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生機（二）

轎車摁響喇叭，躺在稻草上的青年抬頭看了看，沖著司機笑了笑，返身沖著駕馬車的中年人叫了一聲

路邊正在修整溝渠的兩個工人抬頭幾乎同時抬頭看了看，然后有低下頭繼續忙著手中的活計，北寧線中斷后，每天公路上都有大量的車經過，現在的公路比前段時間迅捷多了，軍隊在每條河上都架設了幾座浮橋，但堵塞還是時常發生，特別是最近的收獲季節

馬車慢慢的向前，司機嘟囔著低聲抱怨，鄧演達卻沒有在意，他貪婪的望著車窗外的原野和遠處冒著黑煙的煙囪，這塊膏粱之地將是中國未來的希望

前面的馬車依舊很慢，轎車跟在他后面慢慢的向前挪動，這段路正在整修，道路兩邊不時能夠看到堆在路邊的石子和沙土由于農忙，修整公路的民工大幅度減少，只剩下寥寥數人，有些地段以至根本沒有人，各種材料胡亂的堆在道邊田間

過了錦州后，戰爭的蹤跡越來越少，但破壞依舊很嚴峻，橋梁全部被炸毀，鐵軌被堆在一齊燒得變了形，以致完全不能用

穿過一遍平原后，馬車拐進旁邊的小路，向遠處的村莊駛去司機低聲咒罵，一腳油門，轎車度陡然加快

嚴峻調整了下坐姿，他朝后面看了看，后面的轎車車也提上來了，軍校還在唐山，正在準備搬遷，他帶了幾個人先進東北，為整個軍校的搬遷作準備

莊繼華早就敦促鄧演達出關，可鄧演達卻不著急，他繞了大圈子，先去了武漢，在南下廣東，再到江蘇山東山西，與閻錫山會談，在山西建立社會黨分部，然后才到北平天津，在北平天津盤桓了兩周，才進入冀東

原五戰區軍校搬遷到灤縣，鄧演達特地到軍校去探望，這所軍校為社會黨培養了大批軍事干部，這些軍校學員畢業后便進入社會黨將領掌控的部隊，充當下級軍官

在軍校時，陳銘樞建議鄧演達暫時不要到東北，莊繼華在蘇軍入侵上犯下錯誤，引起蔣介石的懷疑，如果現在到東北，蔣介石將愈加警惕，說不定會提前對莊繼華下手，那時莊繼華便進退兩難

于是鄧演達在冀東停留下來，在冀東社會黨力量發展得很快，他們控制大半個冀東，莊繼華啟用了大批社會黨人擔任冀東各縣縣長和縣保安隊隊長，整個冀東的社會改革進行得如火如荼，各縣組建的工作組下到鄉間地頭，推行減租減息

鄧演達也下到遷安附近的社會黨敵后根據地，在社會黨敵后根據地，社會改革早已經完成，減租減息已經深入民心鄧演達主要調查的是當地政權，遷安縣長和保安隊長都是第三黨老黨員，1935年便跟隨鄧演達，保安隊長是黃埔五期畢業

“我們的理想不是，在根據地內，允許各黨派發展，只需不違反法律，民眾能夠集會，能夠，要逐步擴大參政會權力，讓參政會好的監督政府

你們的工作非常重要，這是我黨完全掌握政權第一個縣級政府，遷安政府的組成和發展是在為中國未來國家政權組織形式進行探索”

鄧演達的這番話發表在遷安當地報紙上，隨即被大公報轉載，在國內引起不小的震動，蔣介石密令冀東行署專員和保安司令藍運東對當地社會黨進行監控，要遏制社會黨的發展

藍運東拿著電報便向莊繼華演講，莊繼華回信告訴他，“社會黨乃國家承認的合法政黨，在重慶武漢北平天津均公開存在和發展，遷安地區，乃該黨黨員經過七年奮戰，犧牲無數黨員，才光復的地區，在艱苦戰爭中，當地民眾一直與該黨站在一起，君有何理由對他們進行監控和遏制？”

拿到回信后，藍運東心領神會，派人到遷安蜻蜓點水看了一番，然后向蔣介石交了份演講便把心思放在編練軍上了

莊繼華揮師出關后，冀東兵力空虛，莊繼華向軍政部要了個番號編七十六軍，藍運東以華北會戰中傷愈的兵為底子，將原冀東地區游擊隊和反正偽軍全部編進去，編成了這兩師四旅的乙種軍

