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別院之會

不多時，就見楚秀獻在一名老者的陪伴下走了進來，他的小手被身邊老者緊緊的牽著，眼角隱有淚痕，但臉上卻帶著笑意。云翼只看了他一眼，便放下心來，轉而將目光放在那名老者身上。老者身材不顯高大，反而有些佝僂，目光渾濁，須發皆白，怎么看都像是將行就木，但云翼卻敏銳的感覺到一種壓迫感。

和他一樣，旁邊的云珞和封輕云都感受到了這種壓力，看向那老者的目光帶著畏懼和謹慎。

但有一人除外。

希露菲絲只是在他們剛進來的時候看了老人一眼，然后立刻揮舞著小手向楚秀獻打招呼：“小獻獻，快過來，這里的東西很好吃，快來嘗嘗。”

“小希姐姐……”楚秀獻立刻歡笑著奔跑過來，身邊老人想要拉住，但僅是猶豫瞬間，便松開了手，望向楚秀獻，神情中帶著慈祥和微笑。

坐在希露菲絲的身邊，楚秀獻的小嘴里立刻就被她塞入了一塊有著濃郁香氣的云片糕。這種東西作為皇子的楚秀獻又怎么可能少吃，也就出身貧苦的希露菲絲沒有吃過，其他的人中，云翼和云珞小時候家境并不算差，而封輕云更是楚唐貴族中的一員。

楚秀獻還是很開心的吃下糕點，這時，老者開口道：“秀獻，不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嗯。”楚秀獻立刻站起來，指著云翼道：“他是云……呃。”

剛一開口，楚秀獻才猛然想起兩人是畫過妝并且改名換姓的，但他又不想欺騙老人，一時張口結舌，小臉憋得通紅，不知道說什么好。云翼微微一笑，向希露菲絲使了個顏色，然后兩人一起取下面上的偽裝，這才對楚秀點了點頭。他知道，再偽裝下去已經沒有什么用了，秦守和楚秀玎都已經死了，屠龍會在楚唐的勢力落入了云珞的手中。而長安系看現在的情形，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會落入這個老人的手中。

所以，偽裝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

“曾祖爺爺，這位是云翼大叔，這個漂亮姐姐名叫希露菲絲，是云翼大叔的副官，一直很照顧我呢，而且還是他們以及另外一位大叔一起將我救出來的。”說著，楚秀獻又看看云珞和封輕云，遲疑道：“他們兩位……我還不認識。”

“在下俞刃湄，見過老先生。”

“在下封輕云，見過老先生。”

云珞和封輕云同時開口，不過封輕云用的是真名，而云珞依然用的假名。不過她的身份太復雜，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而封輕云在說完之后，卻看了云翼一眼，眼神復雜，看來是明白眼前這人，就是當年戰勝自己的那個云翼。

老者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可云翼還是能發現，在介紹道自己名字的時候，老者多看了自己一眼。

隨后，老者自我介紹道：“老夫名叫楚岳瀾，現任機甲龍騎兵團長。可能你們對我并不熟悉，我可以提醒一下，岳翰帝，也就是楚傾昀的爺爺，他是我的弟弟。”

這一番話之下，包括云翼、云珞和封輕云齊齊動容。

岳翰帝，也就是楚岳翰，是在二百年前登基當了皇帝的。而這位皇帝武道修為也非常高深，在位的時間達到了一百二十多年后，才讓位給自己的小兒子，也就是楚傾昀的父親。而在那時，他的長子次子，都已經去世。楚傾昀的父親在位三十年后，將皇位讓給了楚傾昀。楚傾昀的皇帝當的時間也不算短，足有四十多年后，才在那場意外中身亡。

而面前這位叫做楚岳瀾的老人，竟然還是那位皇帝的哥哥！

封輕云立刻恭敬的拱手道：“敢問老先生高壽？”

楚岳瀾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時間過去的太久了，老夫我也有些糊涂了，大概應該有三百二十多歲了吧。”

