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戲魔

鏡頭內，陳笑棠飾演的杜國笙穿著一身搓背小褂，正在給客人修腳底。

這時候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家伙，很拽地泡進了水池里。

陳笑棠忙上前打招呼：“這位老板，您是要修腳還是搓背？”

那人把臉上的浴巾拿開，露出一張很囂張的臉卻是劉醒波飾演的龍套甲。

劉醒波這次也算是“露點演出”了，為了幫陳笑棠客串這個浴池客人，他不惜暴露自己魁梧健壯的身材，抖著胸肌，泡浸浴池內。

“老板，您是要修腳還是搓背？”陳笑棠湊近他，又問了一遍。

劉醒波悄聲說：“你這家伙，今晚請客”然后大聲道：“當然是搓背啦，還用問？”一副很傲慢的樣子。

“好叻，馬上來！”陳笑棠把修腳的活兒交給其他人，專門服侍這位大爺。

陳笑棠給劉醒波搓背，劉醒波瞇著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陳笑棠看著他脖子里粗大的金項鏈，一副很羨慕模樣，忍不住用手碰了碰。

“別動！碰壞了你賠得起嗎？！”劉醒波睜開眼睛。

陳笑棠忙賠笑道：“對不起，我只是好奇。”

“好奇，就你這小癟三，一輩子也買不起這樣的鏈子！”

“咦，你怎么罵人啊？”

“罵你？我還打你！”劉醒波說完抓住陳笑棠的衣襟，直接將他丟進了水池里。

特寫鏡頭：陳笑棠拼命地嗆了幾口水。

“cut！不錯，這幕戲拍攝的很好，阿棠，表演的很好！”招振強朝陳笑棠豎起大拇指。

陳笑棠渾身地從浴池里爬出來。立馬有工作人員給他遞上，毛巾擦身子。

“怎么沒人給我遞毛巾啊？龍套難道就這么不值錢？”劉醒波在一旁抱怨道。

陳笑棠的女助理嘟著嘴對他說：“你這家伙，把棠棠欺負成那樣，大壞蛋！”

劉醒波傻了眼，“拍戲，這是在拍戲呀！俺拍戲用力也有錯啊？”

眼看劉醒波那欲哭無淚模樣，陳笑棠就把毛甩過去，“擦擦臉吧，不要再大呼小叫了！”

劉醒波：“不是啊，難得俺講一次道理。這個……是原則問題！”

看著劉醒波那漲紅的臉，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在這家浴池旁邊。有一座小型的教堂，來之前導演招振強已經設計好了，拍攝完浴池的戲份，就直接搬過去拍攝陳笑棠飾演的杜國笙和韓雪冬在教堂結婚遭到伏擊，韓雪冬身亡的戲份。

作為女主角的翁鎂玲。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第一幕戲就會這樣很窩囊地“死去”，婚還沒結完。就魂歸天國，香消玉殞。

幸虧旁邊有陳笑棠安慰她說：“這只是拍戲嘛，不要太當真。再說了，第一幕戲很，你一定要放好心態。”

翁鎂玲聽他這樣說，才道：“我信你哦，等會兒拍戲你可不能給我使壞！”

“拜托了。我能壞到哪里？和你搭戲每次不都是你在占便宜？！”陳笑棠哭笑不得。

翁鎂玲也想起了陳笑棠沒走紅前拍攝歐陽克，扮演小太監時，總被自己欺負。

可現在，一切反過來了。陳笑棠成了比自己還要有名氣的大牌，自己雖然還是當家花旦之一。卻明顯人氣不如他。

每次想起這點，翁鎂玲就有一種很不安全的感覺。感覺陳笑棠早晚一天要被其她的女人搶走。

拍攝場地就在這座小教堂內，別看教堂很小，卻什么東西都有。耶穌像，蠟燭，白紗，以及其他的物品，準備的都十分齊全。

而那些聞訊趕來看拍戲的人，更是把門口堵的水泄不通。

“這么多人，怎么辦啊？”看著那些觀眾，導演招振強很頭痛，不過他畢竟是大導演，經歷的事情也多，立馬就有了新招，他沖那些人喊道：“你們在旁邊看著有什么好，一點都不過癮，不如坐進來客串觀禮嘉賓，怎么樣？”

那些觀眾原本只是來看熱鬧，沒想到會遇到這么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都興奮的不知道南北了。

