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義軍幕僚

這是一名七十余歲的老者，一身灰褐色的交領袍服掛在枯瘦的身上，外面披了一件淺灰色大氅，背部微微佝僂，拄著一根梨花木手杖，發絲銀白稀落，在頭頂整齊的窩了一個髻，插著一根檀木簪。縱然已經步履蹣跚，但通身儒雅，令人一瞧便定然是個滿腹學識的老人。

“是馮承素馮的摹本。您是？”冉顏觀老者面色蒼白，松弛枯瘦的臉有微微浮腫，可見身體并不健康。

老者嘆了一聲，枯啞的聲音帶著老人那種特有的顫聲，“老朽姓虞。”

虞世南，冉顏腦海立刻浮起這個名字。由此，她想到了那個在烈火圓寂的懷隱。那是他的親侄兒。

虞世南一生極愛二王的字，每每得知哪里有真跡，必想盡辦法借來觀閱，他本身對于書法的造詣亦已非凡，他的字帖也是世人爭相收藏的珍品，對于馮承素的摹本，自然是興趣不大。

“虞公，您親自來了！”鄭郎君從一幫朝臣寒暄剛剛抽出身來，看見虞世南，滿臉詫異，旋即恭敬的拱手作揖。

虞世南頷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無需多禮，“李老大壽，老朽怎能不來？”

老的壽誕，有如此之多的朝廷重臣來賀，并非是因為鄭仁泰的關系。老出身隴西李氏第七房，身世顯赫，隋末起義時也曾經參與政權，是平陽公主娘子軍類似軍師幕僚一類的角色，其見識胸襟都非是一般娘子能比。

而且李老又是個極重禮節的雅人，能作詩賦曲，棋藝精湛，所以無論臣武將，都會賣她一些顏面。

虞世南在鄭郎君的攙扶下，走了兩步，忽然想到方才那個小娘子與對話時，一直都是不慌不忙的模樣，便回過頭來，見她正靜靜的目送離開，不禁問道，“你是哪家娘子？”

虞世南的聲音不大，卻引起了一干朝臣的注意。眾人原本對一個小娘子并不是特別關注，縱然沉穩些、好看些，也不至于令這些經歷大風大浪的朝廷重臣另眼相待，但虞世南性子沉靜寡欲，居然關心起這種事情，就由不得他們不好奇了。

冉顏蹲身行禮，答道，“兒是蘇州冉氏十七娘。”

虞世南看她雖然十分有禮，沉靜如水的幽黑眸子卻沒有絲毫波瀾，嗯了一聲，道，“江南是好地方啊……”

虞世南曾經數次下江南，每每都有收獲，若非他已然行不動路，許是還會再去看看。

鄭郎君扶著虞世南往西院子的宴廳走去。

冉顏起身，將手的字帖交給管家。

這一段小小的波瀾很快就平息了，也有人多打量了冉顏幾眼，然而除了覺得她比較鎮定之外，再看不出其他特別之處了。至于美貌，長安從來都不缺少，他們見多了，自然也就不會放在眼里。

冉顏交了禮物，便著冉韻一起。

蕭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并沒貿然搭話，只是與旁的官員一樣，送了禮物，然后與其他要去拜壽的同僚一并往宴廳去。

“十七姐，你真大膽，我看著腿都發軟了。”冉韻小聲道。

冉顏彎了彎唇角，與她一起退到小道里面去，打算等朝臣們，她們再借老與眾人寒暄的時候，正好溜進去。

冉顏看著這個陣仗，便問起了李老之事。

冉韻對冉顏滿心佩服，便一邊走，一邊把所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隋末義軍主帥李秀寧，堪稱軍事天才，隋將屈突通就曾經在她手下連吃幾場大敗仗。李世民在渭北轉戰時，主要就是依靠平陽公主和娘子軍的參戰，才能連克強敵。

