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葫 第十章 天河正宗(五)
焦飛心中惶急無以,心神和黑色的玄冥真水合一,拼命吞吸一元重水迸裂后所化的真水精氣。在他奮力爭奪下,不但把十滴一元重水所化先天水精吸收了不少,連帶的把那股外來的水系真元也吞噬了三四分,玄冥真水得了這么大的一記補充,水力大盛,頓時激蕩起來,似要蛻變成真龍一般。
焦飛收伏了玄冥真水,忽然身心大震從無邊黑暗中國各解脫出來,呻吟一聲,掙扎了兩下,翻身想要坐了起來。額頭上卻按了一只軟軟的小手,有個女孩兒柔聲說道:“焦師兄切勿莽撞,你跟人斗劍,耗力過甚,體內的真水都散了,需要細細調養,不可用力太過。”
焦飛把眼一睜,看到的是一個雙鬢垂髫,十三四歲的女孩兒,身穿一件淡黃的衫子,明眸皓齒,臉上略露疲態,但是卻顯出了十二分的溫柔,好意勸慰焦飛。
“不知蘇真師兄如何了?”
焦飛脫口而出,那女孩兒抿嘴笑道:“焦飛師弟不需掛懷,蘇真師兄沒事兒,就是受傷之后,又跟渾天妖王斗法,傷上加傷,要靜養一段時日。”
“哦!那我現在是在天河劍派了?追殺我們的那兩個妖怪和渾天妖王如何了?”
那女孩兒十分耐心,細細的解說道:“那兩個跟焦師兄斗法的妖怪和渾天妖王都被徐慶師兄捉了,關押在通天河第九水眼當中,至于如何發落,那要等本派的長老裁定了。”
焦飛知道自己來到了天河劍派,蘇真無恙,心頭一松,默默體察體內狀況,發現自家辛辛苦苦煉就的十滴一元重水都已經潰散,等若天河正法的修為被打回了原型,但是黑水真法煉就的玄冥真水卻壯大了三倍不止,竟爾不知不覺間突破到了第二層境界。一得一失,讓焦飛有無限感慨,心道:“天河正法的修為可以重修,黑水真法突破了倒是可喜可賀。看來和馬武斗劍時,我迸裂了十滴一元重水,都化為先天水精之氣被玄冥真水吞噬了,這才讓這部魔門真傳道法有此進境。”
似乎剛才這女孩兒還輸入了真氣,想要幫他療傷,結果反被焦飛體內的玄冥真水吞了少許修為,這才回顯得如此疲倦。焦飛很快就把前因后果分拆明白,拱手為禮道:“還不知這位師妹的名字,多謝你照顧了我這許久。”
那女孩兒斂容萬福道:“焦飛師兄不必客氣,我也才拜入家師水火真人門下半年有余,原本的名字粗俗,家師給改了個名字,叫做水盈兒。”
焦飛試了試手腳,發現自己身上都已經被敷了靈藥,一些和馬武斗劍造成的傷口都已經愈合,似乎力氣又大了三五倍,隨手一抖,就打的空氣噼啪微微爆鳴。體內的玄冥真水亦渾厚了三倍以上,運轉無不有心,足下微微一點,就平地生出一股水流來,不使用魚鱗鎧焦飛也能夠平地涌浪了。
“這倒是好的很,至少我以后趕路,再不用騎馬。”
水盈兒見焦飛平若無事,心中甚是佩服,心中暗忖道:“焦飛師兄比我大不許多,聽說入門比我還晚,但是修為卻比我高深,就連一身法力被打回了原型,辛苦積修的真水法力都被廢了,也渾不在意,果然是天生的修道種子。也只有他這種人,才會被蘇星河師伯那樣的高人看上,并且成為本派的內門弟子罷!”
焦飛被帶回來時,體內真水法力鼎沸,雖然被人禁錮了一番,卻也止不住法力倒流,往外狂瀉。水盈兒也是好意,想要幫助焦飛一把,卻沒想到似乎弄巧成拙,焦飛體內的真水法力散的越發快了。水盈兒修為還淺,感覺不出來焦飛體內還有另外一股真水法力,吞噬了她注入的部分法力和焦飛散逸的真水法力,本來甚是惶恐不安,沒想到焦飛卻自行醒轉過來了。
黑水真法和道家法術不同,神宗魔門的真法直指大道,法門最為古拙,乃是先天大道,崇尚自然。每修煉成一層,便會生出一種法力,不似道門法力是法力,法術是法術,不學法術,縱然法力渾厚也沒什么本事。黑水真法修成第一層,便有水遁之能,修成第二層便有催浪的手段,平地都能涌起一股浪來,若是在水中,還會多一種御敵的手段。
焦飛細細體會,深慶因禍得福,見水盈兒一雙剪水雙眸,盈盈關注,不由得再次道謝說:“水盈兒師妹照顧了我許久,看起來也疲累了,還是自去休息罷!”
