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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求仙

更新時間:2013-05-14  作者:月關
醉枕江山 第四百七十章 求仙
對于婉兒的質疑,楊帆笑而不語。

楊帆堅信世間沒有長生術,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他的太師傅不信。

少年時候,楊帆也曾望著浩渺無際的大海,好奇地問他那位年過百歲卻依舊健朗的太師傅:“太師傅,海上真的有仙山嗎?仙山上真的住著長生不老的仙人嗎?”

剛剛釣了一條大魚的太師傅正在惱火,因為他釣了一條極大的魚,那是一條鯨魚,雖然那條鯨魚還未成年,畢竟還是鯨魚。結果,他的魚桿折了,連他都差點兒被拖進大海,這讓虬髯客覺得在自己的徒孫面前很沒有面子。

丟了面子的虬髯客犯了老小孩的脾氣,正四處尋摸鋼叉,想要追到水晶宮去把那只不肯乖乖就范的鯨魚給宰了,聽到徒孫、問出這樣的混話來,虬髯客馬上吹胡子瞪眼睛地說:“仙山?啥叫仙山?仙人,啥叫仙人?”

剛非鯨魚搏斗了一番的虬髯客一只腳穿了麻鞋,另一只腳光著,蓬頭垢面地教訓他的小徒孫說:“若有長生術,必有長生人,你見過?我對你說我是秦朝人,當年使一柄大鐵椎和張子房在搏浪沙刺殺過秦始皇,你信嗎?”

少年楊帆兩眼冒著小星星,雙手托著下巴,很崇拜地對他的太師傅說:“太師傅說是,那就肯定是!”

虬髯客網被一個龐然大物駁了面子,又被這個小東西駁了面子,不禁氣得跳腳:“蠢貨!當真是蠢貨!我說我是我就是嗎?老※子又不是一棵樹,切開來數圈圈就能知道我的歲數。哪個秦朝人能活到現在證明我就是誤中副車的那個大力士?”

虬髯客不想就這個蠢問題和小楊帆辯論下去了,他忿忿然地下了結論:“笨孫兒,等你長大了,如果有人告訴你他懂什么狗屁長生術,你就替老夫潑他一頭狗血,這廝絕對是個大騙子!”

在楊m小小的心靈中,他的太師傅就是超越傳說中那神奇的劍—仙的存在,如果說世上真的有神,他相信他的太師傅就是神,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武神。他尊敬并且無條件地崇拜這個老人,他相信太師傅告訴他的一切。

長大以后,楊帆對他的太師傅依舊崇拜而信任,他相信太師傅告訴他的話。不過,這時候楊帆再回想起太師傅當年的反映,便不免懷疑太師傅年輕時候是否也相信過長生術,沒準兒還聽人瞎掰,特意去找過什么海上仙山,因為吃了大虧,才會如此惱火。

楊帆沒有對婉兒說出他的根據。很多人一生中至少在某一階段,會有一個絕對崇拜的對象,對于這個人說過的一切,他都會深信不疑。但是他絕不會把這個理由說給別人聽,因為他和他的偶像都可能都會因此受人嘲笑。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楊帆尤其不會這么做,他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大男子主義的,不希望自己的女人知道她的冇男人像個孩子似的依賴、崇拜著另一個男人。

他胸有成竹地反問道:“神秀大師乃是北宗禪門創派祖師,修行深hòu,佛法高深,他前些日子入京時,陛下也曾向他討教過長生之法,神秀大師可曾為陛下講授過長生之道么?”

婉兒不服氣地道:“神秀禪師修的是佛門正宗禪法,修的是往生,信的是輪回,練的是一顆菩提心,身體與他而言只是一具臭皮囊,不求千秋萬載,自然不精于此道!”

