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追逐不朽的人

“根據論壇上的統計，到今天中午十二點為止，八星級玩家已經突破一千人了。”申琦看著坐在草地上，倚著神槍昆古尼爾做假寐狀的丈夫，輕輕嘆了口氣。

“你已經半個月沒有去打怪了，連日常的修煉都停了下來。”

“我這是在閉關。”程鵬沒有睜開眼睛。

“閉關練習不用下線不用吃喝不用睡覺的特技嗎？”

“……抱歉，不過應該用不了多久吧……”

“這話你上周就跟我說過了。”申琦無奈地苦笑，“說實話，我真的看不出來你還要再堅持多久。”

“總覺得應該不用很久……”程鵬嘟嚷著，“我的感覺應該不會錯才對。”

他的感覺很少出錯，這一點不僅他自己知道，他的朋友們也都知道，甚至于每一個對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

但這一次，他的感覺似乎真的出錯了。

出錯的結果，就是他已經在這里不眠不休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

“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還有研究為什么你的直覺會出錯的原因，今天總算是有了點頭緒，想聽聽嗎？”

“當然。”

“你的直覺來自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你本人通曉古今積累的豐富知識，另一方面則是你的游戲角色武學精深而獲得的先天靈覺，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啊。”

“你本人的知識不會發生變化，這個也不大可能出錯——以史為鑒歷來是很可靠的做法——那么出錯的就只可能是你的靈覺。”申琦的語氣漸漸凝重起來，“有人在暗中搗亂，影響了你的先天靈覺，讓它產生了錯誤，從而令你得出了錯誤的判斷。”

程鵬一愣，睜開了眼睛，眼中滿是血絲，十分憔悴。

“這個在別的世界的確不怎么容易，但在這個世界卻并非不可能。”申琦繼續說道，“既然身處于博麗大結界之中，那么結界的管理者就有可能通過結界來影響結界里面的任何人，夢想封印、夢想天生，那是足以顛覆任何法則的能力，就算能夠妨礙你的先天靈覺也不足為奇吧。”

“這不合理！”程鵬立刻搖頭，“博麗靈夢根本沒有來妨礙我的理由……事實上，我覺得她應該會來幫助我才對！”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她的想法。”申琦很不客氣地說，“以她的能力，如果真的想要幫忙的話，現在這件事恐怕早就結束了！她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其實就已經證明了她的態度。”

“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該死的人不死，這可是異變！”申琦將“異變”兩個字說得極重，猶如重錘一般敲在程鵬的心里。

程鵬深深地吸了口氣，苦笑起來。

所謂異變，是那些不合于常理，擾亂人們生活或者世界運行秩序的事件，該死的人不死違反了生死的秩序，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異變的程度了。

而博麗巫女的職責就是——消除異變！

程鵬雖然嘴上說得挺有信心，但心里卻也明白，要是當代的博麗巫女靈夢小姐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只怕是敵人的可能性要大過是朋友的可能。

“應該還有別的可能吧？”

“當然，幻想鄉里面擁有各種詭異能力的強者很多，而其中看那只黑白不順眼的大有人在，沒準就有誰刻意擾亂了你的靈覺，讓你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這不合理！如果她們真的想要妨礙的話，直接打過來不是更簡單嗎？”

“冥界派來的刺客已經被你打退了三波，前幾天連小野塚小町也被你擊退了——就算幻想鄉里面再怎么高手如云，能夠勝得過使命加身狀態的她的卻也不多……”

“你自己覺得這話可信嗎？”程鵬忍不住笑了，“能夠妨礙我先天靈覺的人，實力比起那個黃泉的擺渡人肯定只高不低，我當初將她擊退就已經竭盡全力，那一戰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后來者比她再稍稍強一點，我就必敗無疑。”