水盈兒噗嗤一笑道:“聽師兄的口吻是要攆小妹走了,可這里便是小妹修煉的洞府,倒是焦師兄鵲巢鳩占了呢。”
焦飛鬧了個大紅臉,不好意思的問道:“不知蘇真師兄何在,現在可方便去探訪?”焦飛雖然如愿以償到了天河劍派,但是他的師父“蘇星河”已然身隕,在門派中也只認得蘇真一個,自然想及早把身份定了,免得不尷不尬,像是寄人籬下一般。
水盈兒搖頭說道:“我只是外門弟子,不能隨意在碧游宮內走動。蘇真師兄現在何處,小妹也無法知曉。徐慶師兄把師兄帶來時,也沒交代該如何,不過碧游宮內是不能亂闖的,師兄還是暫時在此小居幾日罷。”
焦飛心頭一凜,心道:“看來天河劍派對我的身份還是存疑,這才不甚重視。不知接下來該怎么弄,還是等一等蘇真師兄的消息吧。”他伸手一摸身邊,心頭大震,蘇真送他的劍囊,還有天星劍丸都不見了。焦飛忙向水盈兒問道:“師妹可曾見我隨身的東西?”
水盈兒搖頭道:“徐慶師兄送你來的時候,師兄就沒帶什么東西。”
“可惱,定是有人把我的天星劍丸和劍囊都拿走了。”
焦飛臉上惱怒一閃即逝,摸了摸掌心,倒是上元八景符仍舊隱在皮肉下,想是不曾被人發現。
上元八景符內還囚禁著鷲老,以及烏云兜,水府大總管的符詔,白須鬼的獨門飛針和針訣,半部葫蘆劍訣,還有十來截斷了的飛劍,等要緊的事物。這些東西比天星劍丸更重,幸虧還沒被人搜了去。
千辛萬苦投奔到了天河劍派,不但被人冷遇,還被人拿走了天星劍丸,焦飛心中憋悶到了極點,便想去找那個叫徐慶的理論。可這種情緒只出現了片刻,焦飛就心生警惕,暗道:“先不說天星劍丸本來就是我師藍犁道人奪來的,本不該屬于我,就說人家救了我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德。我就不該惦念此事,過分依仗外物,讓心中生出了魔障,長生之路就會叢生無數岔道,一個不小心就要走錯了路徑。”
雖然心中強自警惕,但是焦飛從出道以來,多少次都是靠了天星劍丸度過危機,沒有這九枚天星劍丸,他隨便遇上任何一個敵人都要完蛋了。換失去了這件趁手的法器,焦飛渾身都不自在,何況還有蘇真送他的劍囊,沒有了劍囊收著東西,不慣之處更在少了天星劍丸之上。雖然上元八景符中還有其他的幾件法器,能容納的事物比劍囊更多,卻不合拿出來使用。
焦飛左右環顧,心道在這里暫居一段時間,不知該怎么睡法。水盈兒的居所,是一個山腰的洞府,從里面往外一望,就能見到滔滔的通天河,顯然這座山峰臨水而起,風景倒是極好。但是山洞里只有十步見方,他勢必不能跟水盈兒同居一室,這個問題到頗是煩惱。
水盈兒輕輕一笑,似是知道了焦飛的想法,給他解說道:“這座山峰叫做通天峰,乃是天河劍派的外門弟子和新入門的弟子的居所,從上到下有上萬個如同我這里一般的洞府,平時多也不過百余人居住,焦飛師兄可在附近尋找一座空的洞府,其他的一應事物,我待會給師兄送來。”
焦飛這才恍然,他踏出了水盈兒的洞府,眼前便是一闊,一道大河在山峰前奔騰而過,和他之前預料的不同,這座通天峰不是在水邊而是正處通天河中央。這一段的水流特別湍急,在這座通天峰周圍形成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漩渦,時而有大魚躍出水面,看起來甚是肥美。
水盈兒亦跟著焦飛走了出來,隨手往上一指說道:“這座通天峰高一萬八千丈,宛如撐天神柱,好多師兄弟都喜歡在高處選擇洞府,我喜歡親水而居,便選了最低的這一處,可距離水面也有三四十丈。”
焦飛往上仰望,只覺得這通天峰高不可攀,心道:“若是不曾修煉御氣飛行的境界,上下這座山峰還真有些艱難。就算是會駕風都上不去這么高的地方。”
他看到在水盈兒洞府往上不遠就有一座洞府,隨手一指,說道:“我就在那里居住好了。我看師妹洞府中也沒什么東西,就不要送我了。”水盈兒見焦飛選了就近的洞府,眼神就是一亮,抿嘴笑道:“師兄可能是中土人士,對我們這里不大了解,這些東西只要我發出信號,立時便有人撐船來送,半點也不麻煩。”
焦飛愕然道:“本派還有這樣的好處么?”