神秀大師已于月前入京了,神秀大師到京后,武則天曾親往相迎,并不計君臣之別,以皇帝之尊,跪禮相迎。并特敕神秀大師可乘肩輿上殿,直達殿前,不必行禮。

她又下令在神秀原來住的玉泉山和他的家鄉尉氏修建寺院,以表彰他的功德。并下詔廢除“道先佛后”的次序,代之以“佛先道后”。劃撥專款大修寺廟,大造佛像,大量翻譯佛經,玄奘臨終前的遺愿終于實現,佛教在神州大地上再放光明。

武則天又趁神秀到京之機,給自己加了個“慈氏”尊號,慈氏就是彌勒,武則天登基時就在民間宣揚自己是彌勒轉世,現在她終于堂而皇之地把彌勒佛的尊號加在了自己的皇帝尊號上,她如今的全稱是“茲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

神秀大師已經九十多歲了,白須飄飄,卻依舊健朗,步履如飛。武則天正是見了神秀大師體魄強健,才突然萌生了討教長生術的念頭。

但是這位大德高僧豈會用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奉迎皇帝,他只是淡淡一笑,答道:“老衲修的是一顆禪心,求的是菩提自性。長生之道,實非老衲所長。”

武則天拜唔神秀禪師并與之對話的過程是當著滿朝文武進行的,所以此事盡人皆知。武則天聽了神秀禪師的話之后雖然有些失望,對于神秀大師倒是依舊禮敬有加,不敢有絲毫怠慢。

不過皇帝這愿望一傳開,那些想著阿諛皇帝的大臣就起了心思。樂安侯俞瀕然就是因為這個,才把自己奉若上賓的三位活神仙舉薦給武則天的。

楊帆聽了婉兒的話,忍不住笑道:“這么說,你倒是信的?”

婉兒猶豫了一下,遲疑道:“奴自幼博覽群書,究盡古今書籍,但凡此等奇人逸事,多是子虛烏※有的傳說,確無一例實證可循。然而,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日在宮中,陛下請來的那幾位世外高人,曾經當著陛下的面展示過神通,婉兒卻是親眼所見的!”

楊帆吃了一驚,失聲道:“你親眼所見?陛下請了什么高人來,展示過什么神通了?”

婉兒把那日凈光老尼所演神通的經過與楊帆一說,楊帆心中頓時恍然:“原來是他們?他們……精通神仙術?”

楊帆想起那天所見,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婉兒道:“今日陛下冒著大雪便服出宮,就是特意去見他們的。”

楊帆道:“陛下去了樂安侯府?”

婉兒道:“不是侯府。這三人在侯府住不慣,說他們是山野中人,餐風飲露,受不得世俗氣。樂安侯在積善坊緊挨著星津橋的位置有一處老宅子,因為洛河泛濫時常遭水災,所以蓋了新宅子后就荒廢了。這三位活神仙聽說后,執意要去那里居住,而且自給自足,不要任何人伺候。說起來,神秀大師出行時弟子無數,前呼后擁的,比起這三位高人還真少了幾分方外人的味道呢。”

楊帆輕輕瞇起了眼睛,緩緩地道:“如此說來,倒真像是幾位世外高人呢,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見識見識他們的無上神通!”

這一刻,楊帆巴打定主意要去一探究竟。

他要知道,是不是自己心中的神錯了。

如果他的太師傅是對的,那么,以“神仙術”接近皇帝的這三個騙子,目的何在!

至于要不要潑他們一頭狗血,楊帆決定見識過他們的本事之后再說。

武則天輕車簡眾,微服趕至樂安侯府老宅,換了便服的內衛和百騎早在她趕到之前,就把這幢宅子四下里團團圍住,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就連躲在洞里的老鼠都無所遁形。

院中,武則天在三位活神仙的陪同下里里外外巡視了一番,院落房舍雖然打掃的極為干凈,還冇是難以掩飾其間破敗荒涼的氣息,武則天便有些不悅了。

樂安侯察顏觀色,趕緊解釋道:“非是小臣對三位神仙不恭,實是三位活神仙執意要求住在這里。”

他頓了頓,又訕訕地道:“三位神仙說,小臣府上世俗之氣太濃了些,不利于他們修行。”

武則天聽了容顏稍霽,對什方道人關切地問道:“三位仙師在此住著還方便么?一日三餐供奉如何?”

