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2、見面會是人生百態圖

[第2章

第二卷校長之道]

第1233節

幾天后，省委組織部副部長計瑜代表省委，在東州大學宣讀了對孔子田的任職決定：經省委組織部提名，省委常委會議研究，決定任命孔子田同志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常務副校長，主持東州大學行政工作。

陪同計瑜來到東州大學的，有市委書記王國棟、市長宋云生、市委組織部長盛治仁。任命后，東州大學黨委書記馬軍代表東州大學黨委講了話：“孔子田同志是東州大學的博士生導師，是東州市乃至清江省知名的管理學專家，在長期的管理理論研究和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行政管理經驗。省委對孔子田同志的任命決定是恰當的，東州大學黨委成員也是衷心擁護的。相信，在孔子田同志的帶領下，東州大學一定能夠克服最近的腐敗事件所帶來的不利影響，貫徹好大學黨委的決策，出色地完成好東州大學的各項行政工作，帶領東州大學實現新的發展。”

宋云生看看馬軍，心里話：什么時候都不忘記，把你的黨委放在前面喲！看來，孔子田擔任常務副校長的路，也并非是一帆風順的。誰敢保證，這東州大學校長、基建副校長被雙規，不是這馬軍在背后使上的勁。這黨政不和啊，看來不僅是地方政府有，在大學里也同樣存在啊！中國人啊，為什么就這么喜歡窩里斗呢？

孔子田一臉的神圣、嚴肅。在馬軍講完話之后，他也作了發言：“尊敬的計部長，尊敬的市委王書記、宋市長、盛部長，尊敬的馬軍書記，同志們！今天，我被組織上任命為學校黨委副書記、主持工作的副校長，我是倍感榮幸，也有肩負壓力。無比感謝省委、省組織部領導對我的信任，感謝大學的領導和同事們對我的支持。在新的崗位上，我將恪盡職守，團結合作，創新工作，清正廉潔，一心一意謀劃東州大學的發展，在全力做好學校的穩定團結工作基礎上，去努力開創東州大學闊步前進的嶄新局面。為了更好地履行常務副校長的職責，更好地開展工作，我有三條設想，四點建議，五個要求。”

孔子田不愧是專家中的專家，不看講話稿，侃侃而談。他的發言，雖然在大學副校級的班子成員中并沒有得到多少呼應，但給省委組織部副部長計瑜等省委一行人、對參加會議的東州大學副處級以上學校干部、正教授以上教職員工，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僅僅從辦學理念上看，孔子田就超過前任剛剛被雙規的校長；如果再從發展思路上看，大家似乎更看到了東州大學更加美麗亮麗的前景；而孔子田所講的“五個要求”，沒有一條是針對廣大教職工的，而全部都是對他自己的要求，給這些干部和教師們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當孔子田講完之后，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為主持工作的孔子田常務副校長的精彩發言喝彩。

孔子田清楚，自己的這第一課初步達到了想要的效果。想到復雜的黨委和行政班子，孔子田還是很頭痛。自己原來不是黨委成員，一下子越過學校的黨委副書記、組織委員、宣傳委員，黨委委員，成為了排名第一的黨委副書記；自己原來在行政序列中是排名最后一位的副校長，現在成了第一副校長，在沒有正校長的情況下，從排名第七變成了排名第一；自己作為去掉新晉升的副校長，所謂的人馬，就是原來管理學院的人馬，此外，再沒有自己的嫡系部隊；因為自己是去掉新晉的副校長，所以在黨委班子里沒有發言權，在行政班子里聲音也相當微弱。在原來的工作分工中，自己分管的是教學和科研，這是大學里相對比較學術化、專業化的領域，也是相當清水寡湯的分管事項，而大學里所謂油水豐厚的分管工作，像干部提拔與任免，在黨委；像行政口的財務、基建、招生與就業等，也是各有副校長分管。自己現在全面主持行政工作，這黨委成員、行政班子成員，能支持自己嗎？如果班子里都得不到支持，那么這工作如何能夠開展？這與架空了又有什么區別？更何況，孔子田也分析過了，自己能夠成為主持工作的常務副校長，可能就是因為自己分管的是教學和科研，在這個方面比較清正廉潔，基本上沒有什么經濟問題，正常的講課費多一點少一點，也不算是什么事情；而兩個校長被雙規，都是因為在基礎設施建設工程上出了問題，其實想一想就明白，只要涉及到基建，想不出問題都難，那些建設方為了攬下大學的基建工程，絕對會不擇手段拼命地送禮送錢甚至送美女送古董，有幾個人能夠抗拒這樣的誘惑？這一次省委組織部在考察干部的時候，恐怕排名靠前的幾位副校長也都考慮過，只是分管財務、分管招生等領域，也是有大量的灰色地帶，這恐怕也是重要的原因吧。當然，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得到了市委書記王國棟和市長宋云生同時的推薦，作為省市共管的大學，東州市的兩個一把手的意見也至關重要。這同樣讓孔子田非常頭痛。按說，能夠同時得到兩個一把手的支持，這是天大的好事，但孔子田何嘗看不出來拉攏、分化這些政治陰謀。如果失去了宋云生的支持，按照宋云生現在在東州的實力，那自己就等著慢慢的政治死亡吧，更難過的是，省市共管的大學，每年的學校經費，省財政出一小部分錢，市財政才是大頭，這孔子田很清楚，如果宋云生不支持，恐怕這經費也會很困難吧；如果王國棟不支持，這日子同樣難過，黨管干部，固然自己現在已經是省管干部，王國棟已經管不到自己，但自己現在是副校長，不是真正的正校長，上面征求王國棟的意見時，王國棟說不適任，自己未來能不能轉正，也同樣是未知數。