水盈兒笑道:“本派都是苦修求道之人,哪會有人愿意做這樣的雜役?這是小妹族中安排的下人,就等在河岸邊,隨時等候召喚。”
“原來水盈兒師妹是通天國大族,怪不得這般氣質出眾,就算中土的名門望族想也不過如此罷。”
焦飛不露痕跡的捧了水盈兒一句,水盈兒笑道:“小妹這種蒲柳之姿,怎好跟中土大唐的女子相比。”雖然水盈兒口中如此說,但是臉上卻微微有些暖意,顯然焦飛的話讓她很是舒心。
“當初郭祖師在通天河創立了本派,門下弟子記掛家人,陸續也把族中的人物遷居來,如此千年,便在通天河西上游自成一國,名曰通天,現在也有了數十萬人口。這些人雖然大多資質不成,不能求仙問道,但偶有資質出眾的子弟,就會送來天河劍派接受試煉,便是我們這些外門弟子了。”
焦飛跟蘇真一路西行,倒也打聽了一些天河劍派內的事情。修仙問道并不妨礙娶妻生子,有那貪慕此味的多情種子,修道之后歲月悠悠,娶妻過百也不稀奇。親眷妻族漸成大戶,中土時有戰亂,這些人就仗著法力,舉家搬遷到人跡罕至,風光絕佳之地,聚族而居,倒也逍遙快活。
天河劍派占了通天河,上游土地肥沃,又是千年大派,繁衍生息居然成了一國,這在佛道兩家各大門派中也是異數。
水盈兒通天國的大戶,她被水火道人收入了門下,在就家族中乃是極為榮耀之事,因此家族中派出了五艘大船,兩三百人在通天河畔靜候她隨時召喚。這等安排在天河劍派的弟子中算是常見,比水盈兒排場還大的外門弟子也不乏其人,她這還算是比較中等的排場。
焦飛出身小戶人家,稍微和水盈兒攀談了幾句,心底暗暗嘆息,自家修行如此之難,人家卻輕松無比。他卻不知水盈兒亦在羨慕他,能夠得有天河劍派的真傳,她師父水火道人雖然輩分不低,卻也只是一個外門長老,地位還不如蘇真等六大弟子,就連能不能把弟子代入門中,也不能一言而決,傳授法訣也要按照規矩,不能任意傳授。
焦飛有許多事情不能跟人說起,雖然和水盈兒頗為投契,但攀談了一陣,還是告辭去了上面的那座洞府。焦飛選的這座洞府,比水盈兒的那座稍小,只有一具石床,再無長物。焦飛也不計較這些,只是袖袍一拂,把洞府弄的清爽,便盤膝坐了下來,要檢驗一下自家的修為。
焦飛想要知道,自己的天河正法修為究竟跌落到了什么境界,這干系到他日后在天河劍派的地位,自然不可掉以輕心。
“若是我法力不成,就算來歷無可疑,只怕也要被人找借口驅逐出門派。如果我修為日益深厚,別人怎也要高看我一眼,以蘇真師兄的修為,誰也不會質疑他半句話。”
焦飛連天星劍丸都被人拿走了,心中反而沒了掛礙,打坐不過片刻,就把黑水真法先運煉了一遍。這部魔門真法果然已經突破了第二層,澎湃的玄冥真水滋潤他筋肉骨骼,五臟六腑,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舒服,焦飛自家感覺不到,但是他運煉黑水真法的時候,他所居洞府漸漸凝結了一層寒霜,而且漸漸增厚,大有把洞府冰封的駕駛。也幸虧通天峰上的洞府極多,在這附近也只有他和水盈兒兩人,水盈兒根本不知道焦飛修煉的何種法門,雖然察覺有些涼意,也不以為然。
嘿!
