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第六十九節 牽線搭橋
鍋蓋一開,蒸騰的白色水汽夾雜著油脂、腌臘、海味、蔬菜、焦飯的香味騰空而起。三人立刻便被這濃烈香味吸引過去了。
“嘗嘗看吧,這是這家店的招牌菜,據說原料都從福建來的,老廣都愛吃!”郭熙兒眉飛色舞。
三人開始品嘗起這美味,這里的煲仔飯果然是招牌:臘味香味濃郁,醬油鮮甜,米飯更是煮的軟硬適當,特別是底層的鍋巴,焦黃香脆,卻無苦味。
吃罷煲仔飯,服務員將三碗糖水送上,正好讓充分享受過的味蕾清一清感覺。
郭熙兒剛才沒撈到說話的機會,這會趁著吃糖水的悠閑時刻問起照相館的事情。她對這件事很感興趣,所以抓著陳識新問個不停。
陳識新也樂于說這些,說他原本已經在廣州市政府的宣傳部門供職,并不是非要來照相館實習,完全是出于好奇才爭取到這個機會的。
“……攝像雖然是黑白的,不能像畫畫那樣體現出斑斕的色彩,但是它的黑白色調和兩者之間的不同的灰階過度,另有一種難以言表的韻味。特別是拍攝的時候光、影的變化……這種瞬間的藝術,看似簡單,和繪畫相比又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味道……”
顯然,郭熙兒對陳識新的侃侃而談并不感興趣,她有興趣的是照片是怎么把人“印”到紙上去的。這個問題,說起來容易,要完全解釋清楚卻很難。郭熙兒陷入了“十萬個為什么”,陳識新也很快就到了詞窮的地步。
“……我也是鸚鵡學舌,首長的學問太深奧了,我天資駑鈍,實在不能完全的明白。”陳識新自謙道。
“你也真是謙虛,”何曉月笑了,她對眼前青年的好感愈發多了,“你剛才說原來是在廣州?”
“對,我在廣州市政府里做事,當個宣傳干事。”陳識新說,“除了搞宣傳就是畫壁畫,寫大標語什么的……”
“原來那些大標語和壁畫都是你做的?”
“不全是,宣傳部門的同事一起弄的。”陳識新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何姑娘也是從廣州來的?”
“嗯嗯,不過是我在民政部門工作,”何曉月當即把自己在收容所工作的事情講了一遍。
“哎呀,我聽他們說起過。后來首長還給辦了集體婚禮,真是太了不起了。想不到何姑娘還親自參加了這樁盛舉!”
要說參加,作為宣傳口的一員,陳識新自然也積極參與了,但是何曉月這么聰明的女孩子肯定能想得到。
“宣傳部門啊……”何曉月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下頭喝了幾勺糖水。片刻之后她終于忍不住問道:“既然你一直在城里工作,人頭很熟吧?”
“市政府里大多數人我都認識。”陳識新說。
“那……你認識市警察局的一個刑警,叫李子玉的嗎?”
陳識新一愣,忽然又笑了起來:“當然認識。說起來,我們還是好朋友呢。”
“好朋友?!”
“是呀,我們是社學的同窗,那時候就廝混在一起看澳洲書。我到臨高之后一直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后來才知道他考了警察……”
何曉月又驚又喜,追問道:“真得?!”
“當然是真的。”陳識新一笑,“沒想到這撲街官運亨通……”
“他現在怎么樣了,人還好嗎?”
“官運亨通嘛。連著好幾個案子他都立了功,現在的職務級別已經比我高好幾級了。”
“這我就放心了。”何曉月撫著胸口,眼角有了淚光,“阿彌陀佛。”
大約覺得自己失態了,怕引起對方的誤會,何曉月忙解釋:“這位李……警官可是我的恩人,當初救過我。”說著,便將當年的往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番,“若沒有他,我已經……我已經……”
說到這里,已是泫然欲泣。
“原來如此!”陳識新連連點頭,“還有這段往事!看來子玉官運亨通也有平日當差修下的功德。”
“我一直想著能見他一面,給他磕個頭……”
“唉唉唉,這大可不必,”陳識新雙手亂搖,“子玉身為大宋的警務人員,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是他應盡的責任。救你的其實并不是他,而是我們一心為人民著想的元老院啊!天不降元老院,萬古如長夜!”
陳識新是宣傳口的干部,出口成章。兩位少女不覺內心暗暗贊嘆:“果然是才子”。
“您說得真是太好了!”何曉月激動道,“好一個天不降元老院,萬古如長夜!”
“嗯嗯嗯!”郭熙兒也跟著連連點頭,看到陳識新只是微微一笑,她忍不住問道:“你呢?”
