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慶功宴

葉凡不耐煩道：“看什么看，打電話遇到而已，她也和幾個同學在這吃飯。”

一桌人頓時眼放狼光，議論著“有沒有美女啊”、“要不要請過來坐坐”、“或者干脆拼個桌”一類。等到酒菜上來，氣氛更加活躍。幾杯酒下肚更是喊聲震天，整個大廳都回蕩著他們一桌人的聲音，其他客人紛紛皺眉。

葉凡的手機在這時又振動起來，一看是葉蘋發來的短信，上面寫著：素質，注意你們的素質。

葉凡正嘆息，忽然聽到桌邊有人冷哼道：“挺有興致啊你們。”

大家一起抬起頭，看到周云和兩個男生，鐵青著臉站在桌邊。

周云此時心里很不爽，非常不爽。這幫足球隊的人跑出來吃飯，擺明了就是慶祝，但居然都沒叫自己。周云一直是以新生隊的教練和領隊自居，平時也覺得除了那個葉凡眾人都挺尊重自己，現在才知道，根本沒人把他當回事。

李大偉以前對周云還算有點好感的，但后來也聽葉凡他們說了那段曲折，從此也是橫看豎看都覺得不順眼。

不過這家伙還是比較會做人的，當即站起來說：“來得正好啊！我們也是突然決定要出來吃一頓的，正遺憾聯系不到你呢！快快快，搬凳子來坐。”

李大偉胡言亂語，眾人都沒有點破。大家的印象里從計劃這頓飯到現在，壓根沒人提到“周云”兩個字。

周云聽了這謊言臉色卻緩和了不少，口氣也不像剛才那么緊繃繃了。居然也笑了一下說：“不用了，我是來幫朋友過生日。”說著晃了一下手里拎的東西，是個蛋糕。接著又說：“你們慢慢吃，我們先過去了。”

大家連連點頭。

葉凡望著這三人離去的方向，又想到葉蘋說給姐妹過生日，心說不會這么巧吧！轉頭隨口問了一下嚴冰：“今天幾號？”

嚴冰說：“25號吧！”

葉凡一愣，突然失聲道：“媽的，被人暗算了。”

大家一起瞪著他，葉凡一擺手說：“和你們沒關系，接著吃。”那葉蘋向自己借一千塊錢，說什么這個月還要吃飯。但眼下這月連一周都不到，用得著這么多嗎！自己一時未察，給她蒙過去了。

葉凡正郁悶呢，忽然就看到葉蘋鼓著個嘴，大步流星地朝他們這邊走來。

眾人一個個都注意到，一起注視著葉蘋不偏不斜地走到他們跟前，沒好氣地說：“添張凳子。”

眾人殷勤地挪位置讓地方，愣是在葉凡旁邊又塞進去一張板凳。葉蘋沖過去坐下，一看，自己位置有了，碗筷還沒拿上來，那邊李大偉正叫著“小姐，再添副碗筷”時，葉蘋已經抄起旁邊葉凡的筷子一通狂挾。

眾人狂汗之余，才由葉凡小心翼翼地問道：“怎么了？”

葉蘋氣鼓鼓地說：“我們那姐妹生日，來一大二的男生獻殷勤，我靠，囂張的沒邊了，看得人就來氣。”葉蘋說著，狠狠一筷子將桌上那紅燒鯉魚的魚眼珠挖了出來，端詳片刻，扔到了地上，似乎還踩了幾腳。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下，異口同聲問道：“周云？”

葉蘋詫異：“你們認識？”

眾人再度互視，李大偉說：“太認識了。”

葉蘋問：“你們怎么認識的？”

李大偉說：“這人是咱系體育部的副部長，系足球隊的隊長。算起來我們這次參加新生杯，就是他帶隊吧！”

葉凡匆忙補充：“還是咱系的百米飛人。”

葉蘋大怒：“這樣就可以囂張。”

葉凡說：“囂張是人的習性，和這沒關系吧？”

嚴冰也出來落井下石：“話說他剛才過來也給咱們臉色看呢，大概是嫌咱們吃飯沒叫他吧！”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后來大偉說想叫他但找不到他時，他臉色好看了許多。”

葉蘋的不滿持續升溫，葉凡又把自己和周云之間曲折簡單敘述了一番。葉蘋忍無可忍，突然一拍桌子，從口袋里拎了一百塊錢，遞給葉凡說：“去找兩個民工，把他給我砍了。”

