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衛南京（八）

天色微明，遠方水天交接的地方，一縷紅色泛上來。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在帶隊軍官的號令下，放下手中的家伙什，紛紛爬上小船或者木筏、竹筏。

歐陽云站在一條竹筏上，身上的衣服毫無例外的濕了。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放眼望去，但見這寬近兩公里的江面上，一條汽油桶為原料的鎖江鏈已經形成。這條鎖江鏈，正是為即將到來的鬼子艦船的。整整三千多只汽油桶，其中，一多半裝滿了汽油。至于那些空著的，則是為了后面的作戰所需，是用來作浮標使用的。

空的汽油桶下面全部吊著重量不下的石塊什么的，這是為了讓它們能夠暫時的沉入水底，以不暴露行蹤。

歐陽云能想出這么惡毒的計策，自然歸功于日本人給予的刺激。考慮到兩架L19并不能給予日軍艦隊沉重的打擊，他便設置了這些汽油桶，準備在這寬闊的江面上，給予日軍一次地獄烈火式的打擊。

L19的載彈量是足夠的，但是，因為不能進行低度投彈，所以，準度沒法得到保證。但是，有了這些汽油桶就不一樣了。屆時，將汽油桶上的負重減除一些，然后一段一段的放逐，必定能夠將那些日本軍艦纏繞住，到時候，只要能夠點爆其中的一只，那么，等待日軍的將是烈火焚船。

昨天一役，學兵軍的防空部隊損失嚴重，人員不說，被炸毀、燒變形的高射機槍、高射炮不可計數。現在，歐陽云手上的裝備，只夠裝備起一個半團的防空部隊。巨型煙花“也就是火箭彈”本來還在運輸的途中，考慮到這很有可能是學兵軍在江陰要塞的最后一次作戰，歐陽云命令他們原地返回。

陳紹寬本來是要返回南京的，但是，意識到今天將注定會是一場惡戰，不知道出于哪方面的考慮，他留了下來。

學兵軍的將士們依次上岸，等待他們的是每人一碗姜湯。另外，干凈的衣服也早就被那些女兵們準備好了。

在水里泡了四五個小時，不管是誰，不管他身體多么的強健，此時也是疲憊不堪、渾身冰冷，稍有不慎，既有可能感冒、甚至患場大病。

江邊臨時搭起了十幾座帳篷，江灘上，幾十口大鍋正在煮著姜湯。

王一夫等教導團的官兵，到今天早上才知道學兵軍有這樣的行動，而等他們趕到江邊，卻只能看見那些木筏、小船載著全身的學兵軍官兵駛向岸邊了。

教導團的十幾個軍官全部是衣冠楚楚，反觀學兵軍眾人，無論將官還是士兵，全部一個德行，就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目睹江灘上發生的一切，王一夫等人雖不明白他們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但依舊不禁肅然起敬，同時，為自己整潔的著裝感到有點臉紅。

昨天的那場攻防戰，對于親眼目睹的人來說是次不小的沖擊——凝固汽油彈表現出來的威力實在是太恐怖了。“好邪惡的炸彈——”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王一夫如此評價道。然后，他心中有了一點邪惡的想法，有點期待學兵軍會因此一蹶不振、甚至潰不成軍。

學兵軍官兵的表現出乎了他的意料，雖然他們臉上的神情比之之前沉寂了許多，但是，眼神卻變得更加的堅毅了，這讓他不得不感慨：單從這方面來講，學兵軍確實當得起“抗日先鋒”的稱號，他們身上，有著作為一支強軍該有的基本品質。

此后的時間過得有點漫長。眾所周知的事情：日軍今天肯定會發起一場規模空前的進攻，而江陰要塞要是失守，那么給整個戰線帶來的負面影響將是巨大的。而經過昨天一役已經損失巨大的學兵軍，還能夠抵擋得住盡占空中優勢和江面優勢的日軍的攻擊嗎？

上午九點多鐘，隨著第一架日軍偵察機出現在江防工事上空，凄厲的警報聲響起，作為指揮部的華山炮臺下面的一個地堡里，電鈴聲登時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發現日軍艦船……”

“發現日軍飛機……共計三十二架。”

具體的作戰任務分派和流程，早在今天凌晨就全部布置妥當了。考慮到作戰需求，歐陽云把指揮權交給了李漢魂，自己則帶著狼牙特戰旅的人直接下了江。

能否成功的、適時的放逐汽油桶注定會是今天一戰成敗的關鍵。受潮水漲落的影響，放逐是有時限的，而此刻尚屬于漲潮期間，要到十點半鐘才開始落潮。而因為日軍艦船總共有十三艘，要想成功的對大部分形成破壞，那么，汽油桶鏈條的長度選擇也很關鍵……正因為考慮到這些紛繁的細節問題，歐陽云不放心將這項任務交給其他人，加上要完成這個水上作業，只有狼牙特戰旅的官兵能夠勝任，而指揮這些兵痞也需要非常的人選，綜合這些因素，歐陽云作出了這樣的安排。

