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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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藍海碧,云團潔白,碧清安靜的海面上,幾十只巨大而堅固的海船散在碧玉般的海面上,船帆都升到桅桿最頂,鼓滿了風,尖利如刀的船頭劃破碧海,乘風破浪往北而上。
最前面那只巨大的樓船上,信陽天師府的旗子迎風招展,主桅帆頂橫桿上,呂豐一身白衣,手里握著只白瓷酒壺,懶洋洋的靠著桅桿,瞇著眼睛遠眺著極遠處那一抹似有似無的海岸線,舉著酒壺慢慢抿了口酒,眼看要到家了,這一趟,順順當當。
“二爺”下面刁斗里傳來一聲高呼:“二爺快看!燈塔!二爺看到燈塔沒?咱們到家了!哈哈!到家了!”呂豐臉上露出絲笑容,他當然看到了,燈塔前不遠,一只小船如離弦的箭一般往船隊沖過來,呂豐皺了皺眉頭,下面刁斗里也看到了小船,驚喜的叫聲停了片刻,刁斗里眼睛賊亮的年青水手放下手里的單筒望遠鏡,仰頭喊道:“二爺,是咱們的人,咱們府上的。”
呂豐松了口氣,瞄了眼水生掛在胸前的黃銅望遠鏡,這東西還真是管用,小五就是聰明。呂豐失神的怔了怔,仰頭喝干了酒,抬手將酒壺扔進碧藍的海里,手拉住船帆上的纜繩,飛快的滑到了甲板上。
不大會兒,從岸邊疾駛而來的小船就靠到了大船邊上,幾個人放下繩子將船上的人拉上來,來人是天師府大管事,利落的躍到甲板上,理了理衣服,沖呂豐長揖到底笑道:“二爺安,二爺又黑了不少,不過氣色精神倒極好,二爺”
“少給爺拍馬屁,爺什么時候氣色精神不好過?!你到這里來干嘛?出什么事了?”呂豐笑著打斷大管事的話問道,大管事哈哈笑著拱手道:“也不算出什么事,大爺打發小的過來跟二爺說一聲,”大管事一邊說,一邊仰頭四下轉著看了看才接著說道:“二爺也知道,如今這天下大勢”
“你他娘還知道天下大勢了!跟爺好好說話,大哥讓你來說什么?”呂豐又氣又笑,轉身拉著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指了指后面的椅子吩咐道:“去,自己拿自己坐,干脆利落說話,大哥要說什么?”
“二爺您瞧,”大管事搬了椅子在呂豐側面坐下,攤著手笑道:“大爺吩咐的話,還就跟這天下大勢關在一處。”
“好好好,你就從天下大勢論起,論吧!”呂豐接過小廝落玉遞上的茶,一邊喝一邊揮手道,大管事也接過茶笑道:“天下大勢也就一句話,北平眼看著要一統天下,這不,眼看著要打到咱們荊國了,咱們荊國國力弱小,與人為善”
呂豐‘噗’的一口茶噴出來,看著落玉無奈道:“你們爺兩個早晚得折磨死爺!”落玉嘿嘿笑著,大管事喝了口茶接著道“肯定擋不住北平梁王的鐵蹄不是,為了這個,大爺實在不愿荊國生靈涂炭,就這么著,勸了咱荊國皇上,就獻國降了。”呂豐長呼了口氣,上下瞥著大管事道:“一句話的事,你看看你這一路扯的!已經降過了?誰來受降的?咱們那個皇上,怎么個處置法?一堆皇親呢?”
“降了,十天頭里就行過儀式了,咱們大爺的面子,是梁親王妃親自來的,您瞧,這是多大的體面,皇上封上荊王,世代駐守荊地,允其抽荊地稅十分之一自養,那一堆皇親,皇上,噢不!又錯了!”大管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臉頰,接著道:“荊王,自己管,朝廷不管。”呂豐舒了口氣,往后靠到椅背上笑道:“倒是荊王占了大便宜,就他那點子本事,根本不夠人家踩的。”
“可不是!就是這個話!二爺圣明!”大管事忙笑著奉承道:“這幾天荊地上下熱鬧的很,有這么熱鬧的,也有那么熱鬧的。”大管事的話有些含糊,呂豐頭靠著椅背笑道:“這是常理,大哥讓你跑一趟,就說這個?”
