也沒那么緊，更沒有時間慣著他。

最近幾年媽媽已經不常出去了，等他能夠完全接手爸的事業后，想必爸也是不愿意再出門了。

也怪不得媽不放心，曉雅被寵成那副嬌樣，他都不放心放她一人出去生活，其實還不如讓她住校，至少吃住都是現成的，雖然條件差點，但是方便，還安全。

就不知道爸到底定下來上哪所高中沒有，要他說，貴族高中不錯，他們家不缺這個錢，里面方方面面的設施也比其他高中要強。

方曉雅再一次醒來時，已經將近十二點了，記起來要去叫爸爸回來吃飯，趕緊蹬開被子跳下床，在衣柜里翻找了半天才醒悟過來，感情她十五歲以前的夏天都是穿裙子的？怎么一條褲子都找不著呢？

挑了件襯衣背帶裙穿上，在鏡子里照了照，沒有黑眼圈，沒有任何斑點的臉標致得很。

滿意的點點頭，上輩子三十年的人生算下來，追她的人向來不少，可見她底子不錯，洗漱了下樓，飯菜香一陣一陣的傳來。

“小懶豬，這鼻子可夠靈的啊，是聞著飯香起來的吧。”調侃的聲音從飯廳傳來，方曉哲系著圍裙，手里拿著鍋鏟，一派煮夫范兒的調笑她。

方曉雅哼了他一聲，朝客廳里笑望著她的夏琴道：“媽，我去叫爸回來吃飯。”

“帶傘出門，這會兒太陽毒。”

方曉雅從門口的柜子里拿出太陽傘晃了晃就往門外跑去，把媽媽嘀咕的打個電話就行拋在后頭，德叔家在鎮那頭，走路得要七八分鐘呢！

這個時間段在外面走動的人不多，寶石鎮上不管是小巷子里還是過車的大路上，鋪的全是青磚，反正鎮上全是自己人，要護理起來也不難。

方曉雅撐著傘走在路上，左右看著兩邊一棟挨一棟的小洋樓，心里感慨萬千，這些漂亮的房子，曾經成了一場連一場的大火。她很長一段時間的夢里就是火，滿目都是滔天的大火，以及熟悉的一張張臉上痛苦的表情，猙獰著，扭曲著。

那是她揮之不去的惡夢。

可是現在的寶石鎮還是祥和美麗的，這里的人也還是滿足悠閑的，和她曾經見過的大小地方比起來，這里就是一個世外桃源，所以去外面闖蕩的人才總想往家里跑，回到這個被他們自己的祖上命名為寶石鎮的地方。

寶石鎮一共也才五十多戶人家，全是姓方，是從一個大家族中繁衍出來的，傳到現在這一代，有些血緣上還很親，有些則早就出了五服，但是他們是跪同一個宗祠的，也是因為這種血緣羈絆，把鎮上的人綁得死死的，內部可以有小矛盾，對外時拳頭卻是一致的。

方家是個曾經無比榮耀的家族，到敗落時家底也足夠分家的方家人奢侈的生活，落戶到這里的是方家走得近的幾支。

為了不坐吃山空，他們憑借著以前打下的好底子做起了寶石生意，大戶人家出身，對珠寶的鑒定自是不差，憑著這一點，他們撿了不少的漏，生意也越做越大。

但是華人習慣藏富，家家戶戶擺在明面上的財富只維持在一般富戶之內，他們不信別人，只把少輛的錢存入錢莊銀號銀行，真正的家底卻是藏在了地底下，選擇在這個地方落戶的方家每戶在最初便挖了個只有他們自家人才知的藏寶室，那里，才是方家的根基所在。

熬過了民國，熬過了戰爭時期，再熬過了特殊時期，寶石鎮始終峙立不倒，而鎮上的人都早就是血肉相纏，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了，姻親關系是最不牢靠的關系，但是在有些時候卻也是最牢靠的關系。

至少在寶石鎮上大家都是認的，所以寶石鎮上可以小有爭吵，但是絕不允許出現大的矛盾。

而寶石鎮這一任的鎮長，是方靜淳，當然，其上還有幾個年老成精的老家伙，不過他們也只在重要的時刻才露面，平日里，抱著孫子逗弄小輩才是大事。

到八十年代開放做生意后，方家人便磨拳霍霍的開始大展拳腳，資金足夠，再加上趕上了個好時候，就算再小心翼翼也還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也所以，才有了家破人亡的慘劇。

在外做生意的寶石鎮人一代代都是互相拉扯的，在十年前更是干脆成立商會，擰成了一股繩，從一開始的只涉足珠寶行業，到現在已經在其他行業上滲入，寶石鎮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很難。

十年前初建時商會的會長是方靜淳的大伯，后來他回寶石鎮養老，卻是把會長交給了侄子方靜淳，而不是他兒子，沒有人反對，因為這是那一代的幾個掌權人共同的決定。

這也形成了無言的規矩，會長一職不一定代代相傳，而是注重能力。

身體被推了一把，方曉雅一個踉蹌，“曉雅，你在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理我。”

一聽這聲音方曉雅就想掉眼淚，一起長大的伙伴，卻是相隔十二年未見，此時見面卻是在這種年歲，讓她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曉雅，你是不是病了，眼睛怎么都紅了？哎呦，你不會中暑了吧，快快快，去我家吃藿香正氣水。”方靈靈拉著方曉雅就要往她家走，邊還嘮叨，“這么大的太陽在外面走，不中暑才怪，要不是在陽臺上看到你，叫你還不應，我才不出來呢，本來我就不白了，再這么曬兩次，更黑了。”

方曉雅用力拉住她，把傘罩在兩人頭上，“我沒中暑，剛才在想事情才沒聽到你叫我，我現在要去叫我爸回家吃飯，就不去你家了，你什么時候有空來我家玩，我哥給我買了新裙子回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送你。”

方靈靈眼睛發亮，鎮上誰不知道曉哲哥哥只要出去就給曉雅帶漂亮裙子回來，她們的衣服加起來都沒有曉雅的多，而且件件都好看，一想到曉雅那幾個衣柜里的衣服，方靈靈就想全抱回家。

“真的？不騙我？”

“不騙你。”方曉雅笑，有些事她還記得，她那些衣服曾經是小伙伴最喜歡的，也是她那時候最愛炫耀的。

“那我吃了飯就去你家找你，你別出去啊。”方靈靈也忘了藿香正氣水的事了，松開方曉雅就往家跑，她一定要挑一件最好看的。

方曉雅忍了多時的淚終于掉了下來，真好，又見面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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