焦飛一聲低喝,伸手一招,就有一股水流沖入了他的洞府,環繞著焦飛形成了一條晶瑩剔透的冰龍。
焦飛睜開了雙眼,眼神中既然有微微的寒意,他操縱了這條寒冷的冰龍緩緩盤繞周身飛騰,良久才低喝一聲,散去了黑水真法,把玄冥真水潛藏在玄府。
“黑水真法進境倒是快捷,再試試天河正法罷。”
焦飛把法訣一換,從最初步的功夫入手,只覺得體內真水精氣都已經被玄冥真水吞噬,只能從外界提煉先天水精。通天峰聳立在通天河中央,水力充沛,最適合修習水系的道法。焦飛只運轉了片刻天河正法,就感應到一股充沛的水氣,從四面八方匯聚,在丹田內凝結成了一團。
焦飛按照先前真氣胎動的經驗,把這團真水精氣運煉。也就過了三四個時辰,在源源不絕的真水精氣匯聚下,焦飛只覺得丹田內真氣跳躍,原來要修煉數月之久,才有的真氣胎動征兆,便又再度出現。焦飛經過了這段磨練,心智早就變得堅毅無比,面對這種情況,亦無驚無喜,情緒上也無半分波動,緩緩運轉天河正法的口訣,,體內真水精氣越聚越多,直到過了那一種極限,這才轟隆一聲,全身震動,在丹田內結成了一滴一元重水。
這一滴一元重水凝成,便算是突破了真氣胎動境界。雖然道門把煉就元神之前的九大步驟,皆成為煉氣,實際山這一步修成的法力根源,卻是什么形態都有,水系便是各種真水,土系便是五彩石,金剛石,菩提石,金系甚至能修成一種本名法寶來,只是這些法力根源,究其本質,仍舊是五行精氣凝練罷了,并不是實質。
重新拾回真氣胎動的修為,焦飛也并無大驚喜,仍舊運轉天河正法,不住的吞納真水精氣。隨著丹田內的那一滴一元重水,不住吸收真水精氣到了滿盈的界限,這滴一元重水才忽然分裂,其中一滴隨著天河正法的心訣,流入了命門竅穴。初次分裂一元重水的時候,焦飛便有人力有時而窮的感受,再也沒法把真水精氣融入一元重水中,只能慢慢的培練,才能進一步做出突破。但是此刻焦飛卻覺得自己分裂了這一滴一元重水之后,卻行有余力,便不管其他,依舊默默的修煉天河正法。
這一次修煉曠日持久,焦飛足足聚煉出了三十三滴一元重水,這才感到了修為的極限。但天河正法居然能夠取得如此突飛猛進,焦飛亦感覺十分欣喜,他破關而出,心中忖道:“看來黑水真法修為高了,對修煉天河正法也有裨益,玄冥真水淬煉肉身,同時也等若洗練周身竅穴,待我修煉天河正法,過煉氣入竅這一關就加倍容易。”
雖然修為大漲,焦飛卻并不自滿,反而有些自警,正在他琢磨兩部法訣之間的異同,忽然洞府外有人喚他,卻是水盈兒來了。焦飛出洞府一看,見水盈兒身后跟了七八名仆役,都抬著許多事物,見焦飛出來,水盈兒淺笑道:“焦師兄真個努力,小妹打擾了,還望師兄見諒。這些東西也不知合不合師兄心意,若是有不滿意的,我著他們在換來就是。”
焦飛一笑道:“哪有打擾,倒是我一味修煉也不記時辰,勞累水師妹久候,十分過意不去。我也分不清東西好壞,但水師妹挑選的事物一定是好的,哪里還用更換。”
水盈兒微微一笑,招呼了仆役一起動手,不過片刻就把焦飛的洞府打扮的煥然一新,還裝上了一扇大門。種種細微之處,都很見心思,顯然水盈兒早就安排的好了。這些水家的仆役對焦飛也極是恭謹,他們都只是凡俗之身,對能夠修仙的人當然敬若神明。就算在中土大唐,似焦飛這樣的人,也足夠去參加水陸大會,成為李家天子的座上客,何況這些仆役不過是通天國大戶人家的下人。
這些仆役收拾好,便悄然自去,在通天峰腳下坐上了船,晃眼就劃過來了水面,往對岸去了。
水盈兒淺淺一笑道:“師兄新居,可方便讓小妹做客?”
焦飛一笑道:“怎不歡迎!水師妹盡管來就是。”他把水盈兒請入了洞府中,笑道:“只是可惜,這洞府我也沒住了幾日,不知哪里能弄口茶水來招待水師妹,一切簡慢處,還望水師妹不用介意。”水盈兒抿嘴淺淺一笑,起身在洞府中石壁上一按,便有一股水流從下面的水槽中噴出,然后拿了一個新送來的小巧銅爐,點燃了木炭,快手快腳的沏了熱茶,放在一張也是新送來的木桌上,這才坐下說道:“這里的東西都有了,只是要焦師兄親自動手,聽說本派中的長老和那些真傳弟子,都能收復些異類精怪作為看守洞府童子,一應雜務都做的妥當。小妹平時沒做過這些事兒,倒是累焦師兄笑了。”
焦飛隨口飲了一口茶,頓時齒頰生香,不禁說道:“這茶葉是水師妹家珍藏的罷,味道怎如此之好?香的沁人心肺,叫人都不忍吞下喉嚨去。”
水盈兒輕笑道:“這是通天國的特產,叫做一抹香茶,雖然不算太好的東西,別處卻也喝不到。我們家的兩株茶樹,是我祖母出嫁時親手種下的,味道極是純正,比賣的那些要好。”
焦飛不善談論這些,畢竟他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出身,如何享受過這些玩意?因此就隨意的把話題轉到了修煉上,若不經意的問道:“不知水師妹修煉的什么法訣,如今到了什么境界?”