“類似的情況已經發生過兩次了吧。”申琦笑道，“當初冥界的刺客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你就打得很辛苦的樣子，當時誰都以為你絕對贏不了第二個刺客；可當第二個刺客來的時候，你依然是打得很辛苦的樣子……第三次他們連小野塚小町都派出來了，可還是被你擊退了……既然你能夠接二連三地擊退本該比你更強的刺客，那么自然就有被人警惕和提防的資格。”

“是這樣的嗎？我可不會因此感到榮幸，只會覺得麻煩啊！”程鵬苦笑著說，“我寧可她們派來的都是跟第一次的刺客差不多的對手，那樣的話不是對大家都好嘛……”

“生者不死是違反世界之理的，冥界不可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派來的刺客只會一次比一次更強。”

“不可能容忍不代表他們不會容忍——說一套做一套的事情司空見慣，尤其當‘說到做到’的代價太大的時候，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嘴炮而不付諸行動的。”程鵬的笑容里面頗有幾分譏誚，“如果說到就要做到的話，那么幻想鄉里面早就已經殺得血流成河尸橫遍野了吧。”

“但冥界那些人絕對屬于會盡力去說到做到的類型，這一次你擊退了‘三途河的擺渡人’小野塚小町，下次來的可能就是‘判罪的閻王’四季映姬。”

“那也無所謂，其實對手是她的話，我的勝算反而會比較高——凈罪判罰的能力對我不可能奏效，以我對于整個世界立下的功業，只要做的不是太過于傷天害理的事情，就不可能被判罰。”

“或許你真的能夠擊退四季映姬，但你有沒有考慮過接下來會是誰？”申琦見丈夫信心滿滿的樣子，知道他絕對不會改變心意，不由得很是苦惱，“冥界支配著舊地獄，而舊地獄里面那幾個可都不好對付！”

“沒什么不好對付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怪力亂神的‘力’，窺探人心的‘覺’，控制核融合的八咫烏，還有操縱潛意識的妖怪……你確定你能打得過這些？”

“不確定，但總要試試才知道。”程鵬的目光漸漸深沉，“八星級的力量，已經到了幻想鄉對于玩家所能夠允許的極限——雖然還沒有達到八星的巔峰，但這種等級的力量在幻想鄉里面已經很少會碰到對手了。事實上八星級的強者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會太多，血戰戰場上倒是有很多，可全都是水貨……能夠以對等的力量和這種水準的強者們戰斗，是很難得的體驗。”

申琦愣住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你堅持要守在這里，不讓任何人去阻礙霧雨魔理沙的舍食儀式，究竟是出于報恩或者幫助朋友的心情呢？還是出于借著這次異變尋找對手的打算呢？”

“這兩者矛盾嗎？”程鵬反問。

“一個是理想主義者的做法，一個是現實主義者的做法，當然是矛盾的！”

“如果理想和現實矛盾，那么多半不是理想出了問題，就是沒找到將理想付諸實施的正確道路。”程鵬的眉毛揚了揚，露出了然的笑容，“理想和現實，根本就不應該沖突。”

“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一個人如果不懂得從實際情況出發去樹立自己的理想，那么他的理想就只是空中樓閣，毫無價值；而一個人如果不以理想來指導自己的行動，那么他的現實主義就是盲目的，毫無意義。”程鵬微笑著說，“人不能光靠吃飯活著，但如果為了精神追求就忽略了吃飯，那顯然是蠢貨——就算那些為了追逐理想而不惜生命的人，他們也是從實踐的角度去追逐理想，而不是光靠著毫無意義的幻想和嘴炮。”

……申琦離開了，雖然她很愿意留下幫忙，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留在這里非但幫不了程鵬的忙，而且還會害得他分心——還沒有能夠升到八星的她，在程鵬所要面對的戰斗里面只能是單純的累贅。

