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 1726、酒后吐“真”言
中春時節,山野深處還是有一些寒意。畢全力與方圓互相攙扶,踉踉蹌蹌,搖搖晃晃,回到房間。把畢全力扶到椅子上坐好,看到朱小凡和孔雙華也跟了進來,方圓說:“凡姐,剛才畢哥說的是醉話。晚上,還是我和雙華一個房間,畢哥就交給您來照顧了。”朱小凡凄然一笑:“放心吧,我們都老夫老妻的,這方面我有經驗,我能照顧好他。你去吧。”
孔雙華過來扶著方圓,正準備離開,卻聽到畢全力大聲喊:“方圓,你不要走。今天晚上,我們兩個睡一間,我還要聊天呢!”方圓就不敢移動腳步了。朱小凡輕輕地推方圓和孔雙華:“去吧。全力醉了,還能聊什么天?”方圓與孔雙華準備再一次往外走。畢全力竟然站了起來,沖著朱小凡大嚷:“我說過多少回了,我決定的事,你不要摻和!今天晚上,我和方圓要聊天,你去和雙華妹妹玩兒去,別在這里瞎摻和。”
沒有避諱方圓和孔雙華,畢全力沖著朱小凡下命令般地直斥,仿佛朱小凡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部下。酒精的麻醉作用,讓畢全力沒有了往日的溫文爾雅,面部肌肉不受控制,也讓他英俊的面孔在這時竟然多了幾分猙獰與兇悍。方圓和孔雙華都感到非常詫異,原本對畢全力一直都很尊敬的孔雙華,幾乎忍不住要質問畢全力,但被方圓拉住了衣袖。方圓同樣也不理解,如果說妻子表現不好,就像孔雙華過去某些時候的表現一樣,那么該批評就批評。現在,朱小凡說要照顧畢全力,表現的是婦道,是賢淑,竟然還會被畢全力訓斥,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朱小凡的眼淚立刻流下來。捂著嘴,朱小凡跑出房間。方圓不敢走,連忙說:“雙華,快跟上凡姐。好好跟凡姐溝通。”孔雙華說:“知道了。”說完就跑了出去。
方圓扶畢全力重新坐下。方圓說:“畢哥,我燒一壺水,給沖一點茶喝。”畢全力說:“好,我有些渴。”
水燒開了,茶泡好了。畢全力喝了幾口茶,說:“方圓,坐。”方圓也坐在房間的椅子上,與畢全力隔桌并肩。畢全力說:“我記得我在當團市委書記的時候,我們還經常打個電話交流交流,見面的機會也比較多。”方圓說:“是。那個時候畢哥經常參加青聯委員的活動,而且還組織了廣大青聯委員給青聯希望小學捐款。我也陪著畢哥多次去下面的五個縣看希望小學建設的情況。”畢全力說:“是啊,那個時候多好啊!一腔熱血,恨不能在現有的崗位上為我們東州市做更多的事情,為東州的老百姓做更多有益的事情。我豪情滿懷,確立了在本屆青聯委員任期內至少建10所希望小學的宏偉愿望,沒有想到,只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就全部都實現了。”方圓說:“是的。這充分展現了畢哥的工作能力,更體現了畢哥一心為民的胸懷。我一直都很敬佩您!”
畢全力笑了,比哭還難看,臉上的肌肉也不能完全受神經的控制,酒精的作用正在慢慢顯現。畢全力說:“現在,我想做事就沒有以前那么容易了。看起來我的職位是提升了,但與以前相比,卻在一定程度上是位高而權輕。或許這樣表述不夠準確,我的意思是,以前我在團市委是真正的一把手,工作上絕對可以說了算,可以拍板,而現在呢?在市委口,我是市委常委,13個常委里,有一個書記,兩個副書記;在市政府口,我是副市長,真正可以拍板的是市長和常務副市長;對于我分管的部門來說,我是他們的分管領導,但各個部門的一把手,對我是表面尊重而實際根本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重大事項他們是向市委王書記和市政府宋市長請示,因為重大事項我沒有拍板權;小事情,他們作為部門一把手,喜歡自己拍板,我時常很苦惱,不知道自己在副市長這個崗位上到底該發展怎樣的作用。在團市委書記的崗位上,我知道我該做些什么,我知道做些什么能夠對人民有益,能夠創造實實在在的業績;但在副市長的崗位上,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對人民有益的工作,我如何能夠通過我分管的部門創造出讓上級,也讓人民群眾滿意的業績?方圓啊,你哥哥我心里也很苦啊!”
