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絕境

會議室當中，除了連同杜振海在內六名已經表態的常委和陸睿之外，還有五個人。

紀委書記朱允文，常務副市長周正業，副市長郭正通，軍區司令員馬一鳴，組織部長柳慶東。

這幾個人當中，除了組織部長柳慶東之外，其他人自然是支持陸睿的，唯一可能有變化的，就是柳慶東這個組織部長了。

“柳部長，你怎么看這個事情？”杜振海驀然間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取得了六票達到半數的支持率，如果能夠再把柳慶東爭取過來的話，他這個保留意見的人可就把陸睿壓下去了。

如果一個班子當中關于某件事的分歧有了大的分歧，或許會出現一個兩個持保留意見的干部，但是如果超過半數的人持保留意見，那就意味著主持工作的領導是有責任的，就好像現在仁慶市的情況，只要柳慶東再提出保留意見，那么陸睿就等于是半只腳踏進深淵了。身為省委臨時指定主持仁慶市委工作的負責人，班子當中出現超過半數人反對的情況依然堅持己見，而且事情最后的結果還證明他的堅持是錯誤的。這樣嚴重的錯誤，完全可以讓陸睿的仕途走到終點，就算他背后有再大的靠山都沒有用。

表情很嚴肅，陸睿的目光也投注在柳慶東身上，他知道，如果柳慶東點頭的話，那自己就算是一敗涂地了。畢竟這個事情他也沒有把握，只是出于對林若嵐的信任才堅持己見的，陸睿相信，依照林若嵐的做事風格，是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的，畢竟ka投資和陸睿的關系在高層眼中并不是秘密，在仁慶市投資，如果出了問題的話，第一責任人肯定是陸睿，林若嵐絕對不會讓陸睿有這個危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慶東，這位一向不緊不慢的組織部長輕輕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平靜的說道：“我覺得陸市長說的不錯，這個事情現在下定論確實有些太早，不過就像杜書記說的一樣，咱們不能拿老百姓的性命開玩笑，我看，還是請省委派調查組吧。”

好狠啊！

所有人心中都閃過這樣的一個念頭，看向柳慶東的眼神也帶著一抹詫異。

杜振海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來，果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柳慶東你也忍不住了么？

陸睿默然不語，他并不意外柳慶東這個態度，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才是見真章的時刻，究竟什么人是緊跟自己的，什么人是靠向別人的，通過這樣的事情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就像柳慶東這樣的，平時跟自己還算不粗，但是見到扳倒自己的機會，還是露出了真面目。反之，鄭鈞的表態陸睿倒是一點不奇怪，畢竟人家沒必要跟自己冒險，現在的情況，誰都知道華興電池廠兇多吉少，這個時候自己還力挺他們，很多人都會以為自己是在死撐，除了自己的死黨，不會有人支持自己的。

嘆了一口氣，陸睿放下手中的茶杯，說：“散會吧，程主任把會議記錄保存，我馬上向省委省政府匯報，請省委派調查組下來。”

說著，陸睿率先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其他的常委們自然也紛紛散去。

出了會議室，陸睿的心情很是沉重，如今的這個局面并不是他樂意看到的，跟杜振海鬧成這個樣子，基本上等于是在常委會上面撕破臉了，對于陸睿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華興電池廠情況不明朗的情況之下，他也沒想到杜振海會借機發難，如今這個情況只能夠說是機緣巧合才造成的。

“市長，不好辦啊。”郭正通站在陸睿的身后，低聲說道。

陸睿轉過身，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了笑，輕輕搖頭：“不要擔心。”

望著郭正通的背影，陸睿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郭正通是自己一手提拔進常委會的，如果這一次自己敗了，他也就完了，他的政治生涯無疑將會結束，甚至以他以前跟杜振海針鋒相對的行為，搞不好就要徹底被邊緣化，說不定連常委的位置都要被剝奪。所以，郭正通恐怕此時也是心驚肉跳吧？

朱允文，周正業，馬一鳴等人一個一個的從陸睿身邊經過，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每一個人的眼神絲毫沒有慌亂，陸睿心中稍微有些放心，自己的盟友們還是比較可靠的。