而程鵬則重新坐下，繼續保持著倚在槍桿上的假寐姿態。

連續半個月不眠不休的守護，對他造成了極其沉重的負擔。縱然現實中的身體可以通過新型游戲艙提供的養分維持健康，可游戲里面的角色卻已經極度疲憊——更不要說這半個月來他無時無刻不要維持著相當強度的領域，把霧雨魔法店周圍一大片區域全都罩住，以便無論敵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來襲都能第一時間出手攔住……若非他已經建成力量之源，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感覺到自己的疲憊快要到達極限了。

接連三次和八星級的敵人惡戰，尤其是不久前和小野塚小町的那場戰斗，讓他受了很重的傷，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能夠痊愈。

那個平時看起來懶洋洋的三途河擺渡人一旦認真起來，真是個很麻煩的對手。當她因為執行“斬除悖逆生死之物”的天職而變強的時候，就不僅僅是麻煩的問題，簡直是要命了！

程鵬和她打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最終靠著神槍昆古尼爾在堅固和鋒利方面的優勢打折了她那把巨大的鐮刀，才算是成功地將她擊退。

力克強敵的感覺的確很好，可當程鵬想起不久之后可能就要面對實力猶在小野塚小町之上的四季映姬，而打敗了四季映姬之后可能還要面對地靈殿的四大妖怪，在此之后或許還有更強的敵人……他就覺得有點胃疼。

側過頭去，目光看向籠罩在魔法光芒里面那座屋子，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自言自語抱怨起來。

“愛麗絲小姐究竟靠譜不靠譜啊？就算人類要轉變為魔法使的確很困難，但一個舍食儀式居然半個月還沒結束……未免也太沒效率了吧！”

舍食儀式，是一種將壽命短暫的人類轉化為壽命漫長的魔法使的辦法，幻想鄉里面的“魔法使”不僅是職業，更是一種數量稀少的種族，這個種族可以先天傳承，也可以后天轉化，現在那座霧雨魔法店里面，曾經對他有授業之恩的霧雨魔理沙就正在進行舍食儀式，希望能夠通過這個儀式轉變成魔法使一族。

其實按照她原本的計劃，并不應該現在就進行這種儀式，至少應該再過幾年，等她的魔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再說。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霧雨魔理沙因為長期接觸劇毒的蘑菇——主要是為了作魔法研究——導致身體里面積累了太多毒素而病倒，眼看著已經命不久矣。所以縱然是準備還很不充足，她的摯友愛麗絲•瑪格特羅依德還是果斷地為她舉行了舍食儀式。

事已至此，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舍食儀式本身并不是很難完成的魔法儀式，它最大的難點在于當儀式進行的過程中，冥界的使者會前來阻止這悖逆生死規律的儀式，如果不能攔住或者擊退它們的話，儀式就不可能成功，魔理沙也必死無疑！

所以程鵬得到消息之后便和一群名為“黑白魔法軍團”的玩家們一起守在了霧雨魔法店的周圍，決心為正在專心進行儀式的二人擋住任何來襲之敵！

半個月的時間，連續三場惡戰，那些玩家們已經損失殆盡，只剩下程鵬一人還固執地守護在霧雨魔法店外。

“我的直覺不可能總是出錯。”他轉過頭來，換了一個稍稍舒服一些的姿勢倚著深深扎在地上的長槍上，忍不住自言自語，“那邊……應該快要完成了！”

“她們不會成功的。”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凡人通過舍食儀式成就魔法使，這樣的事情太罕見了，一百個也未必能夠成功一個。”

“射命丸文，你也是來阻止的嗎？”程鵬沒有抬頭，徑直問道。

“我只是來收集新聞而已，因為新聞需要時效性嘛……哈哈！加油吧！你越努力，我就有越多的新聞可以報道啊！”

程鵬笑了笑，沒有跟種族為烏鴉天狗職業為狗仔隊的射命丸文繼續扯淡下去，慢慢站了起來，拔起神槍，目光死死盯住了前方霧氣里面正在緩緩走來的綠發少女。

正如他們預計的那樣，冥界的審判官，閻王四季映姬，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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