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代表市委講了話。王國棟說：“感謝省委組織部計部長親臨東州，宣布對孔子田同志的任命；對于孔子田同志履任新職，我代表東州市委表示衷心的祝賀。東州市委相信，作為東州市少有的享受國務院專家津貼的知名專家學者，孔子田同志一定能夠在常務副校長的崗位上發揮專業特長，引領東州大學向著學術成果豐碩、社會影響廣泛的新目標前進。東州市委希望，孔子田同志能夠貫徹落實好大學黨委的各項決策部署，在新的崗位上做出更大的貢獻。”

宋云生最不愿意聽到的話，就是行政工作要接受黨委的領導，對于王國棟的講話非常不滿意。按照今天的安排，自己是沒有講話的機會，宋云生感到非常的郁悶。

會議結束后，計瑜、王國棟、宋云生、盛治仁在學校小會議室，與大學的領導馬軍、孔子田等所有副校級以上干部見面。這個見面會，實際上就是一個表態會，所有的班子成員都要發言的。不過，今年的表態會與以前的新校長任職見面會有很大的不同，今年，這個孔子田上任，竟然有市委書記和市長外加市委組織部長三個人力挺，也的確是前所未有。許多的大學班子成員，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都在盤算著輪到自己的時候，應該怎樣說比較合適。

大學黨委書記馬軍第一個表態：“按照分工，黨委負責黨務，負責把握學校發展的大方向，對學校的重大問題進行決策；校長負責行政，要貫徹落實黨委的決策部署，在這個基礎上，全面主持學校的行政工作。作為學校的黨委書記，對于上級任命孔子田同志擔任學校黨委副書記、常務副校長，我是衷心擁護的。我支持孔子田同志在黨委的統一部署下，全面開展各方面工作。”

嘿，有意思啊！孔子田心里罵了馬軍好幾遍祖宗，你他娘的說的話全是放屁，你就直接說，我必須聽黨委的話不就得了，說得那么假惺惺干什么？

黨委副書記伏風德說：“我衷心擁護省委和省委組織部的決定。對于孔子田同志擔任常務副校長，表示衷心祝賀。在今后的工作中，都是黨委成員，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團結一心，共同為東州大學的發展出謀劃策，殫精竭慮。”

嘿，說了跟沒說一樣。孔子田知道，伏風德對于這一次的任命，是有意見的。本來，按照序列，伏風德應該遞進為東州大學校長，而不是常務副校長主持工作，但他沒有得到這樣的機會。現在，自己擋了伏風德的路，他不恨死自己才怪！想到這一點，孔子田越發感到，自己坐在常務副校長的崗位上，就是坐在火山口上。如果得不到強有力的支持，今后工作的開展將異常艱難。伏風德分管組織，他只要在干部任免上多下幾個絆子，很有可能出現自己根本指揮不了下面干活的處長們這個嚴峻的情況。孔子田深深憂慮。

黨委委員、組織部長成冠曉說：“我衷心擁護上級的決定，對于孔校長表示熱烈祝賀。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將在黨委的統一領導下，為東州大學的發展選好人才，用好人才，在干部隊伍建設工作中大力支持孔校長的工作。”

好一個“在黨委的統一領導下”！這人哪，一個個，水平都太高了。比起馬軍和伏風德，這成冠曉還算是提到了“大力支持”四個字，這言外之意誰都明白：干部的使用，是在黨委的領導下；干部使用這一塊，他成冠曉把著，別人別想插手。

