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７、當愛已成往事

他只是坐在院子里面，和古川永聊天。

古川家是一座很具有傳統風格的二層獨棟屋子，院子挺大的，靠近院落內側有一間樸素的屋子，里面供奉著古川家的列代祖先，古川木的妻子古川宮子自然也在其中。

“我從來沒見過媽媽。”古川永今年十九歲，和帥氣到喪盡天良的古川木截然不同，相貌很普通，眉眼間有一股和年齡不相稱的穩重，仿佛不是大學一年級的學生，而是在社會上跌打滾爬了多年的老人，“但我一直很想知道媽媽和爸爸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嗎，我不止一次遇到過當年那個社團的前輩們，聽叔叔阿姨們說起當年他們的故事，說起他們的風采……”

“那段故事里面的爸爸神采飛揚，和我印象里面的他完全不同。而那段故事里面的媽媽……我從不曾見過媽媽，爸爸也很少提到她，每次說到，一般都是‘宮子她是個很聰明但很死心眼的人’、‘雖然想法常常出人意料，但非常可靠’諸如這樣的話，總感覺她的形象有些模糊，無法在腦海中清楚地勾勒出來。”

程鵬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傾聽。

“我見過晁阿姨，也問過有關于媽媽的事情，但她也并不怎么喜歡提到媽媽——我一直以為媽媽和她的關系不好，可等到上了大，才在一位教授那里聽說，當年她們是很好的朋友……”

“這些往事，我真的一點都看不懂呢！”

“我想，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吧。”

“是啊，應該很快吧……”

事情和他們猜測的多少有些出入。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徐圖和古川木的會談才算結束。

看著鼻青臉腫，簡直變成了兩只豬頭的兩個中年人，程鵬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倆人不像是在商量事情的，倒像是打了一場拳擊啊——還打滿了十二個回合，幾乎都打到了精疲力盡。

但兩個人的表情卻顯得很輕松，好像靠著互相揮著拳頭把對方痛毆了一頓發泄了心中的怨氣。

“走吧。”徐圖說，“這么多年了，我還沒去看望過宮子學姐呢。”

“不要這么親熱地稱呼別人的老婆！”古川木沒好氣地回道，“把她們也叫上吧，咱們聚一聚，當初那個咖啡廳似乎一直還開著呢。”

“你出錢。”

“按照慣例應該是你出錢才對，你遲到了快二十年吶！”

“時代不同了，現在流行吃大戶。”

于是二人各自拿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徐圖的電話是打給妻子常希和朋友晁椋，而古川木的電話則是打給供奉著春日野宮子（古川宮子）骨灰的寺廟和他們很多年前常常去的咖啡廳，預約參拜和聚餐。

在這個黑科技爆發的時代，外出旅游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所以僅僅十分鐘之后，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晁椋已經帶著一個帥氣的青年趕到；而大約半小時之后，在她身上仿佛看不到時間流逝的常希也帶著興高采烈的徐孜來了。

“那么……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程鵬揮揮手，不顧徐圖的挽留，乘上飛車離去。

幾位老朋友的聚會，頂天了也就帶上他們各自的孩子，他這個外人摻和進去干嘛？

人貴有自知之明，程鵬能做的已經到此為止，剩下的是那些前輩們自己的事情了。

回到了自己家里，程鵬再次進入了游戲。

春三十娘和白晶晶已經差不多打得兩敗俱傷，但兩個人依然咬牙切齒，似乎隨時都打算把對方一口咬死。

玩家們遠遠地看著，并沒有上去打攪的意思。

他們已經試著殺掉過這兩個妖怪，卻沒有爆出任何東西，甚至連經驗值都沒有，只是徒然浪費精力罷了。

想來這就是劇情設定，他們要做的只是乖乖等劇情發展就好。

“你總算來了。”蕭默然指揮兩個智力尚可的幽靈給程鵬清掃出一塊干凈的地方，“這邊找不到桌子凳子，不過茶水倒是還有……”

負責茶水供應的是兩位研究員，易青總是帶著許多罐裝咖啡，而王晨喜歡的則是啤酒。

“她們這要打到什么時候？”程鵬喝了一罐咖啡，又打坐了兩回，睜開眼睛卻看到蜘蛛精和白骨精依然在慢吞吞打來打去，忍不住問道，“非得打出個結果來嗎？”

“天知道。”蕭默然冷笑著回答，“反正她們怎么樣都跟我們沒關系，我們只是在等天黑，等月亮出來而已。”

的確，正如他所說，玩家們要做的只是等月亮出來，讓扮演至尊寶的簡•康布羅納使用月光寶盒前往“五百年前”，以完成“大話西游•前篇”的劇情，至于蜘蛛精和白骨精，管她們去死！反正這倆妖怪都不是好東西！

“牛魔王呢？”程鵬又問。

“可能被你上次打得太慘了，一點出現的跡象都沒有。”回答的依然是蕭默然，“我的骷髏兵巡邏范圍已經達到了五公里之外，依然看不到他。”

“五公里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是啊，但這至少說明了他的態度。”