三百年前的人物啊！

一時間，云翼三人立刻就被鎮住了。

片刻后，云珞忽然開口說道：“楚先生，小女子有一事不明，雖然有些冒昧，但希望老先生能予以解答。”

“你盡管說吧，老夫不會在意的。”楚岳瀾大方的說道。

云珞這才開口道：“小女子曾聽師父提起過，一名武者，當其武道修為達到后天五級，并輔以一些高科技技術再加上藥物的作用后，可以活到兩百歲左右；到達先天的高手，則可以輕易的擁有三百歲以上的壽命；而一旦進入到先天五級以上，其壽命至少還能再翻一番。可是為何老先生只有三百二十歲，卻看上去如此蒼老？”

聽他說完后，云翼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也知道，武道和壽命的關系，但看楚岳瀾明顯達到先天五級以上的修為卻如此蒼老，定然有著難言之隱，甚至可能是一些不愿意讓人知道的事情。自己的妹妹開了這個口，說不定會讓楚岳瀾惱羞成怒。

他的擔心有些多余了，楚岳瀾并沒有生氣，只是露出一抹苦澀。

“這也不是不能對人說，你們都是秀獻的朋友，再加上老夫也有求于你們，而且都是武道修煉有成的高手，也免得你們走了彎路。”說著，楚岳瀾先是嘆了一口氣，似在回憶，又似在苦笑。

“當年老夫貴為皇子，又擁有罕見的修煉天賦，在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打到了后天九級高階，在當時可是震驚整個長安系，被稱之為天才……”說著這里，他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看了一眼云翼，立刻收回目光，說道：“咳，在你們面前，老夫又如何稱得上天才啊。”

他雖然這么說，但下面坐著的四個人卻都明白其中的關鍵。

楚岳瀾并沒有神石。

在沒有神石的輔助，也沒有吃過那些藥物，就能在二十歲之前達到后天三大壁壘的最后一道關卡，足以被人稱之為天才。而他們幾人之中，也只有封輕云才有這樣的天賦，但他也是差了老人一些，因為他曾經服用過不少藥物，硬生生的提高了不少，雖然修為上去了，但在同級別的戰斗中，如果戰斗經驗相仿的話，他必然會略遜一籌。

而其他的三個人，云翼是很早就得到了一顆超級神石才有了現在的修為，而云珞和希露菲絲天賦雖然不差，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只是靠著一顆低等神石，最主要的還是自身的努力，在屠龍會那種以活下去為動力的環境中，不得不拼搏進步。

或許……只有李凌風，才能在天賦上略勝老者一籌。

楚岳瀾繼續說道：“……當時我貴為皇子，天賦超人，自然無比驕傲，很少看得起別人。但正因為如此，卻落下了禍根。后再在我進入到先天之后，便離開長安系前往各地進行旅行，同時向各地出名的少年高手進行挑戰。一路之上，經過二十多個國家，踏過數百個星系，挑戰上千年輕高手，無一敗績……”

聽老人講起自己當年的經歷，頓時讓云翼和封輕云感覺熱血沸騰。這種自由的旅行，恣意的挑戰，結識無數的朋友，的確是他們這種年輕人認為最浪漫的事情。

“但是……”楚岳瀾露出一絲苦笑：“正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令老夫太過于驕傲，也就不將其他人放在眼里。直到我在外游歷數年，準備返回長安的時候，卻在利蘭共和國碰到了一艘失事的飛船，從船上救出的人中，有一個看上很年輕的男人，據他自稱才剛滿十八歲，穿的十分落魄，而且還帶著一個女子。開始我并沒有注意，直到看到他攜帶的貨物中居然有一臺個人機甲時，便忍不住向他挑戰。而他似乎并不想與我切磋，哪怕我提出給他一百萬他也不愿意動手。當時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和他切磋一番，為了這個目的，我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去調戲他的女朋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幾人都能猜到。