水盈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師父水火道人只傳授了我聚水訣,如今小有所成,剛剛過了真氣胎動境界,尚在穩固階段。”
焦飛夸贊道:“那水師妹的天賦也算是絕佳了,聚水訣不入本門三法四訣之列,但也是一部循序漸進的道法,只要能修煉到真氣胎動,煉氣入竅也不過是水磨的功夫,早晚能夠練就,那時候水火真人就該傳授師妹更高深的道訣了。”
水盈兒聽得焦飛夸贊,卻有幾分忐忑。她能夠在半年余修煉到真氣胎動,是因為無意中食了一株異花,從小就有一股馨香之氣環繞,水火道人也是覷得她本源還算深厚,這才收了她入門。水火道人也曾跟這個徒兒說過:“你天賦并不合適修道,只是吞的那株奇花有脫胎換骨之妙,入了修行之門,初期定然進步甚快,超過了那些天賦還在你上之人。若是能夠在三年內過了感應天地那一關,雖然未必能修煉長生,都是延壽數百年倒不在話下。”
水盈兒家族是通天國的大戶,自然知道家中除了一個修道的人,是多么大的福氣,因此水盈兒在家族的地位也一躍到了超然的地步。但是水盈兒自己卻知道,水火道人不過是可惜那株奇花罷了,并不是多么在意她這個徒兒,若是修為不負師父所望,只怕幾年后就要被攆出天河劍派去。
那日徐慶救了焦飛,就順手扔在通天峰上,并未囑托人來照顧。是水盈兒自己看出來焦飛不凡,徐慶居然給他吞了一顆本門的療傷丹藥,那是她求也求不來的好東西,這才把焦飛搬到了自己的洞府,悉心照顧了幾日。這倒也說不上什么心機,只是水盈兒想借此交好門中的人物,有朝一日自己被驅逐的時候,也有人能幫忙說話。
焦飛聽到水盈兒修煉的是聚水訣,心中煞是佩服,這聚水訣在天河劍派中算是甚為低微的法訣,只能修煉到煉氣入竅的層次,本是天河劍派最為初步的道法。聚水訣和天河正法的層次,差了天地遠,但是水盈兒居然仍舊能在半年你修煉到真氣胎動的境界,居然跟焦飛的修為進境相仿,那自然是天賦遠超過他的緣故。焦飛不知道水盈兒曾有奇遇,因此贊嘆之后,想的是:“原來天河劍派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都有這般的天賦,我如何能不努力?若是給人落下,不要說臉面上過不過的去,最重要的便是長生無門了。”
焦飛和水盈兒日談論了半日,便即送客,也不去管自己被冷遇,又被奪走了天星劍丸之事,立時就開始了修煉。焦飛也沒有想到,他在通天峰一呆數月有余,居然并無人來過問他行蹤。倒是水盈兒時常來訪,只是焦飛忙于修煉,也不大理會這女孩兒,兩人也只是客客氣氣,薄有幾分如水的交情。
水盈兒雖然每過十天,就有師父水火道人前來指點,但是她跟焦飛閑聊起修煉上的事兒,卻發現這個黃臉少年比師父的見識似乎還要高些。水盈兒如何看不出來,焦飛對她并無雜念,但是擺了這么一個未來的大高手在,她怎會在意焦飛略有婉拒之意的客氣,因此來往的反是更加親密了。
其實焦飛身兼道魔兩家之長,又都是兩派的最精微奧妙的法訣,所學實是高出了水火道人。畢竟他只是個外門長老,尚不夠資格修習天河劍派的三法四訣,只能夠修煉次一級的道術。再加上焦飛得過藍犁道人,孟闐竹,蘇真三人的指點,尤其是蘇真跟焦飛同行數月,也不知指點了他多少修煉上的疑難。盡管焦飛不曾跟水盈兒說起自家所學的法術,但只是微微露出的幾句指點,就已經足夠讓水盈兒破了迷津,修煉上許多礙難都迎刃而解。
焦飛本來便不拿自己當是天河劍派的弟子,開始還有幾分心切,后來就不去想這些事情,既然無人來尋他問話,焦飛就樂得自行修煉。他黑水真法練到了第二層,修煉天河正法便容易許多,這數月來,他已經連續打通了十余處竅穴,聚集的一元重水也超過了五十余滴。
隨著修為日益增長,焦飛又開始琢磨起來,自己手上沒有了趁手法器的事兒。