“嗯,怕爺升錯了旗,對了!”大管事一下子跳起來,幾步竄到船邊,沖下面小船打著手勢,高叫著把東西遞上來,喊完了,轉回身笑道:“大爺讓帶了幾十面新旗子過來,大爺說了,咱們呂家態度要明白,免得讓有心人利用了。”
呂豐‘嗯’了一聲,半晌才問道:“王妃還在荊地?”
“在呢,說等二爺回來,見見二爺再走,還有淮親王,也在,天天念叨二爺呢。”大管事笑答道,呂豐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一時心亂如麻。
船緩緩靠了岸,碼頭上一堆錦衣錦帽的護衛小廝拱衛著中間一個年青人,呂豐背著手站在船頭,瞇著眼睛仔細看著護衛中間的年青人,一時有些認不出。
船剛落了錨,還沒停穩,年青人一步當先,拎著長衫已經急沖上了跳板,跳板顫了顫,年青人在那寬極的跳板上身子歪扭不定,幾乎要撲下跳板,呂豐無語的看著那笨拙到極處的身影,連連搖了搖頭,也不能怪他,當初那馬步,就一次也沒扎穩過。
蘇子信被護衛扛上大船,搖晃著沖到呂豐面前,正要長揖,呂豐伸手攙住他:“你站穩了就成,這一揖非磕著鼻子不可!”蘇子信笑容燦爛:“先生總算回來了,大前年我來,說先生出海了,去年來,說先生又出海了,今年總算見著先生了。”
“你見我干嘛?走,下船。”呂豐拖著蘇子信又踏上跳板,半拖半抱著躍到岸上,才放開蘇子信,蘇子信緊張的呼了口氣笑道:“想先生了。”呂豐腳步頓了頓,放緩步子,和蘇子信并肩而行,轉頭仔細將他打量了一番笑道:“你母親安好?”
“好,我成了親就把她接到了淮南路”蘇子信轉頭打量著呂豐,突然感慨道:“先生老了很多!”
呂豐‘噗’的笑出了聲,轉身重重拍著蘇子信肩膀,直拍的蘇子信身子往一邊斜過去:“你都有兒有女了!先生能不老?再不老成怪物了!你這些年功夫全扔了?你看看你這身膀,手無縛雞之力!蘇氏一門,哪有你這樣的?”
“父親就這樣。”蘇子信往旁邊閃了閃嘀咕道,呂豐抬起的手頓在半空失笑道:“也是,你們蘇家,也就從你大哥起,才變成如今這樣,一群武夫!阿承也能打仗了?”
“可不是!”蘇子信臉上透著濃濃的感嘆:“先生不知道,幾歲就上戰場上,這么大一點,就拎刀殺人,看的人膽寒,如今殺伐決斷,比二哥還兇,又心眼又多的很,心眼多這一條,母親說跟二嫂一模一樣,我還是覺得阿啟好,乖巧,整天笑瞇瞇的,看著多好,又喜歡讀書,我編的書,他都喜歡,還都看懂了,這一點最難得,跟我說哪里好,哪里不好,這孩子好!”
呂豐停住步子,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蘇子信,‘哈’了一聲,背著手又曬笑了幾聲:“小五那幾個孩子,有乖巧的?自然,只要想讓你覺得乖巧,落你眼里,指定都是是乖巧的”呂豐的話說到一半嘎然而止,前面轉往天師府的小徑邊,李小幺一身淡青衣裙,正笑吟吟的看著他,呂豐一時緊張的簡直有些頭暈目眩。
“二郎,”站在李小幺旁邊的呂華笑著叫了一聲,呂豐卻沒聽到,他正用力咽著口水,蘇子信忙推了推他,呂豐往旁邊趔趄了下,呂華上前兩步,用折扇重重敲著呂豐笑道:“在船上時候長了,到岸上倒暈了?”