黨委委員、宣傳部長戴蘭芹說：“衷心祝賀孔校長榮任學校黨委副書記、常務副校長。學校的宣傳工作很重要，它對于學校的長遠發展，對于提高東州大學的知名度和影響力，都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期望孔校長能夠多支持宣傳部的工作，在物力、財力等方面適當傾斜。宣傳部將配合孔校長的工作構想，在宣傳方面做好文章。”

呵，終于有了支持者！孔子田心中一喜。這明擺著，戴蘭芹與馬軍、伏風德等人并不同心，需要財力、物力支持，也說明了她以前是學校的孤立派，恐怕在前任校長苗可遜那里，也沒有得到任何支持吧。

幾位副校長也先后發言。讓孔子田心里略感安慰的是，分管財務工作的副校長談松輝在談話時，表達了堅定支持的態度。談松輝說：“財務工作是學校行政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將在本職崗位上兢兢業業工作，配合孔校長，用好學校的每一分錢，讓每一筆錢都用在刀刃上，為東州大學的發展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配合”兩個字，鮮明地表明了態度。“財務”是“行政工作”，不提黨委，讓孔子田清楚，恐怕這談松輝與馬軍之間，并不是十分的和諧，甚至可以講，在一定程度上是存在著矛盾的。

在所有的班子成員都表態后，省委組織部副部長計瑜講話：“同志們，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堅定不移地堅持黨的領導，都要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以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周圍，這是每一個黨員干部所必須具備的基本素養。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高等教育法》有明確的規定，大學實行‘黨委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希望每一個同志都要認真領會。黨委抓決策，抓意識形態，抓干部隊伍建設，抓宏觀與大方向，不能夠代替行政去處理具體的日常工作；校長要執行，抓具體工作，抓中觀和微觀，要堅持黨的領導，同時也要依法獨立開展行政工作。這兩者之間是辯證統一的關系，黨政更加和諧更加團結，才能凝聚起干事創業的力量，才能更好地將東州大學建設好，發展好，為清江省和東州市的人民群眾提供更加優質的高等教育，為國家培養更多的有用人才。我相信，東州大學的同志們一定能夠按照省委的要求，處理好各方面的關系，盡快從苗可遜等同志被雙規的陰影中走出來，帶領東州大學實現新的更大的發展。”

王國棟、宋云生、盛治仁都感嘆：計瑜能夠當上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絕對不是混進去的。這總結的話，實際上表達了對一些班子成員的發言并不滿意，也看出了不少的班子成員對孔子田的排斥態度，這計部長看得門兒清啊！他的講話，既是對孔子田的支持，其實也包含了警告、提醒和無奈的意思。相信計瑜返回省城后，一定會向貝鎮隆部長匯報這一次見面會的情況。

計瑜講完話，王國棟和宋云生，都沒有要講的意思。馬軍、孔子田等所有班子成員，親自下樓送省、市領導離開。在辦公大樓前，王國棟握住孔子田的手，說：“孔校長，大膽開展工作吧，市委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的。”孔子田說：“謝謝王書記。”宋云生笑呵呵地說：“子田，祝賀你呀！今天一直沒有說話的機會。作為你的同學，我要表達對你最熱烈的祝賀。”孔子田對宋云生沒有進一步的表態感到有些失望，但還是紳士地說：“謝謝宋市長。”盛治仁走過來握手：“老孔，請相信我黨奠基人的名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只要選對了路，沒有過不了的玉門關。”

好一個語帶雙關啊！孔子田何嘗不明白盛治仁的意思？孔子田說：“謝謝盛部長。”

目前省、市領導離開大學，黨委書記馬軍親熱地挽起孔子田的后腰，說：“孔校長，走吧，看看你的新辦公室。”哦，原來從今天開始，自己要到原來苗可遜的辦公室里辦公了。其他黨委成員和班子成員都回各自辦公室了，只有馬軍，陪著孔子田，來到了原苗可遜的辦公室。馬軍說：“孔校長，對辦公室的東西不感興趣或認為不合適的話，全都換了。如果認為有必要重新裝修，就重新裝修一下。新年穿新鞋，新人穿新衣裳。這辦公室啊，也跟衣裳一樣。”

