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無法原諒(上)

這種異常的狀況，在妖精懷抱里的她自然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你認識那劍之勇者？”

“是啊，劍之勇者……我的妹妹……”和過去不一樣，比起以前那無法控制的絕望，此刻尤里西斯眼中透露出的是更深的悲哀。

再次見到屬于尤麗雅的身體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是什么樣的感覺？

那真的還是尤麗雅的身體嗎？

那在海邊被法麗黑暗圣槍貫穿的，又是誰？

黑色的天鵝發出愉快的鳴叫聲，展開雙翅露出了被它所庇護的劍之勇者拉拉。比起剛才，黑天鵝和她身體融合的部分更多，更緊密，幾乎已經將她百分之六十的身軀全部同化。

那是人類無法想象的折磨和詛咒，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吞噬，吃掉的感覺。背負人類歷史上最強詛咒的拉拉，就這樣被折磨著，撕裂著。她的身體無法擺脫黑天鵝的侵蝕，這一點早在她去取回黑天鵝的力量時就已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她無法得救，因為這是她自己背負上的罪，她自己所選擇的酷刑。

當黑天鵝的力量徹底將她侵蝕時，也就是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在那之前，她要遭遇的是這個世界最無情的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有看不見的利刃在切割她的身體，讓她不得安息，甚至連睡著都成了一個奢望。

可即使如此，她的意志也沒有屈服在這詛咒中，而是借助這詛咒的疼痛獲得了更大的力量。

她已經一次又一次的超越了自己的極限，從尤麗雅那里得來的身體在黑天鵝的折磨下頑強的堅持了下來，并且創造出真正的奇跡，每到身體快要崩潰的時候，她胸前的萌芽之劍就會傳來一股暖暖的生命力量。

那是尤麗雅永遠的夢幻，萌動的生命之光，一次一次將拉拉瀕臨崩潰的身體恢復的奇跡之力。

如果沒有這把萌芽之劍，這個身體早已經支離破碎，被詛咒的黑天鵝拉進了死亡陰影中。

“戰斗……目標……”被尤里西斯的龍精波從隱藏之地逼出來的拉拉再次拉起了手中的真.刻印弓，身體受損的部分被黑天鵝的詛咒之力迅速填滿，就如同破爛的人偶一般搖搖欲墜卻絕不倒下。

本來漂亮的鮮紅眼睛中已經看不到屬于人類的感情，這是因為她的全部意志都投入了戰斗狀態中，以最高界限操縱黑天鵝力量從而拉動真.刻印弓的她，已經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了武器，只需要不斷戰斗下去的武器。

只要這疼痛還在，就代表她還沒有失敗，還可以繼續戰斗下去。以她手中的劍，守護她所想要守護的這個世界。

“即使世界無法理解，即使沒有任何人贊同。”

“吾也將貫徹吾之信念，吾之身為守護正義而存在。”

“絕不后退！絕不言敗！”

“此身為無限之劍！”

黑暗的大地上回蕩著拉拉的低語聲，那是她最強領域展開的誓詞，那是身為劍之勇者的她跨越無數戰場后獲得的武器，她的固有結界。

如同鮮血般熾熱的火焰在燃燒，一片無盡的血色荒野出現在拉拉和尤里西斯的腳下。

這是被鮮血染紅了的大地，被無數仇恨和戰爭所污染了的荒野。那片本來就讓人觸目驚心的紅色中，此刻還混進了尤里西斯心中的黑色，變成了紅黑色。

劍，槍，斧，戟，如同死者墓碑一樣的武器插在這片紅黑色荒野中，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如同嘲笑著這個世界的主人一般。

這是拉拉所背負的罪孽，她無法離開的血色荒野，戰場的殘骸。

銀色的發辮隨風飄舞，獨自一人站在劍丘之頂的她，被黑色的天鵝翅膀包裹著，眼睛就如同這個世界的顏色一般鮮紅中帶著深深的黑色。

“果然……是你……”尤里西斯看著那個孤獨的背影。

曾幾何時，這是他曾經拼命追逐著的背影。還是少年的他，憧憬著這個美麗的背影，少年的心第一次因為她而悸動。

那是年少的他第一次的戀愛，也是最后一次。他無法忘記自己第一次在那棵樹下看到她時的震撼，對于那時候還什么都不懂的他來說，從未意識到和她的相遇將要改變自己的一生。

那一天，他眼中的她就那樣站在他和尤麗雅，拉夏玩耍的大樹下，長久的注視著那顆古老的大樹。

蒼白的面孔，鮮紅的眼睛，疲憊不堪的眼神。她獨自一人站在那里背對著他和尤麗雅，那孤獨而悲傷的背影，讓人感到心中異常的沉重，如同剛剛經歷了戰爭的英雄。

那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她的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那細小的肩膀早已經不堪重負，那纖細的身體早已經傷痕累累。