“……沒錯，那個年輕人當時很憤怒，但他還是沒有出手，反而是那名女子在被我調戲后憤怒異常，當時就要與我決斗。”

眾人愕然，沒有想到居然會出這樣的事情，頓時有些好奇。

“……我開始并不同意，但那個年輕人卻說，他的女朋友比自己還要厲害，而且年齡也要小一歲。我還以為他在吹牛，也沒有多想便同意了。場地就選在附近的一處小行星帶，然后展開了令我一生都難忘的戰斗。”

“您敗了？”云珞忽然仰起頭，輕聲問道。

楚岳瀾苦笑著點點頭道：“沒錯，是我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不僅威龍集團首席機甲設計師為我量身打造的個人機甲損毀嚴重，就連我自己的身體也受到了重傷。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自信心卻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云翼很明白老者當年的心態。可以想象，那個時候他應該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自負天下無敵的絕頂天賦，挑戰上前年輕高手無一敗績的他，卻在一名不到十八歲的女子手中遭遇慘敗，沒有當場羞憤自殺，已經算是好的了。

“從那之后，我便一蹶不振，心態變得極差，動不動就發脾氣，暴打身邊的人。僅僅一年，被我打死的侍從就超過了五十人。”楚岳瀾沉重的道：“正因為如此，父皇和其他兄弟都將我疏遠，而我的脾氣也越來越差。心境的急劇變化，居然讓我的武道修為跌落到了后天級別。后來，經過以為大師的開導，我才重新燃起了斗志，奮發圖強。”

“但等我的修為重新達到先天的時候，卻發現，修為跌落所造成的影響，竟然會體現在壽命上。”說著，他看著自己枯瘦的雙手，無奈的道：“雖然我現在的武道修為已經達到先天五級高階，如果不能突破到先天六級的話，我最多還剩下十年的陽壽了。”

四人聽了這番話，頓時呆住了。

他們沒有想到，武道修為在達到先天之上以后，竟然還會跌落的危險。更沒有想到，跌落之后，居然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后果。沉思之后，四人立刻明白，楚岳瀾告訴他們這件事，便是為了給他們在這方面提個醒，以免以后遭遇到重要打擊的時候，也產生這樣令人難以接受的后果。

楚秀獻雖然還小，但多少也明白了一些東西，聽老人這么一說，他的眼眶頓時就紅了，撲到超過了的懷里痛哭起來。

“哭什么哭，以后你是要做皇帝的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

在老人的喝斥之下，楚秀獻才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聲。

不過他這么一哭，也將沉思中的眾人驚醒。云翼立刻拱手道：“多謝老先生教導之恩。”

“呵呵……”老人笑笑道：“不過是一些預防罷了，看到你們幾位少年英雄，老夫不想讓你們也像我當年那樣毀掉。算了，說這些做什么，之前我和秀獻進行過一些交流，知道了傾昀在去世之前，已經將代表皇帝之位的證物交給了秀獻，這就代表著秀獻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了。而楚秀玎之前想要殺了秀獻，便是皇室內部的爭斗，其罪當誅。所以，云小子，你襲擊楚秀玎一事，老夫便不再追究。”

云翼頓時松了一口氣，他來此最擔心的事情莫過于此，現在事情沒有了，他當然可以松口氣了。

楚岳瀾繼續說道：“留你們在這里，除了感謝你們照顧秀獻之外，我還有一事拜托。”他略一停頓，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我楚家掌控大唐帝國已經上千年，萬萬不能在這里斷掉。老夫也只有十年的壽命，而現在楚唐三分天下，掌握在楚家手中的竟然連一個星域都沒有。云小子，我知道你是代表林驕陽而來的，林元帥的忠心我非常清楚，之前只是楚秀玎那個小子不懂事，親小人，遠賢臣，硬是將楚唐推向滅亡的邊緣。現在他已經死了，老夫在這里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勸道林元帥重回長安。秀獻還小，必須要有賢臣輔佐，而這個國家之中，也只有林驕陽這樣的忠誠，才能擔負起這個責任。”

