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節農業

他的個子不高，身材也說不上健壯。青灰色的毛衣和黑色的西褲，似乎是永遠的單調服飾。薄薄的嘴唇通常都緊抿在一起，即便對某件事情抱有濃厚的興趣，存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往往不會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有那雙繼承了古代地球亞裔人種的黑色眼睛里，偶爾會閃爍出旁人難以察覺的冰冷。

坐在寬大的皮椅上，他一直下剛剛送來的季度財務報告。

半個小時過去了。陳紀康臉上的平和，已經開始從后來的疑惑，逐漸變幻成為現在的慍怒。

身為“山下組”在乾星的大頭目，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足夠的錢，根本無法維持自己手上的權勢。

作為一個從古代地球延續至今，擁有數千年歷史的大型幫派，“讓,下組。幾乎繼承了原產地日本的所有風格。和賭場相比，在傳統的黑幫產業當中，夜總會的比例顯然占據了相當的成分。

“迷夢”是乾星上所有黑幫公認最大的夜總會。也是陳紀康為賺錢的產業。可是，季度財務表格上的數字，卻并不符合“最大”的概念。

前兩個月，“迷夢”的月均利潤都在一千兩百萬星幣以上。然而，從第三個月開始，夜總會的利潤開始大幅下滑。而月末的盤點過后，賺到的錢，僅僅只有不到八百萬。

望著電子屏幕上的一串串數字，陳紀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保養良好的細長手指，也開始在皮椅扶墊上輕輕撫摸著。就是這么一個普通無奇的舉動，卻把站在其身邊的親信嚇得半死。

乾星上沒有動物。這張真皮靠椅，是錄了十余張人皮，選取其中最優質部分才做成的。而他每每撫摸椅墊的同時，也是陳紀康決定殺人，錄取更多制椅材料的時候。

迪得莉是“迷夢”的主管。也是控制夜總會里數千名妓，女生死的老鳩。由于保養得體，雖然年紀已經超過六十，可是她的外表看上去，卻也和三十出頭的女人沒什么兩樣。

每次走進這間辦公室，迪得莉都會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她很清楚，眼前這個外表平和的男子，絕對不像看起來那么溫良謙恭。只有與之最熟悉的人才會知道，他最喜歡吃的菜肴里，有一樣就是用蔥姜炒制的幼童肝臟。

“說吧！究竟怎么回事？”

陳紀康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聽上去，卻讓人有種徹骨的冰冷。

“最近。客人來的少。所以。利潤也不如從前

迪得莉戰戰兢薪地回答著。

“客人為什么來的少？。

陳紀康目光一冷：“是你手下的女人不好好做事？還是得罪客人讓對方生氣？或者。是你自己中飽私囊，把錢吞了？”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作出這種事情？”

迪得莉一驚，連連矢口否認：“據我所知，客人稀少的原因，主要是由于西區也開了一些新的的夜總會。他們的服務似乎比我們好得多，生意也不錯。一些老客戶去了幾次之后，也。也不再來了！”

“老客戶？”

陳紀康皺了皺眉，打開桌上的煙盒，從中取出一支點燃，神色陰晴不定地問道：“，都有些什么人？”

“羅得船長、“天藍”公司的幾名主管、加斯東老爺，還有一些經常過來玩的海盜們，如今都不再光顧

望著椅子上那個面色冰冷的男人，迪得莉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說道：“老板，現在的情況似乎不太妙。自從西區的夜總會開起來后，我手下的姑娘們也越來越少。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已經有一千多人離開“迷夢”。您也知道小姐少了，客人自然也不會再來。長此下去，恐怕

“你手下的人，都去了西區？”

“據我所知，她們都去了新開的夜總會。那邊開給她們的薪水，比我們足足高出一半以上。”

聽到這里，陳紀康的身體微微一顫。眼中也晃過一絲驚訝和慌亂。

雖然迪得莉沒有明說，可是他很清楚其中的意義。

男人來夜總會的目的，就是為了。如果沒有漂亮的女人，鬼才會跑到“迷夢”去喝酒。要知道，夜總會的收入來源，不僅僅只是的皮肉身體。在陪同客人玩鬧和調笑的時候，那些價值普通，卻有著昂貴標簽的酒，也是掏空客人口袋的最佳道具。

如果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乾星“山下組”就會因為無法維持而徹底崩潰。

“全力按集有關西區的所有資料。

我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和我做對。

殖民基地南面地下六層，有一處剛剛開辟出來，面積約為十萬平米的寬敞空間。

巨大的拱形天頂上，鑲嵌著上萬塊米許見方的半透明陶瓷復合板。四周的質刀刊…塊金屬鍍面磚鋪就而成乃從頂聾到距離地面半米仁舊二。都設置了一排排根據時間自動開合的排氣管道。而整個建筑的核心，則是一臺功率強大的模擬生態發生器