但是，她依然堅持著站在那里，屹立在這片大地之上。雖然傷痕累累，雖然疲憊不堪，但是她沒有倒下，手中的殘缺不全的雙劍依然散發出光彩，眼中的意志從未有任何動搖。

那時候的她，比誰都更加的美麗，所以輕而易舉的就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他想去守護她，想要讓她的眼神擁有更多的光，想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幫助她。

他想要接近她，想要和她說些什么。看著那隨風輕輕飄動的銀色發辮，孤獨的身影，他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試圖走到他的身邊，伸手去碰她，但是她的身影卻如同夏日下的彩色泡沫一般消失了，如同從未存在過的幻影。

可是他知道她是確實站在那里的，并且用手中殘缺不全的雙劍在那棵樹上刻下了雙劍的印記。

他仍未知道那天她在樹上刻下的印記有著什么樣的意義，但是卻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了她。

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第一次的一見鐘情，第一次認為自己可以去做些什么，去追逐那個孤獨的背影。

然而，他最終所看到的，是她將劍插入自己美妙的胸口，奪取了尤麗雅一切的光景。

她殺死了尤麗雅，奪取了她的身體，粉碎了他曾經一切的美好希望。

那一天，死去的并不止尤麗雅一人，還有名為尤里西斯的少年心中那剛剛萌芽的思念和愛戀，比水晶更加純真的幻想。

那一天，他也看到了這樣的血色荒野，她獨自一人站在劍丘之巔，比誰都更孤獨，更想讓人伸出手來保護她。

然而，她終究還是孤獨一人，除了劍之外再也找不到生存的意義，就如同此刻再次以那樣的姿態出現的她一般。

沒有改變，她從來也沒有改變過，改變的是他，是明白了自己天真，最終選擇了另外一種道路的他。

“想再被我殺一次嗎？拉拉。”尤里西斯的眼神更加的悲傷，那是看著尤麗雅的身體被這孤獨的英雄毫不珍惜使用的悲傷。不管是什么樣的理由，不管是什么樣的選擇讓她殺死了尤麗雅，難道她不能好好善待一下尤麗雅的身體，只會讓那黑色的不詳之力瘋狂的侵蝕那柔弱的身體。

尤麗雅，可從來也不是健康的孩子啊！

“劍……”

“劍在……”

“這里……”

拉拉沒有回答尤里西斯的問題，或者是再也沒有辦法維持清醒和尤里西斯說話。在黑天鵝所帶來的無盡折磨中，在尤麗雅身體所發出的哀鳴聲中，她再次拉起了手中的真.刻印弓。

與此同時，無數劍影出現在她的身后，那是回應拉拉聲音而來的武器，在大陸上留下了無數傳說的劍。

失去了愛人，失去了伙伴，失去了一切的一切，能支撐她的，能和她一起戰斗到最后的，正是這些武器，這些絕對不會背叛主人，和主人一起跨越了無數戰場的兵刃以吞噬生命為動力的黑魔劍斯托姆，能跳出美妙舞蹈的舞踏劍，孕育了所有生命的大地之力的地之圣劍，代表勝利的王者之劍，象征勇氣和力量的巨人之劍，以斬首為命運的行刑者，模擬天地至理的天環之劍……至少十把以上的傳說之劍出現在拉拉的身后，齊齊的瞄準了尤里西斯。

這就是拉拉的回答，為了殺死白色妖精，她不得不再一次向曾經殺死她的魔王挑戰。

如果不是已經擁有了復活尤麗雅的方法，如果不是找到了將尤麗雅帶回來的力量，僅僅是拉拉此刻的姿態就足以讓尤里西斯失去一切理智，和過去一樣燃燒自己的生命和她拼死一戰，哪怕會是同歸于盡的結果也在所不惜。

不過，現在的尤里西斯已經不是那時候的尤里西斯，他已經再也不會一見到拉拉就失去理智。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會原諒拉拉對尤麗雅所做的事情。他永遠不會忘記，眼前的劍之勇者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殺死了尤麗雅，奪取了他全部的希望。

“你……必須死……”尤里西斯緩緩的伸出自己的右手，宣告了拉拉的死刑。

魔王神官II 第二十五章 無法原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