什方道人稽首道:“多謝圣人關切,貧道修習道法小有所成,早在兩百六十年前就已辟谷,如今只偶爾服些草木丹丸,不吃世間食物的。”

那老胡人呵呵大笑道:“圣人,貧道與他們不同,貧道修的是西方法門,一日三餐照舊,葷腥酒水不忌。不過這洛陽的精致美食,容易叫貧道耽于享樂,所以不需俞侯照應,貧道自行燒些飯菜就好。”

武則天聽了,對這三人的道行更信了幾分,空蕩蕩的正堂中已然擺了幾張蒲團,雖然整個院落警戒森嚴,但是在武則天身邊卻看不到劍拔弩張的氣氛。

張昌宗和張易之扶著武則天在蒲團上坐下,這兩個少年年紀輕、頜下無須,又兼眉清目秀,三位活神仙壓根不知道他們是皇帝的新寵,還以為他們是宮里的太監或者宮娥所扮的呢。

他們只知道皇帝最寵薛懷義,至于張昌宗和張易之,因為他們受寵還是近一段時間的事,在百姓間還沒有傳開,他們又不是真的有能掐會算的本事,哪里知道其中詳情。他們雖然已經和樂安侯搭上了線,但樂安侯把他們當成活神仙供奉,自然也不會說這些宮閑秘聞、風流韻事來污神仙的耳朵。

武則天坐定身子,馬上再度提起想要見識見識這三位活神仙道法神通的愿望。這一回三位高人倒是并不推辭,一時間,撒豆成兵、斷舌再續、隔物透視,剪紙成魚,”,”,諸般法門一一使來,把武則天看的神馳心醉。

親眼見到這般神通,武則天對這三個方外人再無半分懷疑了。她迫不及待地問道:“三位仙師都是有大神通的人,朕想請教,若是朕想修習這長生術,也可以嗎?”

什方道人撫須沉吟片刻,瞟了凈光老尼和西方胡道一眼,對武則天道:“不瞞圣人,我等都是自幼苦修,方有今日境界。

陛下今日年紀,若想似我等一般修行,巴然有些遲了。不過,若是由貧道采煉仙丹供圣人服用,當可活到兩甲子以上。“

武則天心道:“兩甲子也不過一百二十年,我今年都七十了,滿打滿算也就再活五十年。世間有些根本不懂修行的凡人也有活過百歲的,我是天子,天材地寶諸般奇物予取予求,再借助他的丹藥,才只延壽到兩甲子么?”

換作以前,只要能活到百歲,武則天也就知足了,如今眼見身前這三位奇人個個都活了三四百年之上,兩甲子的壽祿對武則天的吸引力就小了許多。

凈光老尼瞧見武則天的臉色,忙合什微笑道:“圣人,什方道人日餌百草,謝絕煙火,以草木之丹佐導引之術,故而長壽。貧尼有一套煉氣養神的法門,也能長壽。而老胡精通西方道法,有稼星續命之法。

什方道人既然出手,貧尼等蒙圣人hòu愛,也當為陛下出些力氣才是。這樣吧,可以讓什方道人為陛下煉丹,貧尼授陛下吐納法門,西方老胡為陛下攮星續命,只是此舉乃逆天而行,以我三人神通,只能保證每人為陛下續壽五十年,之后就要看陛下的造化了。

武則天大喜,若是這三位仙師一人為她延行五十年,那就能活到兩百多歲了,從今以后用一百多年的時間修行,集天下物力為己所用,說不定自己也能領悟仙術,長生不老雖不可能,再活個五百年總還可以的吧!

武則天馬上舉致勃勃地討教道:“如此,朕是否也要吃素呢?”