方圓是真理解和體會不出畢全力的苦惱!高高在上的市領導,又是市委常委,誰不仰慕?誰不敬畏?聽了畢全力的話,方圓想到了自己在68中與苗群搭班子的時候,自己是副手,確實有很多方面還是要聽苗群的,雖然當時苗群的很多做法自己并不贊同,但是沒有辦法。在東州5中,雖然當副校長的時候自己有些強勢,但還是要聽楊芳的,真正的大事自己無權作主。方圓想到暑假里楊芳手里那么多條子,最終同意接受苗東順的兒子,那還是考慮到自己是副校長的緣故,真正的拍板權確實在楊芳的手里。方圓想到了自己擔任東州5中黨總支書記主持工作以來,明顯與當副校長不同,等當了校長,就更不一樣了。而到了教育局當了副主任督學后,雖然在學校里依然在行使校長的職權,與以前相比,因為多了一個副處領導的頭銜,幾個副職更聽話更服從;而在教育局,自己則說了不算,有建議權,沒有拍板權。
從這個角度看,畢全力現在的苦惱方圓也能理解了。方圓甚至想得更多,能夠體會得出,畢全力現在對政績的渴望。以前當團市委書記的時候,要創造政績,就可以在共青團和市青聯的范圍內全力推動;而現在,卻不能隨心所欲了。各個局有各個局的內部規則,畢全力只能是抓宏觀,抓方向,具體的事務就是想管,也沒有辦法管了。比如教育局的具體事務,畢全力可以過問,但已經不能像當團市委書記那樣直接決策了。
方圓沉默不語。畢全力的話給了他很大的啟迪:要不要到教育局當一個專職的副局?如果真地脫離了5中,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可以創造一個又一個閃光的業績?這個時候,方圓忽然發現,5中對于自己的進步來說,非常非常重要。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兼任這個5中的校長,是必須的,而且是要一定的。
方圓說:“我理解畢哥的苦。畢哥如果需要我做什么,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盡全力去辦好它。”畢全力點點頭:“好兄弟,這才是好兄弟!以后很多的工作,少不了需要你的支持呀!”方圓說:“我一定會全力支持的。”畢全力說:“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方圓,東州教育要發展,還是更需要像你這樣的真正能干事、想干事的人才。那些耍心眼使權謀的人,最終會被歷史所唾棄!”
方圓知道畢全力是在影射翟新文,但方圓心里卻像堵了一塊石頭:畢全力因為與翟新文施政思路不和就將翟新文貶得一無是處,他剛才與自己談的這些算不算是耍心眼使權謀呢?
畢全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徑直問方圓:“方圓,你覺得翟新文這個人怎么樣?”方圓更加為難起來,雖然最近幾天翟新文已經表現出了為難自己的意圖,但方圓實在不愿意去評論自己的上司,評論一個不該評論的人。畢全力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有沒有感覺到,翟新文這個人很喜歡黨同伐異?翟新文這個人心胸狹窄?翟新文這個人只會治人不擅治事?看看陳奇志,被提拔為副局長以來,陳奇志也是想干一點實實在在的工作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但他都給陳奇志安排了什么工作?負責行程安排,負責奧運宣傳,負責安全,一個熟悉教育行政管理工作的副局長難道不應該在他分管的教育科發揮作用嗎?只是因為陳奇志沒有服從他的意志,不稱他的意,他就應該這樣對待陳奇志嗎?”
方圓不敢說話。因為方圓看問題的思維已經越來越理性,畢全力不滿意翟新文對陳奇志的態度,覺得翟新文對陳奇志是黨同伐異,難道畢全力與陳奇志交好,不也是黨同伐異嗎?很多事情經不起分析。方圓也不知道該怎樣看待畢全力了。在方圓的心里,畢全力一直都是學習的楷模,現在,這個信念開始動搖起來。或許,人在江湖就該如此?方圓想到自己在5中,又何嘗不是重用和提拔擁護自己的,而排擠甚至是驅逐反對自己的?難道這就是正常的人生嗎?想到了這一層,方圓覺得心智有些開竅:其實今天與畢全力來寨寮溪景區踏青,也正是“黨同”的表現啊!好一個“黨同”,大千世界,莫不如此吧?猴群,蜂群,獅群,鹿群,人群,哪一個不是如此呢?
方圓說:“陳局長確實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畢全力坐直了身子,仿佛一點醉意也沒有了:“方圓,你能說出這樣的公道話,我很開心。人哪,都是應該捫著自己的良心說話!”方圓說:“我愿意和陳局長加強工作上的溝通與合作。在陳局長遇到不公正對待的時候,以后我會幫陳局長的。”畢全力哈哈大笑:“好,好!方圓哪,原來我心里一直也是有顧慮的呀!我現在真想再和你喝幾杯!”方圓說:“畢哥,酒不能再喝了。”畢全力說:“走,我們到外面走一走,看看寨寮溪的夜景。”
兩個人在賓館外的小路上,慢步而行。山里的夜晚還是有些冷,就像兩個人冷清的氣氛。沒有人說話,就這樣默默地走,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畢全力在思忖:用一個怎樣的話題,切入到方圓與省委趙書記的關系上來?方圓想得更多,今天畢全力酒后吐“真”言,對于方圓未來的人生路同樣有深刻的影響,如何站穩腳跟,如何贏得支持,如何貫徹決策,如何做出業績?所有的這些,都需要畢全力所暗示的“黨同伐異”啊!方圓其實真地不喜歡這樣來做人做事,但如果不適應這樣的規則,自己就成了“異”,就成了被“伐”的對象,這顯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和工作狀態!
方圓想到了朱小凡。這位在方圓心里是完美妻子典范的女性,在畢全力的眼里竟然沒有得到足夠的呵護與重視,難道畢全力也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如果畢全力真地有了其他女人,這還真驗證了某紀委書記的一句話:現在被雙規的干部95%有情婦。他有,大家都有,我方圓有,又算得了什么?方圓自我開脫,自我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
方圓心里想著朱小凡的事,忍不住開口:“小凡姐現在不知道怎么樣了?也不知道雙華能不能勸好小凡姐。”畢全力興趣點顯然不在這里:“沒事的。小凡過一會兒就好了。女人嘛,總是會情緒化一些。”方圓的心里多了幾分失落:畢全力這樣對待妻子的態度,還不如自己對待孔雙華好呢!
教育局長 1726、酒后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