這是在托孤啊。

云翼心中暗叫一聲，但他卻很明白，或許在大多人眼中是個大忠臣的林驕陽，現在恐怕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林驕陽了。

不過，這樣的事情云翼可不會拒絕。能夠兵不血刃的奪取長安系，不正是林驕陽想要的嗎？至于以后，以林驕陽的手段，他并不擔心什么。就算林驕陽重新效忠于楚唐皇室，只要他手中還掌握著帝國大軍，那么對云翼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

“林元帥對楚唐的忠誠之心，日月可昭！”云翼義正言辭的道：“在下愿意將老先生的意愿帶給林元帥。”

楚岳瀾微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

旁邊希露菲絲和封輕云都沒有什么變化，只有云珞古怪的看了云翼一眼，心中暗道：看來這個老頭子根本不懂得什么政治，這明明吧楚唐往別人手上送啊。

的確，她猜的沒錯，楚岳瀾一生只對武道和機甲癡迷，對于政治上的東西，幾乎和白癡可以畫上一個等號。

“俞小姐，封先生。”

楚岳瀾這才將目光投向他們二人。

現在，云珞和封輕云的身份就有些尷尬了。除了他們掌控的松州星域以及半個瀚州星域之外，楚唐其他的地盤都已經完成統一，而作為這一個半星域的實際掌控者，云珞代表著屠龍會方面，必然是不肯能大方的送還給楚唐皇室的。

想到這個問題，兩人立刻露出戒備的神色。

楚岳瀾微微一嘆，緩聲說道：“老夫活了三百多年，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事情。兩位背后所代表的勢力，的確不是我楚唐所能對付的。我知道，想讓兩位歸還這一個半星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將兩位留在這里，也會有其他人來接手。所以，我只想請兩位答應老夫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您老請講。”

“這一個半星域可以交給你們自治，但不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必須遵守一個楚唐的原則，絕不能分裂出去！”

云珞只是略一猶豫，便答應了這件事。

這對他們來說，并沒有什么壞處，反而好處多多。在軍事上，他們不需要面對楚唐的大軍進攻，疲于應對。在經濟上，依然會有楚唐無數跨星域的大公司正常運轉，帶來豐厚的稅收。而在政治上，卻可以做到完全獨立，不受任何人的干涉。

對于楚岳瀾來說，這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事情。

他很清楚，云珞背后的勢力是何等的強大。如果兩方開戰的話，他是絕對沒有任何信心的。

如果敵人是新美利堅的艦隊，哪怕來上二三十萬大軍，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畏懼。

但是那個神秘的組織……

在云珞同意之手，這里的幾個人都露出了輕松的神色，互相之間的交談也比較融洽，不過大多數都是關于武道修為以及機甲戰斗上面的，放著一個先天五級，經驗豐富的大高手在這里，云翼、云珞和封輕云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出來。楚岳瀾也沒有什么保留，樂意給他們解釋這些問題。不過相較于云珞和封輕云，云翼這個“大忠臣”林驕陽的代表，所獲得的解答都是最多的，也是最詳細的。

至于希露菲絲，她似乎從來都不會關心這些事情。相比較之下，她更樂于和楚秀獻一起玩。

聊了一會，云珞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便開口問道：“對了前輩，當年那個將你擊敗的人，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這個問題，云翼之前也想過，他猜測，這一男一女，無非便是四大組織之中的人。但具體是哪一個，他就不清楚了。

“老夫也不知道。”楚岳瀾有些神往，喃喃的道：“他們的來歷，身份，一切都是個迷。利蘭共和國，是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物的。后來我動用了無數人手和資金，也沒查出什么。”

說道這里，楚岳瀾忽然看了云翼一眼，神情似乎有些古怪。

“只能查到，那個年輕的男子，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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