攻打長安之時，李淵主力渡過黃河進入關。平陽公主挑選了一萬多精兵與李世民會師渭河北岸，兩面夾擊。兩人各領一軍，各自有各自的幕府。而李老就是義軍幕府的其一員。

李淵登基之后，便封女兒為平陽公主，諧音“平楊”，意為她是平定隋朝的首席功臣之一。作為曾經義軍幕府的幕僚，李老在武德年間便只領了個一品誥命的頭銜便退居幕后。

冉顏吐了一口氣，虧得她沒有真的在大庭廣眾之下獻壽禮，否則，就憑著那一雙洞悉世事的眼睛，也將他們的意圖看的清清楚楚。在這樣的人面前很難掌握主動權，只能碰運氣。

到了宴廳，從外面便能，里面的男客和女客分坐兩邊，男左女右，女客那邊隔了一道輕紗，從側門便可以進入其，無需經過正門。

正如冉顏所想象的那樣，一大幫朝臣圍著李老恭賀大壽，兩人便從側門進去，偷偷貼著墻壁溜進屋內，看清羅氏和冉美玉的所在，便埋頭快步走了。

“辦好了？”羅氏偏過頭輕聲問道。

冉顏輕輕嗯了一聲。

羅氏看了冉韻一眼，見她笑著點頭，一直提著的心才放下來，表情都比之前更自然了幾分。

那些朝廷官員還要去官署視事，禮送了賀詞說了，簡單的寒暄一兩句便呼啦啦又全走光了，宴廳里的氣氛明顯比方才輕松了許多。

宴席開始，樂聲起，有舞姬從正門兩側小門魚貫而入，在央的空地上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這一切對于冉顏來說都十分新鮮，因此看的也分外專注，縱然她也不懂音樂舞蹈。

看了一會兒，冉顏覺得有些乏味，一首曲子約莫有小半盞茶的，但動作花樣不是很多，所謂的霓裳羽衣舞現在還往后幾十年才能出現。

宴會到快結束的時候，郎君們便提議來玩詩令，以給賀壽為題，李老是個極愛詩的，能得到這樣的賀壽，自然十分高興。

冉顏心里苦澀，萬一若是輪到她，恐怕就要在全長安人面前丟臉了！

她思來想去，腦海居然連半句賀壽詩的存貨都沒有……

還好，只是郎君那邊為主，腹有些墨水的娘子們偶爾也會奉上幾首，眾人也比較斯有禮，倒是沒有人故意刁難。

羅氏對此卻是沒有出頭的意思，與冉顏一樣，垂著眼簾，偶爾抿一口杯漿水。

冉顏面上看著平靜，心里卻十分緊張，她記得有一次在現場驗尸時警方入了兇手的圈套，屋內裝了定時炸彈，她現在的心情比當時看著炸彈一秒一秒的跳掉時的緊張，有過之而無不及。

直到李老面露疲色，眾人才歇下。此時已經有十余首賀壽詩，李老雖然很累，神情卻似是十分高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便告罪先行離開。

冉顏這才徹底的松了口氣。

她以為要散宴了，卻不想，鄭府還準備休憩的地方，說是若無急事，便請坐坐。

離開的人不多，羅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母親，沒有看見王妃？”冉韻小聲道。

羅氏搖搖頭，并示意她不要。

“請問幾位可是蘇州冉氏家眷？”正要拐彎的時候，忽而有個清脆的聲音問道。

幾人頓下腳步轉回身來，羅氏看見問話的是個侍婢，但一身打扮十分體面，比直一般人家的娘子不差，面上便帶了端莊的笑意，答道，“正是。”

那侍婢目光流轉，在冉韻、冉顏、冉美玉三人身上微微掠過，笑盈盈的道，“可叫奴婢好找，哪位是冉十七娘？”

冉顏頓了一下，出聲道，“姑娘找我何事？”

“奴婢秋末，我家老有請冉十七娘。”秋末帶著笑意，大大方方的打量冉顏一眼，向她欠身行禮。

幾個人均有些吃驚，冉顏也有些不解，她送字貼到現在，老應該還沒有此事吧？無不少字或者說是虞世南順嘴說了一句？還是管家特地稟報了此事？

轉瞬間冉顏心里掠過很多可能，她看了羅氏一眼，見她微笑著點點頭，便轉身道，“勞請姑娘帶路。”

冉顏轉身之際目光不經意的看見冉美玉和冉韻，冉韻滿面喜色，冉美玉撇著嘴轉頭向一邊。她心里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卻也容不得多想，便隨著秋末離開了。

身后隱隱傳來冉韻的聲音，“你腿了？”

“方才跌了一跤……”冉美玉道。

因著越走越遠，后面的話冉顏聽不不太真切。

“秋末姑娘，敢問老叫我所為何事？”冉顏明白一個侍婢可能不會內情，卻還是問了一句。

秋末為人很是和善，略帶嬰兒肥的面上，笑起來能擠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奴婢也不，老正在和虞公，凌冬在屋內服侍，是她吩咐我來的。”

“謝謝。”冉顏與她一并往西院的后頭去。

秋末連道不敢。

從羊腸小徑兜兜轉轉，幾乎到了通向前院的側門時，秋末才停下來，“娘子請先在偏間稍候，奴婢去問問凌冬，老何時方便見您。”

“有勞你了。”冉顏客氣的說了一句。環顧四周，有不少侍婢垂首立于廊下，游廊也有靜候聽用的侍婢，便抬腳進里屋內。

是由.

金玉滿唐 第228章 義軍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