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無疆 四十三節 論勢
坐在公爵王寬敞的后座上,陸為民閉上眼睛,半天的調研實際上解決不了什么問題,作用就是能了解一些問題。
廣電局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光鮮,貝海薇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強勢具有掌控力,應該說這個女人還是非常聰明的,廣電局這塘水也不淺,她只用了十年時間就爬到了廣電局長位置上,除了她自身的努力之外,更多的是借力借勢。
借力借勢可以坐上局長這個寶座,但是并不代表她就能夠游刃有余的駕馭廣電局的局面,借來的力和勢只是一時,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用借來的力和勢,真正要實現掌控,那還得靠自己,很顯然貝海薇做不到這一點,但是她很聰明的一點就是做不到就不去強求,而是采取分而治之,很巧妙的借助幾個副職來平衡局面。
毫無疑問張春林是在廣電局里邊最具有挑戰貝海薇實力的角色,副局長兼電視臺臺長,曾經是貝海薇的上司,但現在卻不得不屈居人下,這份滋味恐怕也不好受,但是陸為民感覺張春林卻很能坦然面對,甚至有一種明悟。
這也是一個人物。
能在這種情形下保持如此心境,而沒有過多的怨天尤人,就能算是個人物。
另外兩個副局長沒什么突出之處,但是卻很聽貝海薇的話,貝海薇就是用這一招來牽制張春林,卻也能維持個共存的局面。
當然這可能和張春林能屈能伸的蟄伏下來有很大關系。
如果沒有其他因素,陸為民還是很認同貝海薇的這種做法的,畢竟不是每個人坐在高位的人就一定具有和這個位置相符合的能力才華,那要求太高了,共堊產黨的干部既要講能力,也要講資歷,更要講機緣,還要講人脈。
貝海薇能力有,卻談不上多么出眾,資歷淺,但是卻又機緣,更有人脈,所以只要能用好人,也一樣能在局長位置上干得順手無比,這種人在干部中不少見,唯一可能有點不一樣的是貝海薇是個漂亮女人,而她的機緣和人脈也許就是靠她自身“資源”爭取來的,這一點可能讓很多人難以接受罷了。
陸為民還不清楚張春林的心思,但是他從離開時與張春林握手那一刻看到了張春林眼中的不甘和自信,這個人值得關注,而陸為民更希望對方能有讓他更感興趣的表現。
電話響了起來,陸為民從包中拿出來,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是是宋州這邊的手機號段。
“陸部,我是張春林啊,不知道晚上您有沒有時間,達金和我是老同學,他讓我直接給您聯系,對,他說只要您方便,他隨時都有時間,好,好,我等您電話。”
擱下電話,陸為民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聰明人就是聰明人,能抓住機會是聰明人,能主動尋找機會并抓住,那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
電話另一頭,一直到那邊電話掛斷,這邊人才掛斷電話,心里那層陰霾似乎猛然間一掃而空,男子拍了一掌自己身邊微笑不語的家伙:“達金,你小子不夠意思,非要我去打這個電話,不是說你和他很熟么?”
“我和他熟是一回事,你打這個電話又是另外一回事,意義完全不同,他這個人不喜歡不自信的人,按照他的說法,不自信源于心理劣勢,缺乏拼搏的精神,你被貝海薇壓了幾年,我怕你連那點膽量都沒有了,貝海薇沒能把陸為民留下來吃飯,你能把陸為民請動,本身的含義就很豐富了,足夠很多人想一想了。”
楊達金笑得很開心,他知道這個時候陸為民心情肯定也很開心。
“若真是被貝海薇這個女人在床上壓一壓,倒也無妨,但是工作上,卻讓人很氣悶了。”張春林也不是一個善男信女,在楊達金面前更沒有那么多遮掩,“都說好白菜都被豬拱了,貝海薇這顆白菜還真不敢說是好白菜,毒白菜也說不清,敢拱這顆白菜的,都得有點兒抗毒性。”
“呵呵,那你有這點抗毒性沒有?在她身邊呆了這么久,看著她一步一步爬到你頭上,再怎么也有點兒耐藥性了吧?”楊達金和張春林也是開慣玩笑了的。
兩個人是高中同班同學,關系一直很好,來往也比較密切,只不過前幾年楊達金走霉運,被發配到市委政研室,張春林夾縫里求生存,馬德明擔任副市長時,他和馬德明關系不錯,加之在電視臺這邊也算是頂梁柱的角色,所以雖然很不受徐忠志的待見,但是也沒有對他下狠手,算是獲得比較滋潤。
一年多前楊達金被安德健從政研室里提了出來,三五兩年走到了市委辦主任位置上,眼見得是紅極一時,安德健卻又飄然而去,把這楊達金給擱在市委辦主任位置上,也讓張春林替楊達金嗟嘆不已。
“哼,這點耐藥性我還是留著自個兒增強免疫力吧。”張春林搖搖頭,楊達金和他是莫逆之交,本想借著楊達金在安德健那里得勢,也能走一走老同學門路,沒想到安德健一走,讓張春林都還有些替楊達金擔心,但沒想到楊達金倒是看得挺開,也讓張春林很驚訝。
一直到陸為民的出現,楊達金主動找上門來,張春林才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陸為民沒有答應?”