招振強也高興啊，這么一變花招，就免費收集了這么多龍套皆大歡喜！！！

“婚禮驚情”這幕戲終于要開拍了。

伴隨著節奏歡快的婚禮進行曲，陳笑棠一襲白衣帶著翁鎂玲飾演的新娘從教堂外緩緩走進來。

那一刻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陳笑棠演繹杜國笙的沉穩大氣。翁鎂玲飾演女主的嬌柔美麗。

“杜先生，祝賀你啊！”

“恭喜，恭喜！”

“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在眾人的道賀中，陳笑棠頻頻揮手，他已經深深地進入角色中。

翁鎂玲卻有些迷茫，看著身邊一身新郎裝扮的陳笑棠，再看看那些道賀的眾人，還有自己一身的婚紗她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該多好啊！

突然，她生出這樣的感慨來。

在眾多道賀的人中，扮演刺客的演員偷摸地拉了一下禮帽的帽檐，然后擠到人流前面去。

特寫鏡頭。

就在陳笑棠牽著翁鎂玲的手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拔出了槍！

是的，他拔出了槍！

砰地一聲槍響！

翁鎂玲直接擋在了陳笑棠前面。

轟動一下子，整個教堂混亂一片！

特寫鏡頭，子彈狂飛。

人們抱頭鼠竄。

“保護笙哥！”

“保護笙哥！”

身邊的護衛們大喊著。

鏡頭一轉。

陳笑棠摟著躺在她懷中的翁鎂玲，鮮血從翁鎂玲的胸口不斷地涌出。

現在重點來了。

導演招振強讓人打起精神，下面可是陳笑棠的一場哭戲。

哭戲對于很多演員來說是一大難關，尤其拍攝電視劇的時候。哭戲更多，多到很多人甚至是大牌演員都喜歡用眼藥水來代替淚水，以次充好，拍攝這樣的戲份。

之前招振強也提議陳笑棠點眼藥水來演，這樣避免因為哭不出來而ng。可是陳笑棠堅決要求實打實地來“哭”，沒辦法，招振強只好由他。

鏡頭內，陳笑棠懷中包著中彈的翁鎂玲，雪白的西服上也沾滿了血漬。

“雪冬，你不要死啊。雪冬！千萬不要死啊你要是死了的話，我怎么辦？”陳笑棠驚慌失措地用手捂著翁鎂玲的傷口。想要阻止鮮血流出來，卻怎么捂也捂不住。

陳笑棠開始凄厲地嚎叫。

沒辦法，哭戲是所有表演中最困難的一種，尤其這種嚎啕大哭，更要比那種眼角濕潤的泣要來的困難。

陳笑棠的神情舉止。絕對稱得上是傷心欲絕了。

可是這還不夠。

此刻，拍攝現場。眾目睽睽之下。

陳笑棠摟抱著翁鎂玲，悲痛欲絕，悲慟震天。

完全入戲的陳笑棠，一想到翁鎂玲真得要離開自己，以后就再也見不到她了，猛然間，覺得心口酸酸的。一陣抽搐后，眼淚就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咦，下雨了嗎？在他懷里的翁鎂玲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卻見此時的陳笑棠早已淚流滿面。“雪冬，你不要離開我。我還沒帶你去巴黎，沒帶你去看黃浦江邊的日出……你答應我的。嫁給我以后，要給我生許多的孩子，我們一起教導他們長大成人……我們老了以后，一起攙扶著去公園曬太陽，一起去河邊釣魚……雪冬，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啊！”陳笑棠撫摸著翁鎂玲的秀發，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天荒地老，兩人相濡以沫的老年時代越說越動情，陳笑棠的眼淚泉涌，躺在他懷里的翁鎂玲被吧嗒的都有些受不住了。

暈，洗臉呢？！

睜開眼再一看，乖乖了不得子，只見陳笑棠竟然流著鼻涕在自己嘴邊晃啊晃的！

不會吧？！翁鎂玲急忙閉緊嘴巴。

人家沒停，自己不能動呵！

這時候導演部招振強和其他人早就看呆了。

之前還只是干嚎的棠仔，竟然瞬間哭得唏哩嘩啦，并且眼淚鼻涕橫流，厲害呀！

不愧是無線一哥，實力派中的翹楚，怪不得人家能夠三年紅透半邊天，這是由原因的，看看，這就是演技！！

換做你，能行嗎？！

那些演員們此刻對陳笑棠可以說是佩服之至，佩服到五體投地，五馬分身！

眼看那粘稠的鼻涕就要耷拉在“俏黃蓉”翁鎂玲的櫻桃小嘴上，導演招振強救駕般地叫停道：“cut！好了，這一幕戲拍攝ok！”