飯店大廳里的所有人都望了過來，葉凡不動聲色，接過一百塊錢，默默地裝回口袋里，心里盤算著：還差九百。

一邊的嚴冰殷勤地給葉蘋挾了兩筷子菜勸道：“好了好了，別上火了，吃完飯再說。”由于葉蘋一來就處在咆哮狀態，讓大家都吃得很不自在。

葉凡問她：“你就這么跑出來了？”

葉蘋滿嘴吃的，含糊道：“隨便找了個借口。”說著又端起葉凡的酒杯，一飲而盡，還沖著其他人叫道：“喝啊，你們喝啊！”

場面隨著葉蘋漸漸安靜下來也恢復了常態，葉蘋想起的第一件事是：“喂，我剛才好像給了你一百塊錢。”

葉凡含糊其辭。

葉蘋彈彈手指說：“來吧，拿回來吧！”

葉凡挺不情愿：“我說你借這么錢干什么？這月都快結束了。”

葉蘋不滿地說：“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還怕我不還你啊！”

葉凡不自由主地就點了點頭。

葉蘋嘟囔：“你也太小氣了，這點錢算什么，你卡上可有……”話沒說出口，被葉凡在桌下狠狠踹了一腳，一邊說：“低調，低調。”

葉蘋被踹得生疼，揪住葉凡又掐又打，一邊質問：“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葉凡一邊躲一邊罵：“憐你媽個頭啊！”

于是葉蘋打得更兇了。

桌上其他人都是暴汗，只好裝作沒看見。心中都已給出了評價：非常激烈的打情罵俏。

而此時葉蘋正撕著葉凡的領子威脅：“你不把一百塊錢拿回來，明天我就在學校里帖大字報去，說你有……”

葉凡手疾眼快，找了個雞腿塞住了她的嘴，一邊不動聲色塞了一百塊錢進她口袋。

葉蘋滿意地點了點頭，啃起了雞腿，一邊問：“你洗過手沒有？”

眾人繼續暴汗，紛紛感慨自己也活了快二十個年頭了，沒見過這么糟蹋自己形象的美女。

就在此時，飯店的另一端突然傳來陣陣喧鬧。

所有人都朝那邊探頭探腦，不少服務生都往那邊趕去。

喧鬧聲中傳來幾聲尖叫，依稀可辨是女聲，跟著就見三人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地連滾帶爬沖出來。葉凡他們都是一愣，這不就是周云他們三個嗎？

葉蘋喜出望外道：“爽啊，是哪路兄弟這么仗義，叫過來一起坐坐啊！”

葉凡說：“爽個屁啊，忘了你幾個姐妹還和他們一起呢！”

葉蘋一聽也緊張起來，站起身正準備去看看，只聽得尖叫聲由遠及近，她那三個同室好友從飯店深處跑出來，衣衫倒是整潔，只是臉上是道不盡的慌張。卻顯然不是為自己，是替地上已經退化成爬行動物的周云他們三個。

葉蘋長出一口氣，又坐下來說：“還好，還沒被強奸。”

眾人再度暴汗，有些還有心和葉蘋親近親近的，此刻已經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飯店此時已經亂作一團，大家正疑惑是怎么回事時，數人也從內堂跑了出來。個頭有高有矮，年齡有老有小，有的是西裝筆挺，有的是牛仔襤褸。這幫人沖出來就直奔還在爬行的周云等人，上去將他們團團圍住。

一個小伙子蹲到周云身邊，撕起他問道：“小子，你不是很囂張嗎？你不是喜歡人多欺負人少嗎？”

周圍一片安靜，大家仿佛都在等著周云的回答。周云艱難地抬了一下頭，卻是向葉凡他們這里投來了求助的目光。

李大偉正低聲問眾人：“怎么辦？”

嚴冰也低聲說：“這群人不是好鳥，我看八成是混混一類的，周云這下是捅著馬蜂窩了。”

葉蘋高興地說：“好啊，叫他再囂張。”

李大偉躊躇說：“那我們就這樣干看著？”