“沒有明確答應,只說下午再給他打電話,我感覺他好像有些說不出的味道。”張春林凝神苦思。
楊達金笑笑,“春林,你主動去找他都猶豫了這么久,換做你是他初來乍到,你會隨便信任一個人么?就算是他對這邊情況有所了解了,難道他就敢放心大膽推心置腹了?他沒有拒絕,就是一個姿態,意味著,下一次也許就有機會了。”
張春林吁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的搖搖頭:“達金,你絕不覺得現在市里邊這種局面就像是夏天要下雨之前那種悶得發慌的感覺,云層厚,濕度高,蟲蟻搬家,偶爾還能聽到天邊上的雷響,就是不見雨下來,你覺得像不像?”
楊達金微微一凜,他也沒想到張春林這家伙的感覺也這么靈,只是這話問出來,卻有些掏底的味道,他卻不好不答。
“春林,咱們宋州現在混成這個模樣,連阿貓阿狗都能騎在咱們頭上趾高氣揚了,要說沒有問題,肯定說不過去,要說有問題,可這兩三年似乎也沒見有啥大變化,馬德明和王宗義栽了,可就是街上隨便哪個小老百姓都知道,馬德明和王宗義算什么,在宋城區那點兒事能算事兒?要我說只怕得算干凈的了。這話就咱們倆,哪兒說哪兒丟,出門不認。”
楊達金雖然把話說得輕巧,但是語氣卻很凝重,“省里邊看不見?我不信,哼,要說梅老板走,黃市長接班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為啥半路殺來個尚權智?尚權智一來,陳昌俊也來了,沈子烈也來了,成群結隊,難道省里不知道這是結黨?為啥視而不見,甚至連安書堊記也過來了,當然安書堊記和陳昌俊與沈子烈不一樣,但是這外邊干部一個接一個來,這意味著什么?”
張春林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而且他也知道楊達金話語暗示著什么,他沒有吱聲,只是低垂著頭聽楊達金說著。
“安書堊記走,楊永貴和徐忠志都摩拳擦掌要爭那個位置,可童云松來了,馬德明被他們扳倒了,畢華勝滿以為這個位置是他的,我也聽說的確省里有主要領堊導想要提他一提,但是還是來了陸為民,這味道太明顯了,有些人還不知死活,哼,要我說,這是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張春林沉默良久,才緩緩道:“達金,你覺得時機要到了?”
“你說呢?”楊達金反問。
“那你讓我找陸為民是什么意思?”張春林注視著對方。
“他是宣傳部長,主管文廣宣這條線我讓你去主動拜會他,有錯么?”楊達金淡淡的道。
“就這么簡單?”張春林也不點破,搖搖頭,“我不是不相信他,但是他一個毛頭小子,我看他似乎還沒有進入狀態,能干點兒什么出來?宣傳部這塘水,要說混,跳下去就能探個底,要說清,卻又有股子膻味兒,他能怎么著?”
“他進沒有進入狀態能讓你看出來?讓你看出來,就該你當部長他來當你這個副局長了。”楊達金沒好氣的道:“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如果下一次他真的召見你,或者你真的有機會和他坐在一起,你打算匯報一些什么讓他感興趣的事兒,怎么能讓他對你本人感興趣,最快進入他的視線,并獲得他的認可,我言盡于此,自個兒琢磨。”
官道無疆 四十三節 論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