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天地沖撞

杜早苗和那個名叫海圭的玩家一邊對峙著，隨時戒備對手可能露出的破綻，一邊注意著戰局。

實際上，他們的注意力已經被激烈的戰斗所吸引，那所謂的“戒備對手”早已失去意義。

他們都清楚，英靈從者的戰斗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真是想不到！竟然會在副本中見到這種等級的戰斗！”縱然將臉藏在連衣帽的陰影里面，海圭也感覺到自己臉上滾燙滾燙的，熱得幾乎可以燙熟雞蛋。

這不是發燒更不是害羞或者緊張，這是魔力急劇流動所產生的異象。

“等價交換”原則是“大冒險”里面的核心法則之一，無論科技、武力還是法術都要遵循，職階的呂布固然強大得離譜，但消耗的魔力也同樣多得驚人。出身于著名魔法世界“妖精的尾巴”的他魔力積累遠超一般玩家，甚至在量的方面已經勉強達到了五星的等級，但這么強大的魔力，也只不過足夠支持呂布戰斗十分鐘左右。

戰斗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六分鐘。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居然有能夠在認真起來的呂布面前堅持到這個時候的英靈！

不……用“堅持”這個詞并不合適，因為直到現在，戰況依然是平局，雙方依然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

呂布的攻擊力和防御力都在程鵬之上，程鵬雙手發出的攻擊，只要不是那種蓄力之后的大招，他往往都只用單手就能接下；而他一旦全力猛攻，程鵬就必須要退避三舍，不敢正面硬接。

如果現在進行的是那種只計算攻防的簡單戰棋，那么無疑呂布必然會獲得勝利——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經獲得了勝利。

但他沒有。

因為……他追不上程鵬的速度。

程鵬將自己的速度發揮到極限，整個人似乎已經化作了一團虛幻的影子，又似一道黯淡的閃電，還仿佛是一陣無形的疾風……或許上一瞬間他還在呂布的右手邊抵擋方天畫戟，下一瞬間已經到了左側揮拳猛擊，而再過不到十分之一秒的剎那，他卻不知從哪里找出一桿怎么看都覺得很粗制濫造的紅纓槍直刺呂布的咽喉……

呂布的速度并不慢，當他沖鋒突擊的時候，絕大多數的敵人都只能看到赤影一閃，自己便已經身首異處。

然而面對著程鵬這種除了“形如鬼魅”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話可以形容的超高速對手，他引以為豪的速度就差了一截——差得并不是太多，但高手交鋒，差一線已經足以判定勝負，何況他們的差距可不是“一線”那么一點點呢。

天下武功，無所不破，唯快不破。

問題還不僅僅在于速度方面，對于“高速”的充分利用程度，雙方更是判若云泥。

很多時候，呂布明明看到了程鵬的動作，身體卻跟不上，又或者明明身體應該能夠來得及反應，但卻因為身體的姿勢和發力的角度不正確，而不能及時調整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程鵬貼近，然后好整以暇地發動攻擊。

面對這種情況，呂布便只能爆發斗氣，用耗費不少魔力的“鬼神咆哮”將程鵬逼退。

但是過不了多久，程鵬又會在他的招數之中找到破綻，再次逼近。

周而復始，呂布自己固然火冒三丈，他的御主海圭則更是艱難。

呂布每一次使用“鬼神咆哮”，都會從他這里抽取不少魔力，一次兩次倒無所謂，十次八次也能撐得住，但戰斗至今，呂布卻已經用了幾十次鬼神咆哮！

幾十次！

海圭的魔力遠較尋常玩家為多，加上他儲備了一些珍貴的魔力藥劑，一時間倒也還能勉強撐得住，但急劇流動的魔力，卻讓他全身上下猶如被點燃了一般，滾燙灼熱。整個人如同陷入了火爐之中，苦不堪言。