“什么？”陳笑棠擦一把臉，他懷里的翁鎂玲幾乎是用“鯉魚打挺”的方式嗖地就站了起來，玄乎呵，差點被鼻涕襲擊。

“我算是服了你，阿棠，你的表演實在是太投入了，我還從沒見過哪個男演員能像你一樣哭得稀里嘩啦，眼淚鼻涕一起流你很優秀，真的！”導演招振強很鄭重地說，用眼睛熱烈地望著陳笑棠。

那是一名演員見到好的演員由衷欣賞和敬佩的目光。

事實上，此刻不僅僅是導演招振強，幾乎整個劇組的成員，對于陳笑棠都由衷地敬佩和贊嘆。

演哭戲演到流鼻涕，不容易呵！

這些人哪里知道，陳笑棠這一招完全是向亞視電視臺的一名“戲精”看齊。這位戲精就是不被大多數人所認識的老戲骨，甘草演員王偉！

說起此人，很多人也許會感到很陌生，但是很多人都可以說是“看著王偉的戲長大的”。如果有人細數起如下與王偉有關的電視劇角色，亞視電視劇《霍東閣》中的熊定一、《秦始皇》中的呂不韋，tvb電視劇《火玫瑰》中的富商喬永發、呂頌賢版《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陳小春版《鹿鼎記》中的平西王吳三桂、古天樂版《尋秦記》中的烏堡主烏應元……很多人定會張大嘴巴做恍然大悟狀，“就是他？！”

是的，就是他。出演過香港無數紅極一時、也捧紅了許多演員的電視劇，卻永遠沒有機會讓觀眾熟記自己名字的配角王偉。在一部影視劇中，正如在人類的歷史長河里一樣。鏡頭和觀眾的目光都理所當然地傾向于對主角和英雄人物聚焦，因為惟有故事主人公的命運才最牽動人心。因此在人們有限的大腦存儲空間中。只能給主角的性格和經歷以及他們的扮演者的名字留下些許位置。至于那些為使劇情得以存在和發展所必不可少的配角，雖然也常常在當時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們的飾演者永遠只能是籍籍無名之輩，而由這些角色所帶來的“深刻印象”，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所有人腦海中褪色。

王偉一生所飾演過的配角其遭遇也大抵如此。盡管人們尚能記憶他曾經精彩地詮釋過呂不韋、喬永發、岳不群、吳三桂……但是這些角色在劇中究竟有什么表現？他們參與了怎樣的劇情發展？他們突出的性格特征到底是什么？隔著幾十年的時間距離，似乎已經很少有人能回答這些問題了。

在王偉幾十年的演藝生涯中。扮演過年代上跨越古今的各式各樣的角色：有野心勃勃、圖謀不軌的秦朝權臣呂不韋；有風度翩翩、但最終“黑化”的近代警察局長熊定一；有為富不仁、冷酷無情的現代父親喬永發；還有知人善任、具有長者風范的烏堡主……

不管是古代的帝王、權臣、武林霸主，還是近現代的都督、富商，王偉的角色在氣質上始終與一種帝王之氣和長者之風相聯系，在地位上則與大富大貴之人相始終。但是，在這些角色光鮮與體面的外表之下，大多掩藏的永遠是人性中最為黑暗、冷酷與齷齪的一面。對于這類人物身上所具有的內外張力與矛盾的表現，王偉在多年的反復演繹中。已經變得爐火純青。

不過對于陳笑棠來說，他對于此人印象最深的是他在亞視清宮大戲《滿清十三王朝》中飾演一代梟雄“努爾哈赤”。其中有一段戲是他最愛的女人死在了他的懷里，然后王偉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那個情景讓陳笑棠當場差點也跟著哭起來。

這部戲制作精良，幾乎出動了整個亞視所有的大牌。堪稱超越《秦始皇》的歷史大作，當時陳笑棠對這部戲十分的入迷。只可惜電視臺播放的時候放到雍正奪嫡的戲段時，就不再播放了，可以說是一大遺憾。

不過后來聽說，亞視因為制作這部戲，花費成本太高，以至于元氣大傷，使得亞視在制作方面逐漸捉襟見肘，開始走下坡路，導致未來勢弱不能再與無線抗衡。由此可見，《滿清十三皇朝》也算是亞視從輝煌走向沒落的轉折點，具有十分的意義。