凈光老尼道:“自古素食者壽,陛下自當吃素,以佐仙丹及吐納法門。”

武則天如今已七旬高齡,對葷腥本就沒有太多食欲,一聽欣然應允,道:“使得,從即日起,朕再不用半點葷腥。”

西方老胡見什方道人和凈光老尼一唱一和,這位東方女皇對他們越來越是恭敬,自己一直拙于語言,在皇帝心中不及他們受重視,怕會短了他的好處,忙道:“圣人乃彌勒佛祖下世,理應身體力行,素食修身。依貧道看來,圣人還應禁止天下人屠※殺牲畜及捕魚蝦,令天下軍民從此不食葷腥,如此則功莫大焉,天下蒼生幸焉,萬物生靈,咸為圣人祈福,圣人還怕不得長生嗎9”

武則天吹噓自己是彌勒轉世,只是為她登基造勢,連她自己都不信的,這時卻聽西方老胡說她是彌勒轉世,不由暗自驚疑。可她又不能否定這件事,只好故作訝然地道:“仙師認得朕的前身?”

這幾個騙子都是最擅察顏觀色的主兒,凈光老尼一瞧武則天臉色,就知道她起了疑心,不由暗暗生氣:“這個老胡,叫他少說話,偏要多嘴,好不容易唬弄的這位女皇帝對我們信任有加,他一句話又挑起了皇帝的疑心。”

凈光老尼趕緊補救,故作神秘地道:“呵呵,我佛家講因果。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民間傳言圣人乃彌勒轉世,圣人以為這是天下臣民恭維圣人么?圣人,要知道這世間事莫不暗合天道啊……”

武則天是聰明人,聰明人聽了這么幾句含糊的話,馬上很聰明地就自行補足了。武則天又驚又喜,她沒想到自己為了登基造勢誑騙世人的彌勒轉世一說竟然是真的。

“是啊!天上神佛如許之多,為何懷義和九大高僧偏偏選中彌勒佛為朕的前世呢?只是偶然為之?如今看來,是冥冥之中有天道暗自指引著他們,原來,…朕竟真是彌勒佛祖轉世!”

摩勒還未發現自己失言,一見皇帝同他搭訕,不禁洋洋自得地又吹噓道:“貧道行走天下已五百年,兩百年前,貧道就曾見過懷義大師呢。”

什方道人和凈光老尼一頭黑線:“這個大嘴巴的牛要吹到什么地步,眼前這個老婦人可是當今天子,不是坊間老驅,萬一露出破綻……”

大冷的天,這一尼一道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武則天也是一驚,繼而驚訝地道:“甚么!摩勒仙師兩百年前就見過懷義?這...這怎么可能你又已經活了有兩百多歲了么?”

摩勒捋著大胡子,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貧道所見,不是今日的懷義大師,而是懷義大師的前世!”

凈光老尼不敢再讓他說下去了,這摩勒同她兩人不同,摩勒心眼兒粗,原本就是在泉州靠表演斷舌再續、吞炭噴火一類的幻術賺※錢花的,被他二人發覺此人的術法可用,才拉攏成了同伙,這人不是專業騙子,再叫他說下去,只怕是要漏餡。

凈光老尼趕緊接過話碴兒道:“呵呵,既然摩勒已經說破了,那貧尼就向圣人交個實底吧。實不相瞞,這懷義大師乃是佛門護法韋馱菩薩轉世,正所謂一佛出世,千佛護擁,韋馱先行下世,正是為圣人開路而來。”

凈光老尼頗富急智,一句話不但替摩勒圓了謊,而且還討好了薛懷義。在她想來,薛懷義聽了這樣說法必然歡喜,而女皇帝也必然開心,此所謂一舉兩得是也。

什方道人清咳一聲,撫須微笑道:“凈光師太,天機已經泄露的夠多了。

凈光老尼“啊”了一聲,忙做失言懊仁狀。

摩勒與他二人合作久矣,一見二人如此補救,這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嘿嘿一笑,說道:“我西方法門與你釋道兩家不同。攮星續命,本就是逆轉天機之舉,如今偶爾泄露幾句也不打緊。”

他說不打緊,對張昌宗和張易之兩人來說,這幾句話卻打緊的很。

張昌宗和張易之如今正受女皇帝寵愛,兩人的富貴榮華、財勢權力,全部來自于女皇,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女皇帝仍不能忘情于薛懷義,如今這幾個人卻說什么薛懷義是彌勒護法韋馱菩薩,陛下若當了真,他們如何能夠專寵呢?