他想來:“天星劍丸十分之九落入了那個叫做徐慶之人的手中,我未必能討回來,除非日后修為高了,堂堂正正的去問他要。”焦飛手中倒是有幾件法器,但是唯一合適他使用的,也只有那件從前任淮河大總管李宮手里奪來的烏云兜了,當初他修為不成,祭煉不成這件法器。但是如今他修為大增,倒是多了幾分把握,畢竟沒有一件法器在手,就算是道行再高,也等若裸身野行,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而且這件烏云兜來歷清白,焦飛也不但心被人識破來歷。當初李宮用這件法器,都能擋下他的天星劍丸,可見其本質還是非常不錯的,焦飛自忖若是能把烏云兜祭煉,雖然仍舊不敵馬武那等敵人,但是卻至少不會懼怕姚開山,王道緣之屬。
焦飛經過了幾日的研究,這才相信自己確乎破解了烏云兜的奧秘,先是對水盈兒說自己要閉關數日,暫不能接客,又清心寡欲,沐浴焚香,調理了半日心境,這才把烏云兜展開,把練就的玄冥真水灌注了進去,這玄冥真水破解禁制的妙用甚多,遠比天河正法巧妙。
焦飛得了藍犁道人的真傳,修成了黑水真法,本來就跟道門的法術不同。
以玄冥真水祭煉法寶的法門,和道門以符箓禁制煉制法器的手段各有妙處,好處是無需真傳符箓,可以強行煉制,但若是那法器原本祭煉的法門神妙,就會失去一部分威力。
焦飛還未練成黑水真法第一層,便能把禾山道的法器祭煉如意,而且比原本的威力還有勝出。練就了玄冥真水之后,雖然功力還十分低微,卻已經能更上一層樓,把天星劍丸也運使如意。奪了烏云兜之后,卻無法祭煉,一半是因為功力不足,一半是因為焦飛還未琢磨透徹小諸天云禁真法。
這烏云兜本來是李宮的母親求情了幾次,他舅舅才賜下這件法器,是他舅舅采集了雷雨天烏云布展時,天空的烏云精氣煉就的一宗法器。不但能夠御敵防身,還能化成一團烏云,駕馭了飛行。只是后來李宮的舅舅,法力日益高深,這件法器就不堪用了,不然也不舍得賜下。
小諸天云禁真法也算是道門正宗嫡傳,原本是三十六道符箓,但是烏云兜上卻只有一十九道,本來就不完全。焦飛曾用玄冥真水反復沖擊,等烏云兜上的符箓浮現后,一一記牢了下來,后來也花了好多時間整理,這才弄清了小諸天云禁真法的次序。待得焦飛再一次把玄冥真水注入了烏云兜內,這件法器就驟然擴大了起來,形成了一團烏云,內有雷鳴電閃,在焦飛的眼前團團飛舞。
焦飛瞑目存神,這一次卻沒花了多久的功夫,就在丹田內凝結了一道符箓,只是這道符箓宛如云氣,團團綿綿,中間有無數缺失的地方。焦飛沖擊烏云兜的禁制用的是玄冥真水,但凝聚的這道符箓,卻是用的天河正法修成了一元重水。為了凝聚這道小諸天云禁真法的一十九道符箓,焦飛足足耗去了十三滴一元重水,這才把這道符箓催運了起來,打入了烏云兜當中。
原本這件烏云兜中有三重禁制,焦飛用上了道魔兩家真傳法訣,第一重禁制勢如破竹,頃刻就練成了,第二重卻讓焦飛花了足足一倍的法力,用去了二十五滴一元重水,他自忖再也無力去祭煉第三重,想要罷手,卻忽然想起了蘇真傳授他的天河收寶訣,忍不住便按照祭煉劍囊的法門,把殘存的法力一口氣打入了進去。
本來沒有了煉氣成罡的修為,是絕無可能著手祭煉法器的,但一來烏云兜本來就是已經祭煉成的法器,焦飛只是多添加一道另外的禁制,二來他修煉的法術中夾雜有五金精氣,恰好跟烏云兜中的雷電之氣化合,生出了一種妙用來。本來這種祭煉十分之九是不能成功的,一百次里也有失敗九十七八次,但偏偏這一次,焦飛居然就祭煉成功了。
祭煉了一重天河收寶訣,烏云兜內就多出了一層銀色的光膜,原本這件法器雖然能夠駕馭了飛行,但是卻不能攜帶多人,也不能攜帶什么重物,但多了一重天河收寶訣之后,烏云兜內就多了一個五六步方圓的空間,比原來的愈加神妙。
為了祭煉這件法器,焦飛體內的一元重水和葫蘆劍訣修煉的五金精氣也都消耗一空,雖然前后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卻讓焦飛感到疲倦欲死,他試著運用小諸天云禁真法收了這件法器,烏云兜所化的黑云立刻縮成了一個拳頭大小,輕如無物,棉花團般的東西。焦飛這才放心下來,把這件法器藏入了上元八景符內,開始調理真水之力。
這一次祭煉法器,焦飛消耗甚大,足足花了三日的功夫,才把體內的真水之力恢復。讓焦飛沒有想到的是,他才一出關,就看到了一直惦記在心頭的蘇真。蘇真似乎在他洞府外等候了甚久,見到焦飛上下打量了兩下,這才微笑道:“焦飛師弟修為又有進境,當真可喜可賀!”