御主在苦苦支撐，呂布自己卻也不好過。

在“武”的領域里面，力量、速度、技巧……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因素。

如果以程鵬的力量為一百，那么呂布大約可以達到一百二十甚至一百五十；而防御力方面，呂布更是至少有二百以上——若是當他將鬼神斗氣迸發的時候，甚至可以有四百以上！

至于速度方面，相對于程鵬的一百，呂布其實怎么也有七十上下，勉勉強強馬馬虎虎也不是不能湊合……

但在格斗的技巧方面，如果程鵬是一百的話，呂布最多只有三十！

他的確經歷了許多的戰斗，磨練出了非凡的武藝，然而這種武藝是用來征戰沙場的，是用來在千軍萬馬之中搏殺的，而不是用來和身手超卓的武者一對一單挑的。

中國古代，“猛將”和“劍士”這兩種身份是有很大區別的，前者善于在軍陣之中廝殺，而后者善于在擂臺之上決斗，雖然也有很多兩者兼具的高手，但至少呂布只具有前一個身份。

“可惡！躲躲閃閃的像條魚一樣！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來和我死戰嗎？”呂布憤怒地大吼，赤紅色的斗氣磅礴沸騰，如同爆發的火山一般，將黑夜完全照亮。

“我在這里。”程鵬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是因為他的速度太快，所以連聲音都變得飄忽不定。

“若是換一個戰場，能夠讓我充分發揮出全部優勢的戰場……”呂布憤怒地吼叫，眼睛漸漸染上了兇殘的紅光。

“你以為破軍程鵬只有眼前這點本事嗎？若是換一個戰場，我會讓你好好見識一下程某踏破千軍的神威！”

程鵬毫不留情的駁斥讓呂布暴怒到了極點，狂吼一聲，右腳狠狠一跺，腳下的地面仿佛有成噸火藥爆炸一般轟然破碎，洶涌澎湃的沙石化作三層樓高的巨浪。

程鵬心中一驚，連忙后退，一把抱住距離戰場不遠的杜早苗，用身體護住她，免得她在這排山倒海的石浪之中受傷。

眼角的余光之中，呂布已經借著這一跺的力量高高躍起，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炮彈一般朝著天空射去，帶著撕裂大氣的巨響，留下一圈圈沖擊波，飛快地消失在空中。

雖然肉眼已經看不到對手，但程鵬的先天靈覺卻一直在牢牢鎖定著這個危險的敵人。在他的感覺之中，從呂布那里傳來的氣勢不僅沒有因為距離變遠而變弱，反而正在不斷變強——不！這已經不能用“變強”來形容，這根本是在飛速地膨脹，簡直就像是正在爆發的超新星一般！

過了一會兒，冬木町的天空突然亮了起來。

一顆赤紅的巨星出現在高高的天宇上，然后以摧毀一切的氣勢轟落下來。

夜晚的云層被巨星沖擊大氣的余波吹散，狂暴的氣流席卷天空，化作一道道猶如放射線的赤紅光芒，每一道光芒，便是一道正在沸騰的紅云。

面對這種已經足以威脅城市的可怕力量，堪稱魔術領域最高成就的“大圣杯”自動展開了防御體系，一層層五顏六色的光芒接連不斷地浮起，化作一圈圈半透明的光罩，以冬木町的幾個靈脈中央為核心，展開了足以抵擋最大等級魔術攻擊的的防護。

然而這種防護根本沒有產生效果，便在地上各處魔術師們驚駭的目光中，本該堅不可摧的防護罩被赤星一層層洞穿，每一次擊穿護罩都會發出轟然巨響，并且在天穹中留下一個鮮紅的破洞，然后以那個破洞為圓心，耗盡了力量的防護罩開始一點點瓦解，化作零碎的星光，點點迸散。

若是有人從高空之中，沿著赤星墜落的方向朝下看去，必定可以看到下方的云層形成漏洞的形狀，而漏洞的內側則是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