本來,方才看這幾人方術了得,兩個美少年也是心神皆醉,這時卻是暗生憎惡。三個“仙人”萬萬沒有想到,吹牛不小心吹大發了,如今已經徹底得罪了武則天的枕邊人,而且一得罪就是兩個,替他們埋下了一個大禍根。

武則天卻是聽得心花怒放,想那薛懷義孔武有力,性情粗魯,偏與自己一見投緣,又恰恰封了他一個護國法師,這等機緣,可不正像是手持金岡杵的佛門護法神將韋馱菩薩嗎?想到此處,武則天對自己彌勒轉世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了。

她欣然道:“多謝三位上師點化,朕為彌勒,朕之國度,自然就是佛國,理應不殺生、不吃肉,朕明日就頒布禁屠令,禁止天下人屠※殺牲畜及捕魚蝦!”

什方道人和凈光老尼以及西方老胡雙手合什,同宣法號:

“無上太乙天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至于摩勒,也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法號,只管也咕嚕一句便是。

女拼欣然保證要下“禁屠令”禁止天下殺生之后,又對什方道人道:“仙長為朕煉丹,保朕長壽,功莫大蔫,朕封仙長為正諫議大夫同鳳閣鸞臺平章事,以后隨朝伴駕,朕也好就近請教!”

武則天一句話,便送了這老道一個宰相的職位,又對那凈光老尼道:“朕封師太為麟趾寺之主,以后可以在京里頭授徒傳道,出入宮閣不禁!”

摩勒聽到這里,不禁嚇了一跳,他雖到處招搖撞騙,卻還是頭一回騙到皇帝這樣的大人物頭上,他只想借著什么攮星續命,需要做法為借口,多騙些金銀珠玉,然后一走了之。如果做了官或者做什么寺主,前呼后擁的風光倒是風光了,可是想跑路卻也難吶。

摩勒想到這里,趕緊推辭道:“貧道雖然修習術法,卻不識幾個大字,修的西方法門也是野狐禪,做不得官,也不能開宗立派,敢請圣人在麟趾寺旁賜貧道一幢宅院,若有宣召,貧道隨宣隨至就是。”

這個胡人賣相不大好,而且他的神通雖然看著眩目,卻報不出自己的門派,遠不及什方道人和凈光老尼的佛道兩門后臺強大,在武則天眼中,對他確實不似對那一尼一道重視,他既然這么說,武則天自然一口答應。

接下來,武則天又聽他們大談特談什么采藥煉丹、不老長生的種種神通法術和奇聞逸事,直聽得心神俱醉,張昌宗和張易之心中已經對這三位活神仙起了厭憎之意,只是見女皇癡迷,一時不敢表規出來,只好耐著性子陪她聽講。

天色漸昏時,張昌宗就迫不及待地提醒女皇帝時辰不早,應該回大內了,武則天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

俞顴然把皇帝送到坊門之外,便興高采烈地趕回自己府上,一進花廳,一位極柔媚可愛的女子更巧笑嫣然地迎上來,這是他最寵愛的一個侍妾,姓李名靜,被俞侯收房才三個多月。

靜兒迎上前來,幫他脫了大鱉,接過丫環遞來的笤帚,替他掃著袍袂上的雪沫子,柔聲道:“侯爺,看你這副高興的樣子,圣人這趟來咱們家一定很開心吧。”

俞瀕然在她的粉腮上擰了一把,眉開眼笑地道:“小東西,就你有眼力見兒。呵呵,你就等著吧,用不了多久,咱們家就飛黃騰達啦,說不定我引薦仙師有功,還能封個公爵呢。”

俞瀕然笑嘻嘻地說著,徑在火盆旁的坐榻上坐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對李靜道:“對了,我記得你那本家哥哥是在北市經營雞鵝牲畜的,是么?”