孔子田說：“謝謝馬書記，不用了。我看現在就挺好。”馬軍笑著說：“好啊，你看著好就好。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安排辦公室主任做就可以了。計部長說了，黨委抓宏觀，黨委要支持校長依法開展工作，孔校長，我是肯定會支持你的。”孔子田說：“謝謝馬書記。”馬軍說：“不謝。按照慣例，今天晚上，所有班子成員要為孔校長接接風，不知道安排在哪里合適？”孔子田可不想像剛才的見面會一樣被孤立和難受，委婉地拒絕：“馬書記，謝謝您的好意。接風就免了，我還是學校的副校長，不是校長。不過，班子成員在一起聚一聚，我是擁護的。馬書記，我現在還需要縷一縷思路，這聚會是不是可以推遲幾天？”馬軍笑著說：“也好，這一切都要尊重你的意見。孔校長，過一會兒，我的秘書會過來找找你。”孔子田一愣，馬軍的秘書來找我？他來找我做什么？孔子田說：“好的，馬書記。”

馬軍走了，孔子田抹了一把汗，險啊！剛才馬軍在談笑間就給自己挖了好幾個坑，誘導自己跳下去。如果不是自己官場經驗豐富，險些中了馬軍的計。這苗可遜的辦公室，已經裝修得很豪華了，再打掉重裝修，上級會怎么看？東州大學的干部和老師們會怎么看？如果真重裝了，那自己不但沒有可能擔任校長，恐怕這個常務副校長也坐不安穩啊！接風宴？這簡直就是威嚇宴！這是讓我孔子田再一次見識見識他馬軍在東州大學的勢力，讓我被嚇倒，然后老老實實地聽他馬軍的話。這樣的居心，實在是可惡！

孔子田想到了宋云生今天不冷不熱的樣子，心里有幾分憂慮。孔子田清楚宋云生在東州的實力，那一天參加6個常委的晚宴，就知道這6票就是宋云生的支持票；而統戰部長常友強擔任常委后，宋云生在常委會上牢牢把握著7票，超過了全體常委13票的一半。只要能夠再爭取一兩票游離票、中間票的支持，這東州的天下，就是宋云生說了算，而不是王國棟說了算。王國棟啊王國棟，你拼命地向我示好，你這是在害我啊！你是在我和宋云生之間制造隔閡，離間關系啊！這個王國棟，怎么跟馬軍也很有相似之處呢？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敲響：“孔校長，我是馬書記的秘書。”孔子田收回心神，坐在大椅子上，正襟危坐，喊了聲：“進來。”

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臉上堆著燦爛的笑容，手里拿著厚厚的一疊單據。他來到孔子田的面前，把單據放到了孔子田的面前，對孔子田說：“孔校長，這是苗校長被雙規之后馬書記的一些工作費用，麻煩您給簽個字，這才能報銷入帳。”

苗可遜這才被雙規幾天啊？馬軍要報銷的單據竟然有半尺厚！孔子田內心感到無比震驚。孔子田看了一眼最上面的單據，竟然是一張在家樂福商場購物的發票，上面的購物項目里竟然有護舒寶衛生巾、安兒樂尿不濕！這也是工作費用？這個也能報銷？孔子田當副校長的時候，是不管財務簽字的；但當管理學院院長的時候，學院的一些費用如何報銷和處置，也有相當熟悉的。現在，這厚厚的一打要報銷的單據，還有多少護舒寶，還有多少尿不濕，不看怎么知道？看了之后，哪些可以報銷，哪些不可以報銷，自己還并不有數啊！嘿，這馬軍在我孔子田上任的第一天就開始出招了，這招數可謂是一石三鳥啊！如果我孔子田都簽字同意了，這說明我成為了馬軍的擁躉，今后馬軍也會在一些工作中支持自己，不過是像支持小兄弟一樣支持；如果我孔子田都簽字同意了，這未來的一天，誰敢說這違規簽字報銷的這些不合法帳目，不是自己的滑鐵盧？如果分管財務的副校長談松輝堅持認為這些票據不能報銷，而自己硬要逼著談松輝報銷，那豈不是在制造自己與談松輝之間的矛盾嗎？

黑！還真不是一般的黑！幸虧自己研究了中國行政管理學（實際上就是官場）研究了大半輩子，要不然，還真是被你馬軍給害死了，還在替你數錢！孔子田說：“好的，你把票據放在這里吧。我剛剛主持工作，還不熟悉業務，等我向談松輝副校長請教一些簽字報銷的知識后，再來簽這些單據。”

馬軍的秘書臉色一變，但迅速恢復正常：“馬書記那邊還等著呢！”孔子田并不生氣：“我知道馬書記的心情，我也相信，馬書記是非常理解我的。我這今天剛剛主持工作，業務不熟，總是需要先學習學習嘛！”

不軟不硬，理由充分，馬軍的秘書還真是沒有辦法。他只好笑笑說：“好的，孔校長，什么時候您簽完字，您通知我，或者直接給馬書記打電話，我過來拿。”孔子田說：“好，沒問題。”亅

教育局長 1322、見面會是人生百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