眾人沉默，一時沒了主意。上去幫忙，少不了就是打架。大家都是初到此地，這就和當地的流氓混混們干起來，大家都不太情愿。何況還是為了周云這個大家都反感的家伙。

正在猶豫，那小伙子卻順著周云的目光看到了葉凡他們這桌，愣了一下后，松開周云朝這邊走來，其他人奇怪地望著他，卻也跟了過來。

大家都是一愣，看來這次想躲也躲不過去了。嚴冰低聲說：“前面那人大概是他們帶頭的，一會就收拾了他再說。”嚴冰當然是絲毫不懼，他知道有自己和葉凡，還有葉蘋在，他們這伙人無論如何也吃不到虧的。

對方來到他們桌邊，兩方都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互相虎視眈眈。那帶頭的小伙子卻指著葉凡，嘟囔著：“你……你……”

眾人納悶，心說難道對方要玩單挑？

再看葉凡，卻是一臉輕松的微笑，突然說：“小忠是嗎！”這眼前帶頭的小伙子不是別人，正是葉凡剛到A市時給他遞過名片的小偷趙建忠。兩邊的人都是滿臉詫異地望著這兩人。

小忠笑著點頭：“是我。”說完朝葉凡伸出右手。

葉凡站起身來，兩人的手在越過桌面在桌子中央握了一下。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小忠親切慰問： “你也來這邊吃飯啊！”

葉凡點點頭說：“嗯，和幾個朋友聚一下，你們這是？”葉凡說著指了指地上的周云他們三個。

小忠回頭看了一眼，不屑地說：“就那三個家伙啊！還說是大學生呢！上廁所不排隊，還想打人，真沒素質。就是咱們這號人有時坐車還知道給老頭老太太們讓個座呢！”

葉凡無奈地笑了笑，也明白這都是周云囂張惹出來的禍。

小忠此時又道：“兄弟去我們那邊坐會？”

葉凡笑笑說：“不必了，我這還得陪朋友，不方便走開，下次有機會吧！”

小忠點了點說：“那沒問題，有時間Call我就是了，對了，上次忘了問了，兄弟叫什么名字。”

眾人狂暈，原以為這兩人挺熟，搞半天對方連葉凡的名字都不知道。葉凡笑著說：“葉凡，樹葉的葉，平凡的凡。”

小忠一點頭，擺了擺手說：“嗯，那今天就先這樣，有時間再聯系。”

葉凡點了點頭。小忠他們一伙人走入內堂，路過周云他們時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有個別人為了表現己方的氣勢，大吐了一口吐沫過去。

嚴冰他們是望著葉凡，葉凡卻是望著周云。周云悻悻地從地上爬起，一看全飯店的人都在笑逐顏開的打量著自己，也實在沒臉再在這里呆了，頭也不回地閃了出去。

嚴冰他們一瞅那三個女生也愣在那茫然呢，連忙殷勤地上去把三人拉了過來。這一桌剛才擠進葉蘋這張板凳已經勉強，此刻不可能再添三個座位。雖然眾男生很愿意對方就此坐到他們腿上，但結果只能兩張凳子三個人這樣擠了起來。

一聽居然是有人過生日，氣氛自然又high了起來。葉蘋那正朝葉凡嘟囔呢：“你看看，人家是一幫混混里有頭有臉的，都這么謙虛謹慎；你再看那周云，就一普通學生，牛逼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這就是素質，素質啊！”

葉凡點頭附和，心里琢磨這葉蘋是不是已經喝多了。

結果證明葉凡大錯特錯，葉蘋的酒量可以用恢弘來形容，再加上眾人看她是個女孩還要讓上幾分，更是墜入了她的陷阱。一桌人全被灌的七葷八素。只有葉凡、嚴冰和李大偉吸取過上次吃飯的教訓，對葉蘋的陰險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沒有墜入她的圈套，至今尚保持著清醒。

待到結賬付錢時，這群喝多的更是頭腦發熱，積極表現自己，搶著要自己來結。但酒醉了也只能幻想一下點石成金術，這頓飯到底不是一個人可以負擔的起的。不過在這群人盡自己最大限度的努力下，終于省去了葉凡他們三人掏腰包。三人都在內心的陰暗處偷笑著。

葉蘋灌酒顯然十分老到，這一桌子全醉了，但卻沒有一個醉得走不了路的。一群人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面，葉凡他們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后面。如有異常情況方便照顧，正常情況下，那就表示：我們不認識前面這堆人。

當晚，除了葉凡他們寢室，其他中文系一年級男生的屋中時不時會傳來高昂的歌聲，驚心動魄的狼嚎聲，滅絕人倫的慘叫聲。

這一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星照不宣 第十六章 慶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