李靜嬌聲道:“難為侯爺還記著他呢,奴奴的兄長正是在北市經營肉食的,有侯爺照應著,坊令也不敢去難為他,如今他的生意越做越好了,馬上就打算在南市也開家分店呢。”

俞瀕然嘿然一笑,囑咐道:“嗯!你趕緊著,派人去給你那兄長送個信兒,叫他把所有的雞鴨魚鵝豬羊狗肉……,這么說吧,沾上葷腥的就算,馬上全部賣掉!一丁點兒都別留,只要是肉食,就一點也別再進了。”

李靜臉色一變,還以為自己哥哥出了什么事,趕緊問道:“侯爺,我哥哥出什么事了?”

俞瀕然在榻上坐下,小廝便把火盆移近了些,俞侯烤著手,漫不經心地道:“沒甚么事,你不要問為什么,總之,統統賣掉就是了,要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李靜見狀,趕緊走過去,纖腰一折,便把個圓滾滾的屁股挪進了侯爺的懷里,又把侯爺冰冷的雙手揣進自己懷里,叫他捏住那一雙火熱溫暖的椒乳,臀部劃著圈兒地搖晃著撒嬌,根本不在乎旁邊還有一個小廝:

“侯爺,奴奴那兄長承蒙侯爺關照,生意越做越大,趕著如今是冬天,也好儲放,那羊啊豬啊雞呀鵝呀的進了好多,在后院里堆成了山,要想一下子全賣掉,哪兒賣得出去呀。再說,他就是靠這一行賺口食的,不讓他賣肉,他一家老小吃什么呀?”

俞瀕然捻著那一對雞頭肉,笑瞇瞇地道:“賣不出去?那就降價,附近幾個坊的肉食鋪子,不都是從北市里這幾家肉行拿貸,嗎?你哥哥賣的比誰都便宜的話還怕賣不出去?如果還是賣不出去,那就繼續降價,降到比進價還低,那總能賣出去吧?至于以后的生計,賣不了肉可以賣菜嘛。”

靜兒姑娘的屁股劃一的圈更圓了,還有那么一點很技巧的篩動,她環著俞侯的脖子,嬌滴滴地撒嬌道:“侯爺,你既然這么說了,那肯定是為了奴奴的兄長好,可是你多少也得透露一下,為什么要這么做呀,侯爺放心,奴奴的嘴很緊的。”

李靜姑娘臀如蜜桃,結實緊繃,這位侯爺素來最喜歡把玩,平時只要她使出這一招來,如果有什么央求,俞瀕然就沒有不答應的,可是今兒也不知怎么了,俞瀕然就是不肯說。

“嘿嘿!你的嘴巴……,當然緊的很,可是不該知道的事情,你就不要問……,”

俞灝然撫著靜兒粉嫩的紅唇,臉上有暖昧的笑意,說出來的話也很暖昧,但是他的眸子里卻已經有了幾分冷意:“總是自家親戚,別說我不關照你們,能賣一文是一文,不然,,到時候血本無歸,可不要跑來向我哭訴。”

靜兒終于發覺事情不太尋常了,她男人的眼神兒非常認真,她不明白為什么,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有道理講得通,天子腳下大周都城,怎么可能不賣雞鴨魚肉,窮人那是吃不起,達官貴人也不吃肉么?她想不通,但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發生了,如果不聽侯爺的吩咐,她一定會后悔,真的會后悔。

靜兒九娘趕緊嘟起小嘴兒,在俞瀕然臉上嘖地親了一口,匆匆站起身道:“是!奴奴這就去。”

她猶豫了一下,又道:“若隨便派個人去,恐我哥哥不舍得損失,奴家想親自去一趟。”

俞瀕然擺擺手道:“去吧,早去早話。口風把緊一些,否則別怪我不認這門親戚。對了,雞鴨你捎回各五十只,豬羊嘛,各買三頭,趁著天冷兒還凍得住,擱咱們家后院里頭備著。”

武則天離開以后俞家那幢挨著星津橋的老宅便迅速安靜下來。老宅四周巡弋的“公差”、推著小車的“小販”、挎著籃子的“坊民”,也都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方才公人巡弋、小販叫賣、坊民閑游的情景對積善坊來說其實是不正常的現在這種樣子才是正常的狀態。