“我覺得他是找不到這里吧。”臉上貼了許多紙條的劉子孝湊過來說，“按照劇情，本來牛魔王是找到了白晶晶帶路，才能來到盤絲洞的。現在白晶晶可就在這邊，他怎么能找得到這里？”

他說得不無道理，只可惜臉上那些“笨蛋”、“豬頭”、“怪獸”、“青蛙”、“河馬”之類紙條讓說服力大打折扣。

這些紙條是因為打牌輸掉而貼上去的——因為等得太無聊的緣故，所以玩家們開了兩桌賭局，正在打牌。簡•康布羅納、徐曉媛、劉子孝和魏安途一組，玩的是撲克；葉鷹、易青、王晨和東流星辰一組，玩的是麻將。

蕭默然對這些都沒興趣，一個人指揮著那些被召喚的怪獸們練習做體操，一會兒排成一個“一”字，一會兒排成一個“人”字，倒也自得其樂。

至于程鵬，既然沒事可做，他就繼續打坐和練功。

對他來說，從來就沒有“無所事事”這回事，休息無妨，可他不會允許自己休息太久以至于變得散漫起來。

天色漸漸黑了，兩桌牌局也到了尾聲。

麻將桌上倒是沒什么大的輸贏，四個人手氣差不多，也就是不怎么習慣中國式麻將的東流稍稍輸了一點，無傷大雅。但撲克那桌就有些夸張了——劉子孝那顆碩大的牛頭上，已經密密麻麻里里外外貼了不知道多少紙條的內容也從一開始的言之有物到了后面的信口開河，最后另外三個人實在沒話可說，干脆弄個白紙寫上“笨蛋１”、“笨蛋２”……“笨蛋１５”之類的話貼上去，權當敷衍。

程鵬稍稍留意了一下，在右側牛角下方看到了一張“笨蛋２５４”，然后再沒能找到更大的數字。

不知為何，他稍稍有點遺憾。

“再多一張就圓滿了……”

眾人也不理會已經趴在地上，半天才能站起來互相對毆一拳，然后又躺回去繼續喘氣的白骨精和蜘蛛精，徑直走出了盤絲洞。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雖然只是一道細細的月牙，但不管怎么說，終究是有的。

簡•康布羅納打開月光寶盒，放在地上，看著那寶盒吸收了月光，開始微微發亮，便走到它的上面，效仿電影里面至尊寶的動作，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天空，用蹩腳的中文念道。

“般若波羅蜜！”

白光閃起，她和月光寶盒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完成了嗎？”眾人紛紛在隊伍頻道里面問道。

“沒有。”

幾分鐘后，簡•康布羅納從盤絲洞里面出來了，又一次擺開月光寶盒。

“般若波羅蜜！”

“完成了嗎？”

“沒有。”

又幾分鐘后……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徐圖和古川木先后上線。

“怎么樣？”程鵬問。

“也就那樣吧……”徐圖微笑著回答，“當年的事情大家都有錯，不過誤會已經解開了。”

程鵬點點頭，沒有再追問什么。

既然徐圖不打算詳細講，那就沒什么好問的，總之結局不錯就行。

又過了一會兒，也不知道簡•康布羅納是第十七次還是十八次從盤絲洞里面跑出來的時候，白骨精白晶晶突然也跟著出來了。

“這是在干什么？”她問。

“至尊寶要回到五百年前，好找紫霞仙子給他腳上點三顆痣唄。”劉子孝隨口回答。

這話剛一說出來，眾人就覺得不對勁。

腳上有三顆痣的，那不就是齊天大圣孫悟空轉世嗎？

白晶晶……似乎跟孫悟空有仇來著……

然后，白晶晶便現出了白骨精的原型，惡狠狠地沖過來。

程鵬一個縮地沖到她面前，抬起一腳將早已精疲力盡的白骨精踹飛，正撞在也追出來的蜘蛛精身上，兩個妖怪滴溜溜化作滾地葫蘆，滾出去很遠。

但即使這樣，白骨精怨恨的聲音依然在眾人耳邊回蕩著。

“我要殺了你這臭猴子！”

聽著那怨毒到了極點的聲音，簡•康布羅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擺好月光寶盒，再次念出了咒語。

“般若波羅蜜！”

白光閃動，周圍的景象突然震動起來。

過了幾秒鐘，眾人已經出現在星界之門里面。

你們完成了副本世界“大話西游•前篇”，現在進行副本結算。

玩家程鵬：你在副本“大話西游•前篇”之中一共獲得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完成度，這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成績！請在本郵件的附件中收取副本獎勵！

程鵬還沒來得及查看副本獎勵，突然發現自己的郵箱里面還有一封信。

這封信的寄信人是徐圖。

信的內容很短，也就兩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是幾位老朋友帶著各自的孩子站在供奉著春日野宮子骨灰的靈位前參拜的情景，靈牌上的春日野宮子笑得充滿自信，仿佛世上沒有什么事情能難得倒她。

第二張照片是一間裝修得很有傳統色彩的咖啡廳里面，他們這群人正在聚餐的情景。眾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看不到任何沉重。

照片之后，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謝謝。

程鵬微微一笑，將這封信轉存到了自己位于游戲之外的電腦上。

和副本獎勵相比，這封信才是他此行最大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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