焦飛亦驚喜道:“蘇真師兄果然沒事兒么?你的傷勢可曾恢復?”
蘇真淡淡一笑道:“為兄現在功力盡復,還要多虧了師弟你救我一命。這數月來我都在本門碧游宮內潛修,倒是冷落你了。”蘇真一擺手,阻止了焦飛說話,他隨手遞過了焦飛的劍囊,也不看焦飛,淡淡的說道:“徐慶師兄把蘇師伯的劍丸給了他的徒兒,我只把劍囊要了回來。他也算是救了你我的性命,此事我不好翻臉,焦飛師弟那你還是認了罷!”
焦飛一笑道:“天星劍丸雖然是師父傳授,既然徐慶師兄拿去了,小弟又怎會想多。畢竟我功力還不足夠,也無法發揮師父當日的威力,等我有一日功力能有師父的模樣,也不愁缺少法器。”
蘇真嘿然一笑道:“徐慶師兄的徒兒,法力現在比你強,日后可就要看焦飛師弟你的天份跟努力了。不用你法力比的上蘇師伯,只要你比徐慶師兄高一些,也可問他討回這九枚劍丸來。”
蘇真的語氣甚是不善,就像是在慫恿焦飛,日后去持強搶奪回天星劍丸一樣。焦飛嘿了一聲,他雖然失去了這九枚天星劍丸,心頭惱怒的無以復加,卻不想在這件事上和人翻臉。剛才說的語氣就已經略重,再多的話,他也不肯說了,只是問道:“蘇真師兄找我來,還有什么事情?我在通天峰這么呆下去,似乎也不夠名正言順。”
蘇真臉色這才轉了回來,顯然他也是憋了一股氣,對焦飛說道:“掌教師伯說,你雖然身為蘇星河師伯的弟子,但是未過入門考驗,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立時便算內門弟子了,只是要去北極閣呆著,另外一個就是從外門弟子做起,按照本門規矩,經過考核,這才和普通弟子一般加入內門。”
焦飛不由得愕然,問道:“要小弟選當然是要做第一條路,不知北極閣算什么地方?為何似乎比第二條路好不多少的樣子。”
蘇真輕輕一嘆,說道:“北極閣乃是宗門中苦修到了煉氣頂關,已經脫卻大劫,正在溫養氣機,只待沖破最后關隘,煉就元神的修士閉關之所。你去了就是執役弟子,不過平時也沒什么事兒做,那些前輩都是數年難得一見的,就是清苦點,也沒有了再度拜師的機會。”
焦飛微微尋思,就在心底把這兩條路推敲明白。天河劍派中都是修道之人,根本沒人理會他是不是蘇星河的弟子,對這些人來說除了求道長生之外,其他事務一概懶得理會。他原本擔心的事情,其實是多余了。去北極閣就相當于變相的放任自流,任他在門中閑散,誰也不來管他。從外門弟子做起,就是給他一個機會,只要焦飛修為勤勉,就能在百余外門弟子中脫穎而出,進入了內門之后,便可從頭拜師,比去北極閣閑散,無人問津,在修道之路上要多幾分機會。
但若是他過不去入門的那一關,立時就要被逐出天河劍派,從此跟大道無緣。
焦飛想得明白,立時就打定了主意,對蘇真說道:“小弟愿去北極閣。”
蘇真點了點頭說道:“日后你修行上有甚么疑難,可來玉樓殿找我,我便在那里修行。”
焦飛若是心中無鬼,那么怎么也要去搏一下,選第二天路,從外門弟子做起。他得了天河正法的真傳,那些普通的外門弟子根本不能跟他相比,這條路似忽有些艱難,卻實在安穩。憑他的天資拜入內門之后,就算沒人愿意收他,最少能拜在蘇真門下,或者求蘇真援引,拜在蘇真的師父羅公遠的門下,前途比去北極閣要遠大的多。