“我?”陳識新啞然一笑,沉思片刻道:“我和很多同志不一樣。若沒有元老院,我大約會跟老豆一樣當一個油畫匠人,貧苦辛勞,但是茍活一世大約還是能做到的。元老院于我雖非救命之恩,卻如同為我開了一雙新的眼睛一般,看到了全新世界……”
“是呀,天翻地覆的新世界!”郭熙兒說。
陳識新點了點頭,何曉月卻知道他的意思不在于此。她的目光與他在空中交匯,不覺相視一笑。
郭熙兒卻對照相這件事充滿了興趣。作為最接近元老的群體,她已經拍過多次照片,對里頭的道理非常好奇。揪著陳識新問來問去。
陳識新其實自己也所知不多,見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他只好說:“既然郭姑娘對照相這事這么有興趣,明天是我實習的日子,你們要方便的話就來照相館看看吧。”
“好好好!我一定去!”郭熙兒興高采烈。
何曉月趕緊拉了她一把,提醒道:“明天不上班了?!”
“哦,哦,對對,”郭熙兒這才意識到明天是工作日。按照元老院的作息制度是每個月有兩個休息日。她們的下一個休息日還有三天才到。
“沒事沒事,過幾天也行。”陳識新笑道,“我要在臨高實習一個階段。完全掌握了技術再回廣州去――廣州也要開一個照相館呢。”
“這么說你會去廣州主持照相館了?”
“呵呵,那倒不會。”陳識新笑道,“廣州那個肯定是民營的,到時候會招商承辦。讓有錢的老財們競標。說起來,要是哪家有余錢,拿了這個標下來,肯定能發財。”
“你不是廣州土著么?為什么不讓自己親戚去競個標?”郭熙兒大大咧咧的問道。
陳識新搖頭道:“我家是小門小戶,哪來有錢的親戚,這發財的門道也只能看看而已。再說了,還要避嫌呢。”
“這倒也是。”
陳識新見郭妹子還要開口,生怕她再說出什么“驚人之言”,不再聊照相館的事,又重新把話兜到了服裝設計上頭,恭維了一番她們的設計巧思。接著話鋒一轉,便聊到了用料上。
“我看《臨高春天》,萬紫閣也好,其他服裝社也好,什么料子的衣服都有,就是很少做皮草類的服飾。”
“沒市場呀。”何曉月搖頭,“臨高這里,最冷也就是五六度,一年也就有那么幾天而已。考究一點用呢子做衣服就足夠了。皮草的穿著就太熱了。”
“可是渡過海峽,到了廣州就有需求了。廣州的冬天比這里冷多了!”
郭、何二人都有在廣州過冬的經驗,知道他所言非虛。17世紀的廣州冬季溫度常在零度以下,且每年都有冰雪,御寒的需求遠比海南強得多。
皮草較之棉襖和呢子,保溫性更強,且有隔濕防水的特性。因此清代的達官顯貴
“我們倒是在參考資料上看過很多澳洲皮草服裝的設計,只是本地賣不出去,想做也是有心無力呢。”
“我在廣州就聽說過,”陳識新悠悠道,“萬紫閣以后會向廣州進軍,開設分店……”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郭熙兒點頭。
何曉月猶豫了下,說:“是有個說法。”
“到了廣州,可不就有皮草服裝的市場了?”陳識新說,“現在正好可以未雨綢繆先做起來。”
“做起來倒是可以,”何曉月說,“上次總監說我們可以先搞一些皮草服裝的設計,讓工廠打版做些樣品。可是現在連原料都沒有……”
“是啊,我看參考資料上,形形色色的皮草種類有幾十種,光是貂皮按照部位不同還有許多種區別,看得眼都花了。都不知道長啥樣子,摸起來是什么質地。總監說最好的貂皮那就是軟黃金,非常非常值錢……”
陳識新笑了笑:“說起來,子玉兄有個遠房親戚,他家原在江南,世代都是作皮草加工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到廣東來了,現在準備在海南開個廠子,你們要是有興趣的話,隔天讓他送些樣品過來就是。”
“這當然好,可是我們付不了貨款啊……”
“既然是樣品自然不需要貨款,你們先嘗試著做做看。萬一以后要做皮草衣服呢。”陳識新說,“我聽特里尼說,歐洲現在也很流行穿著皮草衣服,達官貴人幾乎人人都要置辦。而且他們翻新款式很快……”
陳識新說得天花亂墜,郭熙兒聽得津津有味。何曉月畢竟有些見識,知道陳識新這番話是在牽線搭橋,為以后的合作打個前場。不過她倒是不討厭對方的做法,畢竟這也是一個新增長點,何況這個黃鶴據說還是李子玉的親戚……當下道:“倒是可以試一試,怎么聯絡?”
“這是他的名帖。”陳識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小小的梅紅色紙片,上面寫著“新江南皮革公司黃鶴”的字樣。
臨高啟明 第六十九節 牽線搭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