積善坊北接星津橋,是最接近皇宮正門的一個坊,坊中住的達官貴人最多,因此坊外金吾、坊內武侯再加上坊正手下的坊丁配備最是齊全,街頭時時有人巡戈,坊內的人行走自如自坊外來的人卻會受到最嚴格的盤查。

實際上,除了本坊的人還真沒有什么外人進來,有人來時大多有親友領著,出入豪門大宅的則持有拜貼、揚著官幡,閑雜人等不會進來的,走街串巷的小販也不會到這里來,這里雖也有小市區,但是在這里做小生意哪有在平民聚居的坊里好。

整個積善坊的治安外緊內松,沒有人喜歡在街上散散步都有幾雙眼睛盯著他富人尤其如此。既要保護好貴人們的安全,又不能讓貴人們覺得拘束,負責坊內治安和事務的坊正、不良帥以及負責這一片巡察安全的金吾衛可謂煞費苦心。

不過辛苦不會白費,積善坊一直就是洛陽治安最好的幾個坊之一,不敢說治理的路不拾遺,卻真的可以夜不閉戶,因為宵小之輩是不會到這兒來的。而本份人家誰敢半夜三更到別人家里串門子。

今天不良帥黎亦喬正在坊正秦懷德家里喝酒,秦懷德的婆娘劉桂香置辦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款待丈夫的這位老搭檔。黎正喬馬上就要升官啦他在積善坊做了六年的不良帥,因為卓越的政績,被洛陽尉唐縱看中,要把他提拔到洛陽府做事。

能在積善坊這種墻頭掉下一塊磚砸的都可能是一位爵爺的地方做了六年不良帥還太太平平的人,提拔到洛陽府去做個總都頭綽綽有余。這幾年他的考功成績一直是優,積善坊里就沒出過大案子,再有三天,他就要卸任,去洛陽府走馬上任了。

秦懷德也很開心,去年年底他的坊正就到期了,可是毫無異議的,他又被任命為本坊的坊正了。在一窩一窩的達官貴人中間做坊正,的確是個辛苦活兒,可是在這樣的地方做坊正,他的收益也豐hòu啊。

不要以為達官貴人都是仗勢欺人不通情理的,他在外面那些灰色收入就不提了,光是坊里頭哪位達官貴人家辦喜事,或者逢年過節的時候,派發給他的那個大大的紅包,積攢起來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貴人們當然不怕他不用心做事,可是對街坊,尤其是常年打交道的街坊,只有蠢人才會用高壓手段而不懂懷柔。

秦懷德已經老了,五十七歲的人了,起五更爬半夜的真快折騰不起了,不過他打算再咬牙撐上三年,再有三年功夫,他就能把自己的兒子捧成眾望所歸的下一任坊正,如今做副坊正的房杰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位置呢,嘿嘿,讓那老家伙等去吧,就比老夫小四歲,老※子再做一任坊正,靠也要靠死你!

老秦和老黎喝得很開心,老黎喝醉了,就睡在了老秦家。多年的搭檔,有那個交情,這就叫通家之好。老黎家最小的那個,閨女已經許了老秦的小兒子,親上套著親呢。

他們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一個被當年的刑部司郎中楊明笙府上的人稱為“瘟神”、被后來的整個刑部、整個三法司,乃至如今的整個大周官場稱為“瘟郎中”的一個年輕男子,此時已經踏進了積善坊的大門。

楊帆轉悠到俞家老宅的院落一側,看看前后無人,忽地縱身一躍,伸手在墻頭一搭,便像一只飛鳥似的閃進了墻內,身子掠過墻內的剎那他就松了手,讓身子在墻頭刻意地蹭了一下,帶著一蓬積雪落下去,墻頭的手印便不見了。

片刻之后,楊帆已出現在一扇門前。

整個宅子大院套小院兒,每個院子里都有很多房舍,房舍內外都冷請的嚇人,仿佛根本沒有一個人居住,楊帆通過一些很細微的地方,確認這間房子里一定有住客。

他小心地靠近,耳朵貼在門上,屏息聽了聽,就聽里邊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害我等這么久,你才來啊!”醉枕江山 第四百七十章 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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