陸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讓跟在身后的杜海濤守在門口，撥通了王茂德的電話。

“市長，說吧，要我做什么？”王茂德的聲音當中透著一股狠辣！很明顯也收到了今天常委會上的風聲，畢竟官場當中這種事情是沒有秘密的，恐怕現在全市都在關注著自己跟杜振海的這場爭執。而王茂德之所以咬牙切齒的發狠，恐怕也是因為知道了杜振海在常委會上面玩的那一手逼宮把戲。陸睿有時候甚至在想，自己跟賀家鎮出來的這些干部的感情，是不是就跟自家人一樣，如果說自己讓王茂德把杜振海給抓起來，他會不會也會照著去做。

“茂德，你馬上調一隊武警去華興電池廠，注意維持好秩序，不要出現混亂。”陸睿沉聲說道，頓了頓他繼續道：“不要被任何人抓空子破壞華興電池廠的設備，尤其是污水排放那塊兒，好像從外面就可以搗鬼，叫他們盯仔細點。”

“武警？”王茂德很明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陸睿的話，要知道調動武警可不像調動警察那么容易，身為公安局長，調動自己屬下的干警自然是一個電話而已，但是調動武警的話，就要跟軍區那邊協商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陸睿點點頭道：“馬司令那邊我親自去說，你一定要保證，不讓華興電池廠被有心人破壞。”

王茂德點頭道：“市長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想了想，他又說道：“要不要再干點什么？我……”

陸睿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多大的人了？這么多年還不穩重，放心吧，亂不了。你給我穩住了，天塌了有個子高的人頂著！”

王茂德無奈的點頭，掛斷了電話。

陸睿放下電話，坐在辦公室里面，仔細的考慮著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么東西。

這件事發展到現在的地步，確實出乎陸睿的意料之外，而如今的這個險境，更是陸睿在京城沒有想到的，他沒想到這個市委書記的位置對于杜振海居然有這么大的吸引力，使得他不惜破釜沉舟的跟自己撕破臉，現在陸睿也只能夠選擇相信韓家父子了。

強忍著給林若嵐打電話的沖動，陸睿知道，自己現在能夠做的，就是等待消息。其他的事情，恐怕一點都不能做，因為杜振海應該已經做好一切準備了。

陸睿清楚，就算證明華興電池廠一切安全防護措施都沒有問題，一樣有漏洞可循，畢竟有受害者的存在，那些安全措施完全可以說是華興電池廠事后補救準備的，而這名慢性中毒的工人，想來已經被杜振海牢牢控制看，杜振海自然知道自己的經濟實力，什么用錢買通，找人詐唬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想都不要想，或許，杜振海就等著自己這么做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陸睿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華興電池廠門外，黑色的高大鐵門緊緊關閉著，沒有一點縫隙。一排身穿警服的民警站在鐵門前維持著秩序，而在他們的對面，則是幾百畝群情激憤，看上去仿佛受到了很大傷害的工人。雖然在民警的震懾下，他們沒什么太過激的反應，但還是大聲的喧嘩著，要求工廠給個說法，再外面，看熱鬧的人群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

人群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拿著本子不停的在記錄著什么，他是省臺《新聞熱線》欄目的記者王亞樵，在《新聞熱線》對仁慶市華興電池廠工人“鎳鎘中毒”事件進行曝光后，省電視臺的意思是對該事件進行全程跟蹤報道，畢竟這是一件很有新聞價值的事件，值得媒體去關注，王亞樵觀察著嘈雜的人群，默默記錄著自己所見到的一切，作為省臺最資深的記者之一，他一向相信新聞要客觀公正，對時下一些記者為了私利肆意歪曲事實，按照需要對某些人和事進行口誅筆伐或者歌功頌德實在是深惡痛絕。

“哼，官僚作風！”看到門口的一大群警察，王亞樵身邊的一個年輕人低聲罵道，他是王亞樵的得意弟子劉帥。

“可不是么？為了經濟利益就置環境而不顧，拿工人的健康開玩笑，真是一群官僚！”另外一個女孩子站在王亞樵的身旁也罵道，她是這次負責采訪的主持人朱淑嬌。

王亞樵看了一眼兩個正義感澎湃的年輕人，輕輕的搖搖頭，卻沒有說什么。

掃了一眼那些示威的工人，王亞樵露出了一絲冷笑來，這些人，真的是受到傷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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