“L19”出擊時機也是個難題，因為只能從廣東機場起飛，考慮到行程問題，歐陽云經過周密的考慮，最終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命令“L19”今天早上七點就升空，然后在浙江一帶巡航。

十點鐘還差兩分鐘，日軍執行第一波轟炸任務的十二架戰機出現在了江陰要塞的東南角。

站在黃山炮臺前拿著望遠鏡朝遠處張望著的李漢魂立刻收起望遠鏡，跑進了指揮部。拿起電話，直接要了擔綱一線防空任務的學一軍學三師的師屬裝甲團，他發布命令道：“陳哲雨，我命令你團立刻主動出擊進行攔截。記住，以吸引日軍最大注意力為目的！”

這一次學兵軍一共來兩個旅規模的裝甲部隊。歐陽云原來的打算，是要留著防守南京時使用的，但現在卻不得不改變了這個主意，讓他們充當起炮灰來。

“保證完成任務！”江陰城南大約十五公里的一處田地里，陳哲雨在自己的坦克里堅定的說道。然后，他把頻率調到本部隊的公用頻道，喊道：“兔崽子們，指揮部來命令了！開打！大家伙都聽好了，不管小鬼子用什么炸彈，我們的任務就是纏住他們！誰第一個揍下敵機來，老子送他一箱長城！”

他話音剛落，耳麥里炸成一片：“團座，您老就瞧好吧！這首功肯定是我們118的。118，要要發……”

“榮譽屬于三連，三連的兄弟！為防空部隊的兄弟們報仇的機會來啦！整他娘的！”

“打！”“別搶老子的位置，他娘的，你小子干嘛……”

日軍這一個編隊的戰機，他們的轟炸標的物本來是黃山等炮臺，但是，猛然竄出來的學兵軍裝甲團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此刻，日機還沒有降低高度，按說，陳哲雨他們團此時開炮其實就是浪費彈藥，因為除了少數幾門口徑較大的炮之外，其它槍炮發射的彈藥根本就達不到日機的飛行高度。但是，當帶隊的照成路二少佐看見了該團的旗幟上有學兵軍的明顯標志之后，他擅自更改了作戰人任務，下令整個編隊一分為二，他親自帶領六架戰機負責轟炸這些“學兵軍支那豬”，讓其它六架戰機依舊去轟炸炮臺。

陳哲雨親自操控著一聯高射炮，打了足足十余發炮彈，結果發現連小鬼子戰機的都沒沾到，不禁有些沮喪。心說這命令究竟是誰下的啊？要是小鬼子不叼咱們，那我們打光所有彈藥，那也是白給啊！他正在自怨自艾，忽然發現六架戰機轉了圈之后俯沖下來，立刻樂壞了！“兄弟們，小鬼子相中咱們啦，好事情好事情，給老子整！分散分散，別湊一起，小鬼子那鬼炸彈厲害！”

“看到啦，哈哈，這小鬼子還真經不起挑逗！團座，我們比賽啊，看誰先揍下一架來！”說這話的是該團的副團長張大有。不過他的運氣似乎欠佳，當然，這和他沖得太靠前也有關系。他這話才說完不久，他的座車就被一枚炸彈爆炸引起的震及，翻車了。

以空對地，雖然數量上處于劣勢，但是因為天然的克制因素，日機一上來就首先取得了戰果。六架戰機一個俯沖，陳哲雨團就損失了三輛裝甲車，同時還有一輛坦克被炸癱了。

部隊遭受了損失，按說陳哲雨應該傷心難過氣憤才對，但事實情形是，當發現日機投下來的只是普通炸彈，他反而樂壞了！“兄弟們，小鬼子沒那種邪惡的炸彈，太好了，給老子狠狠的揍！”

張大有乘坐的就是那輛倒霉的坦克。繼光型坦克的防護能力還是很不錯的，雖然被掀翻了，但是里面的乘員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張大有頭上蹭破點皮，根本就不在乎，他率先爬出來，然后搬出機槍，讓原先的機槍手給他壓子彈，自己抱著機槍就突突起來，一邊突突還一邊大喊：“他娘的，敢炸老子，老子非把你狗日的揍下來不可！”

昨天的軍事會議，參謀部對各部隊的作戰手段、流程有過具體的建議。陳哲雨團總共有四十八輛坦克、三十六輛裝甲車。此刻，他們以排為單位，三輛車組成個品字形小戰斗陣型，開始對著敵機突突起來。

戰斗很快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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