但是他身上隱了天大的秘密,有個師父隨時監視,早晚會露餡,還不如去北極閣清修。雖然得不到門中長輩的指點,但是焦飛自忖有蘇真時而指點,至少在煉氣的頭三無關,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蘇真大袖一揮,一道白森森的長虹裹了焦飛,只一掣動就在百里之外,速度快的不可思議。焦飛心中煞是羨慕,暗道:“這便是凝練金丹的修為了?比起白須鬼,顧顰兒等人,飛行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天河劍派的宗門碧游宮,在通天河中段,水面最寬闊處的金鰲島上。這座島方圓近千里,兩邊各有六七座長橋和通天河兩岸相連。島上奇花異草四時競開,珍禽異獸來往不絕,偶爾有一二道人,也是半云半霧的騰空往來,真有一副仙家氣象。碧游宮便依著金鰲島上偏西的一座山峰而建,這座山峰名曰麒麟峰,靠水的一面孤鶩突起,臨島的一面卻層層緩坡,碧游宮就在麒麟峰上,層層建筑,最高處就是掌教郭真人所居的麒麟殿,為金鰲島上最高端。
北極閣是碧游宮中唯一靠水的樓臺,雕飾古拙,極為闊大,一座樓牌足夠百丈高,樓牌后就是一片露臺,足可容納百十人在此修道演武。再往后就是一座高有七十丈的山洞,北極閣就在山洞內。
蘇真帶了焦飛落在北極閣前的大露臺上,便遞過一個玉牌說道:“本來也在此執役的李師兄有事外出了,現在北極閣內只有你一個執役弟子,這邊是北極閣封禁大陣的操縱玉牌,你要仔細收了,不能讓妖邪歹人去攪擾本門前輩聚煉元神。現在北極閣內有六位長老,一位師兄在修煉,你也不要去打擾他們。”
焦飛本就猜測北極閣不是什么好地方,聽得如此冷清,還在預料之上,也不禁有些苦笑,拱手說道:“還要多些蘇真師兄送我過來。”蘇真輕輕撫了他的發髻,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化身長虹,轉瞬投入了麒麟峰前,想是回玉樓殿潛修去了。
蘇真這才撫摸了操縱北極閣封禁大陣的令牌,之前的種種擔憂,此刻全然不翼而飛。淡淡的自言自語道:“古人云:仙道寂寞。沒想到我還未求得長生,就要體驗寂寞的滋味。不知何時,我才能知道,仙道逍遙是何等滋味。”
修行的路上,全靠一意苦修,心無旁騖,要舍棄了人間一切去,才能奢望仙道有成,故而云:仙道寂寞。修行的路上,確實寂寞非常。但若是仙道有成,注定長生,便能隨喜所欲,翻云覆雨,游戲人間,享受盡凡俗之人不能有的歡樂,故也說仙道逍遙。只有耐得住寂寞,才有大逍遙,大自在,大歡樂。
北極閣寂靜無比,讓焦飛有一種解脫之感,他知道,至少自己在今后的幾年內,再不用考慮跟人勾心斗角,隱藏了身份秘密,得以有許多時間來修煉。若是放在以前,被一個人留在這么大的一座宮殿中,周圍再沒半個人出沒,焦飛心中只會有惶恐,但經過了種種磨練,焦飛對這般冷清寂寞,已然渾不在意。
他以天河正法修成的法力,試探北極閣令牌中的禁制,卻發現這塊令牌中的禁制復雜之極,但是卻跟天河劍派的正宗法力極為契合,只要是同源的法力,便能輕易操縱,便是修為再淺也能容易運用。北極閣的封禁大陣,共有九套陣法,一百零八種變化,名曰北極磁光大陣。這座北極磁光大陣如此奧妙復雜,想要操演明白非是一日可行,焦飛只是略略了解,也不去管它。
除此之外,這塊令牌中還有北極閣的門戶封禁,北極閣內足有數百個洞室,每一個洞室都有單獨的封門禁制,除了放在洞府中的單獨出入玉牌之外,只有這塊北極閣令牌能悉數打開。
“我且先尋個洞室住下來,慢慢修煉,等凝練周身三百六十五處竅穴之后,在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行止罷!”
焦飛收了北極閣的令牌,足下一頓,就有一股三尺高的浪頭涌出,踏了這股浪頭,焦飛一瞬間就沖出了北極閣之中。北極閣幾乎全部都建造在山腹中,道路曲折復雜,沒有令牌在手,光是隨便亂闖早就迷路了。
仙葫 第十章 天河正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