“可不是,就是,可不是!”呂豐忙掩飾自己的失態,拉了拉衣襟,沖李小幺長揖到底,李小幺笑盈盈還沒開口,后面一個三四歲、一身粉藍衣裙的小丫頭從李小幺身后探出頭來,看著呂豐驚嘆道:“這么黑啊!真可怕啊!”
“阿青!不得無禮。”李小幺輕輕呵斥道,呂豐蹲下身子,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大眼睛如同從李小幺臉上直接脫胎下來,臉圓圓的,唇紅齒白,仿佛沒聽到李小幺的訓斥,正抬著胖胖的手指,試探著去摸呂豐的臉。
“這是福寧郡主。”呂華在后面笑道,蘇子信也蹲在呂豐身邊笑道:“小名阿青,嘴甜的很,母親最疼她,說她哄得死人。”
“阿青最疼小叔叔!”阿青滿眼依賴的看著蘇子信,兩只短胖手臂伸過頭頂搖了搖,奶聲奶氣的說道,蘇子信忙伸手抱著她站起來,呂豐伸手想搶,又縮了回去,跟著站起來笑道:“這孩子胖的真是有意思!”阿青被蘇子信抱起,卻繼續擰著身子探究著呂豐的黑面,呂豐忙把臉湊過去笑道:“你摸摸看看,有什么不一樣。”
阿青用整個手掌貼過去,用力揉了揉評判道:“扎手!”呂豐哈哈笑著,伸手從蘇子信懷里搶過阿青,慢言細語的和阿青說起話來。
李小幺退后半步,也不多話,笑看著一邊笑一邊和阿青說著話的呂豐,和呂華低聲說著話,緩步往前走去。
“真要把阿青留下來?”呂華低聲說道,
“嗯,阿青的幾個伴當,都是我細細選出來的,說不定能有和二郎合得來的,再說,阿青在荊地住一陣子,也能安了諸人之心。”李小幺低聲答道,呂華低著頭走了幾步,轉頭看著李小幺低聲道:“歧國和定國也都緩一緩,等安排好阿青,我親自過去走一趟。”
“好!這樣最好。”停了停,李小幺轉頭看著呂華低聲道:“荊王想送嘉福郡主進宮,這事原本我不想多管,昨天嘉福郡主闖門求見這么好的姑娘,何苦進宮?皇上從來不在女色上留心,你想法子勸一勸,我看,不如接她過來陪一陪阿青這嘉福郡主,你見過沒有?”
呂華挑了挑眉梢笑道:“荊王女兒眾多,倒沒留意過,回頭我讓內人去看看!”
“今年十七歲,眼睛生得極好,是個好姑娘,昨天闖府的那股子氣勢,一下子讓我想起了從前讓淮親王也留在這里盤恒一陣子,他心里,也有數的很。”李小幺看著前面抱著阿青,笑得前仰后合的呂豐和一邊說笑不停的蘇子信,彎眼笑著說道,呂華也看著前面三人,半晌,輕輕呼了口氣:“父親年年為二郎求卦,今年卦相驟變,二郎這緣份也許真是來了。”
“嗯,呂氏全了荊地百姓,這是福祉,等有了喜訊,我和王爺必過來討杯喜酒喝。”李小幺笑盈盈道。
呂豐的大紅請柬送到時,蘇子誠剛攻陷南越都城,乘勝一路南下,李小幺跟在后面收拾殘局,長子蘇世承帶軍自定郡往北夾擊,倒還空出時候,帶著弟弟蘇世啟趕往荊地賀了天師府呂家的這一大喜事,荊王能與天師府連姻,喜慶之意都表達在陪嫁上,嫁妝直排出幾十里遠
新婚沒幾天,呂豐帶著嘉福郡主,乘船沿海北上,將阿青送至揚州,再繼續北上,一直往最北邊的津門港去了。
作者有話說:
原本的設定,小呂該孤苦一生,可閑寫偏了,小呂這么可愛的娃,他的錯,錯在不懂事,所以······閑不忍心啦
[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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