冀東敵后游擊隊其實就是社會黨游擊隊，這支部隊在戰后便擴編為旅，現在又擴編為師，實力又擴張一倍

讓藍運東比較苦惱的是，部隊編成了，可缺少武器彈藥，從西南運來的武器彈藥首先要滿足東北戰場的需要，一槍一彈都要運到前線，全軍不得不使用日制武器

塔斯社聲明后，蘇軍入侵要挾頓消，東北的局勢一下穩定下來，蔡廷鍇秘密來電，讓鄧演達盡快出關，將社會黨中央搬遷到東北，黨的工作重心搬到東北

鄧演達雖然沒有出關，但社會黨散布在各地的全國各地的精兵強將紛紛調往東北，短短一個月時間，社會黨從各地抽調了四千多干部趕赴東北

接到蔡廷鍇的密電后，鄧演達決定立刻到沈陽，可藍運東卻拿著莊繼華的電報求見，不斷在敦促鄧演達的莊繼華態度卻變了，在電報中讓他暫緩出關，在冀東多待幾天

“的意思是，冀東是聯系東北華北的重要通道，老師能夠在這里多做些工作”藍運東說著將懷里的另一封電報揉碎，那是蔣介石的密電，蔣介石讓他監視鄧演達在冀東的活動，另外要注意莊繼華與鄧的聯系

鄧演達思索后明白莊繼華的意思，社會黨在冀東的基礎很好，這塊地區戰略地位很重要，鄧演達應該好好指導下這里的工作，將其建立成社會黨的穩固基地

于是鄧演達繼續在冀東調查，便發覺冀東的形勢發展雖然很好，可底下問題不少，首先是組織上，宗派情緒嚴峻，這種宗派是在長期戰斗中形成的；其次軍隊中的問題愈加嚴峻，不少部隊不是靠體制和信仰凝固在一起，而是靠軍隊領導人的威望，這就出現一個問題，如果軍隊領導人叛變或出現其他問題，整支軍隊便會隨之叛亂；最后，冀東今后的發展也是嚴峻問題

此外，農村工作也有一些問題，減租減息過程中，地方干部出現不少簡單粗暴，沒有貫徹黨的政策情況

鄧演達與陳銘樞嚴峻蔣光鼐商議，首先處理的戰略發展方向問題，冀東要繼續向南發展勢必引起蔣介石的注意，而且莊繼華對北寧線看得很緊，很可能會引發雙方的爭論

經過商議后，鄧演達決定在冀東實行向北發展向南鞏固的方針，向北發展不是軍事發展，而是黨的滲透，在熱河各地建立黨支部

在開辟地區繼續推行由社會黨主導的社會改革，加強黨的基層建設，黨組織建立監察部，監察部與當地組織平級，直屬上級領導

對于另外兩個問題，特別致命的軍隊問題，鄧演達早就準備對軍隊進行變革，引進gcd的體制，在連以上建立黨支部，各級設立黨代表以加強黨的領導

陳銘樞提了個高明的建議，對整個冀東的軍隊和地方領導人進行輪換，以打破地方宗派和宗族勢力

這個建議被鄧演達采納，由陳銘樞帶領一個工作組，留在冀東全面指導冀東地區的黨政軍整頓，軍校工作暫時由蔣光鼐掌管，嚴峻隨鄧演達出關，到沈陽為軍校搬遷到沈陽作準備

辦完這些事后，鄧演達終究放心的出關了，藍運東看他的衛士不多，派出一個連護送他們到錦州

錦州是東北的大門，交通樞紐，從關內支援前線的大批物資在這里集中，然后分送到各地，按照莊繼華的命令，送到朝鮮戰場的物資和黑龍江吉林的物資比例是一比一

鄧演達沒有在錦州停留，第二天便出了錦州趕往沈陽

轎車在山口停下來，衛士長跑過來演講，前面在修路，鄧演達點點頭，嚴峻伸頭看了看問：“要等多久？”

“哨卡說能夠通過，這里是單行道，要等那邊的車放過來后，這邊才放行”

嚴峻嗯了聲吩咐加強警戒，便不沒再言聲，過了一會，十幾輛空車連續從對面過來，最后一輛車將一個標示交給哨卡，哨卡接過來便吩咐放行，告訴他們保持車距，不要靠得太緊

公路的狀況的確很差周是坑，轎車顛簸著緩慢行進，兩車之間保持著七八米左右的距離，嚴峻朝后面看了看，后面的車跟上來了，他這才放心

山谷比較長，兩側的山坡峻峭，山上怪石嶙峋，風化的巖石縫中小草在瑟瑟搖擺，試圖抓住最后一絲青色，暗紅色泥土裸露在地表，山巔有株孤零零的大樹，發黃的樹葉隨秋風飄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正向蒼茫天際揮舞

前面的吉普車駛過一處山凹，轎車顛簸著開進去，發動機發出沉重的轟鳴，嚴峻正要暗罵，忽然聽到一聲槍聲

“啪”

槍聲，壓倒了發動機的轟鳴，在寂靜的山谷中是如此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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