閑話休提，且說這個亞視戲精王偉拍戲最是拿捏人心，不管是悲劇喜劇，都得心應手，扮演正人君子或者卑鄙小人更是入木三分。可就是這樣一位老戲骨，在亞視勢弱以后再得不到重用，為了討生計，竟然淪落到去客串三級片此君在宮雪花版本《武則天》中客串演出老了好色如命的李世民，與少女版的武則天還有一段床上的激情戲，當初陳笑棠看著段戲的時候，只覺得心痛……

后來此人去世的時候，更是低調到讓人無處知曉，就這樣，如此優秀的一位甘草演員，遠離了大家。留下無數的經典，讓后人膜拜。

至少，陳笑棠就是其中的一名信徒，演技派的信徒！

如今，陳笑棠在拍攝《再見黃埔灘》這段教堂哭戲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想了王偉，想到了他在《滿清十三皇朝》中“眼淚與鼻涕齊飛”的壯觀場面，于是乎，他就試著去做試著去演

現在，他可以告訴自己。我做到了！！！

在拍攝完教堂這段戲分以后，整個劇組就收工。趕回無線電視臺，演員們該卸妝的卸妝回家，該串場子的串場子，總之，馬上解散。各忙各的去了。如今電視市場形勢大好，難得有戲開工。能多賺一點是一點。

作為主演和編劇的陳笑棠就沒那么好命了，他還必須和導演招振強一起看今天拍攝的樣片剪輯，然后還要討論明天拍攝的劇本，哪里不足，需要修改，哪里硬件跟不上，需要變動等等……

這里或許有人說了。拍戲不就是根據劇本來的嗎？為何還要求劇本來遷就這些情況？

還是那句話，很多事情不一定能做得圓滿，比如說今天拍攝澡堂這一幕戲，如果真得找不到這樣古老的浴池，估計劇本就要把人物搓背改成在街頭擦皮鞋。或者在飯館端盤子……

畢竟劇本好修改，而很多拍攝所需要的硬件卻跟不上。

好不容易陪著導演招振強把片段剪輯完。這時候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整個劇組辦公室冷冷清清的。導演招振強說自己先走一步，要回去給兒子將床前故事。要不然自家乖仔就睡不著覺。陳笑棠笑著說他是個慈父，招振強則道，以后你有了孩子也會跟我一樣。

導演招振強走了以后，陳笑棠則幫著拾掇東西，先是把拍攝成的樣帶鎖進保險柜，然后將攝像機卸下后，包裝整齊，最后是檢查道具設施等……

處理完這些事情以后，陳笑棠這才不行走出了道具室，卻見外面不知合適下起雨來。最近香港天氣頻繁下雨，都說春天到了，春雨濡潤，可是對于演員來說，春雨的纏綿卻是大麻煩，至少耽誤很多拍戲的機會。

陳笑棠望著微微的夜色中，雨幕飄零，頗有些寂寥的氣息。

他伸伸胳膊，扭扭脖子，無意中發現不遠處的化妝間怎么亮著燈，都這么晚了還會有誰在那？

看著那亮堂堂的窗口，陳笑棠心中大為好奇，不禁改變方向朝化妝間邁了過去。

很快，陳笑棠便走來到了化妝間門外。那門并沒有關嚴實，絲絲光線從那門縫中散射而出，將外面照得敞亮。陳笑棠豎著耳朵聽了聽，里面果然有人，不過陳笑棠卻有些訝然，他除了能感應到那屋內的呼吸聲外，竟再也察覺不了里面有任何動靜。

陳笑棠不由得挪動著步子，透過那道小小的縫隙朝里面瞅去……

翁鎂玲？！

翁鎂玲已經在化妝間里呆坐許久了。

今天拍戲的一幕幕似乎還在眼前閃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卸完妝后總感覺神不守舍。本來可以離開公司，卻想到陳笑棠還沒走，翁鎂玲又不想就這么快回家，于是便在這里呆坐。身邊沒了陳笑棠的影子，她卻總感到做無論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為此翁鎂玲在這里已經呆坐了一個多小時，為的只是能夠看陳笑棠一眼，似乎多看一眼，心里也能安穩許多。

猶豫了許久，她終于還是決定繼續等下去。沒有看到陳笑棠，翁鎂玲微感失望，想直接就這樣走過去找到陳笑棠，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想他了吧？天啊，今天自己剛和他拍過對手戲，這么快就想念他，也太那個啥了……

翁鎂玲此刻地心情就跟那外面的雨一樣，纏纏綿綿。

剪不斷、理還亂……(

電影大亨 第四百五十章.戲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