赤星的恐怖力量，已經點燃了空中的云層，甚至點燃了空氣本身，化作赤紅的離子火焰。

無窮的火焰，無窮的光熱，無窮的力量。

而這一切的力量，都來自于那個正雙手握著方天畫戟，從九霄之中轟然沖下，已經化身赤星的高大身影。

天下無雙，鬼神呂布！

一千八百年前，呂布征服了天竺之后，曾經以諸侯王的身份回到季漢，拜會各路英雄。

雖然離開了很久，但他依然是天下無敵的鬼神，方天畫戟之下無一合之將。

但每一個敗給他的人，每一個觀戰的人，每一個知道這些的人，大家都會說“真可惜啊，可惜程驃騎已經歸隱山林了！要是他還在的話，一定能有一場勢均力敵的龍爭虎斗吧！”

他很憤怒！

區區程鵬而已！當初的手下敗將而已！不過是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才奪取了最強的寶座而已，憑什么大家都覺得這家伙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區區程鵬而已！

他帶著這種憤怒逝去，然后，經過了一千八百年的歲月，來到了自己所不認識的地方，來到了這毫不熟悉的戰場。

但是在這里，他遇到了程鵬！

初遇程鵬，呂布是很高興的，他覺得可以了結心愿，打敗這個趁著自己走后留下的空擋而成為傳說的家伙。

結果……戰況卻和他想象的截然相反，被壓著他的反而是他自己！

好不容易遇到自己曾經的對手，本以為可以了結夙愿，明明比對手更強，卻被反過來壓著打！

沒有原因，無法解釋，徹頭徹尾的敗北。

憤怒和羞恥沖擊著呂布的內心，讓他心中的理智之弦完全崩碎。

現在他已經完全忘卻了圣杯，忘卻了正在大叫“魔力不夠了”的御主，連化作一道道紫紅色符文，繚繞著他的身體，企圖束縛他的令咒都被徹底忘記！

他要讓那個混蛋看看自己真正的力量，他要讓那個混賬小子知道，呂布才是天下最強！

注視這從九霄之中呼嘯著墜落的赤星，程鵬很清楚地明白，當呂布從天空中落下的時候，必將發出石破天驚的一擊！

這一擊的威力將超乎想象，或許能夠跟他全力發出的崩滅之槍匹敵。

抖去身上沾染的土石，程鵬看看還因為那恐怖的石浪而驚魂未定的杜早苗，然后目光又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他的手很穩定，很有力。就算是溫侯呂布，被他狠狠打上一拳的話，也絕對承受不住。

但他的手上并沒有長槍。

武者狀態之下的他，沒有作為槍兵寶具的冰雪之槍。

就算發出了那一槍，能贏過呂布這強到極點的一擊嗎？

程鵬抬起頭來，看著天空。

他的眼睛很明亮，里面沒有一絲的陰影，充滿了斗志和信心。

“溫侯呂布……這是你的挑戰書嗎？”

他放開杜早苗，慢慢站直身體，猶如一桿刺向天空的標槍，筆直地迎著正在墜落的赤紅巨星。

在他的身上，騰起了青色的火焰，澎湃而出的魔力化作燃燒的斗氣，將整個街道映得一片純青，破碎的地面、破碎的墻壁，驚魂未定的杜早苗和海圭……所有的一切都被這青色的火焰照得透亮。

然后他們看到這青色的火焰驟然回縮，一滴不漏地全部凝聚在程鵬手上，化作一桿青色的長槍。

沒有任何裝飾的長槍，不曾在任何傳說中出現的長槍。

凝聚了程鵬的決心和意志，具現而出的長槍！

面對著正一層層擊潰守護冬木町的光罩，猶如滅世的隕星一般在視野之中不斷變得巨大的赤星。程鵬的目光沒有絲毫閃爍，透過了赤星之外的熊熊烈焰，看到了赤星里面那已經因為憤怒而狂暴，化為紅黑色鬼神的身影。

他的整個身子慢慢后仰，擺出了投擲的姿勢。

第一更～大冒險 ９、天地沖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