數千個用鋼架安裝的硬化膠質培養槽，以相互結合的方式固定在地面的掛勾上。乍看上去，一層層自下而上疊摞起來的它們，就好像古代圖書館里整齊排放的書架。只不過，那些本該用作放置書籍的“柜子”里，卻種滿了一株株綠色的水稻、麥苗、蔬菜……

“無土栽培技術”是“索尼克”公司擁有的諸多專利之一。可是用靜御前的話來說，這項目所謂的“專利”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

利用皿器，在缺少土壤的環境下，利用營養液對植物苗株進行栽植。這種技術早在幾千年前的地球時代，就已經被人類發明并得到了廣泛的利用。然而，進入宇宙大移民時代后。星際大會便開始利用日益缺乏的食物，對民眾進行必要的控制。不過，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太久。“依波拉”植物和發現，以及膠質的大規模運用，使得營養不良豐富的工業合成物，最終成為人類的新食品。

蜘道為什么純粹的農牧產品價格會如此昂貴嗎？其實原因很簡單按照三族訂立的秘密協議，除了傳統的土壤培育外，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進行無土栽植。”

“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趙天有些不明白。

“很簡單靜御前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一排培養皿前，拉起懸掛在架子上的透明薄膜，指著其中一株株已經結穩的小麥說道：“以這個為例。從播種到收獲，正常的周期應該為一百天左右。如果使用無土栽培，在添加了營養液和增加光照度的情況下，收獲期便可縮短一半以上。如此一來，同樣面積的產出，其差額就足足超過一倍。而且，無土栽植可以充分利用空間。同樣一百畝土地的產出，與能夠疊摞堆積的培養皿根本無法并論。如果星際大會徹底開放這項技術，那么現在人類的食物來源根本不會是什么膠質。而是這種純天然的農產品。”

“同樣的一噸面粉，膠質合成物只需要四百星際通用貨幣就能買到。如果換成農牧品，售價卻高達八千星幣。其中的差額和所產生的利潤，實在令人難以取舍。”

“所以，星際大會就用這樣的手段聚瞼財富。并且，將之用于控制整個公民階層？”

趙天開始有些明白了。

“如果你多關心一下歷年來的科學大會報告，就會發現：提及農產品種植技術的部分非常少。而那些有關基因改良和增加收獲量的研究成果，卻會得到所有人的贊揚和褒獎。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此。

靜御前抱緊他的胳膊，小聲道：“如果讓農牧產品的數量增加太多，勢必會造成市場價格大幅跌落。因此，星際大會不會公布任何新的栽培技術，還要把此類專利全部封存。而對于品種改良的研究，卻會投入大量資金。兩者結合，既可穩定市場，又能保證在不可知的災難面前，保留足夠的應對方法。呵呵！聽上去似乎有些卑鄙，但是對于統治者而言，卻是控制民眾的最好方法。”

“既然如此，為什么“索尼克”財團會擁有這種技術？”

“當然是我們自己妹究的成果。”

靜御前笑了笑：“說穿了，這只是一種非常簡單的東西，也談不上什么所謂的研究。任何一名農業科技學院的學生，都很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是任何人都無法這種產業規模化。因為一旦被星際大會發現，唯一的結局，就是錄奪全部財產，將其流放成為平民。”

聽到這里，趙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在基地內部栽培農牧產品，是靜御前的建議。

客人在觀光區里所消耗的食品和酒水，都走出自這里。如果單純從外星球購買，單是那昂貴的售價，就足以拖跨整個基地的經濟。更談不上什么所謂的利潤。

像這樣的大型培養室，目前已經建成了二十個。產出主要為麥、稻米、各種水果和豬、牛、羊之類的家畜。由于空間使用率得到了充分發揮，加只生態模擬器的催熟作用，各種物資的產出數量也遠遠超過預計數字。單以年產量來看，養活兩百萬以上的人口，絕時沒有問題。

當然，趙天還沒有奢侈到用這些昂貴的物資養活手下的地步。所有培養室的產出，優先供應觀光區內客人的消耗。剩余的部分，則通過“幻境”超市進行出售。通過票券和配給的方式，讓區域內的住民地價少量購買。進而達到籠絡和控制的目的。

“真是一種絕妙的手段啊！”

望著培養槽中穗實的麥株，趙天終于明白，星際大會之所以封禁此類技術的可怕之處。

食物，是民眾每天生活必需的東西。

用膠質制品解決饑餓的同時，又把口味純正的顧聯品擺卜貨的就是想要刺激民眾的購買欲川后每天以野菜為食的窮人，在嘗過牛肉的鮮美滋味兒后，肯定會對其念念不忘。想要每天都吃到這種昂貴食品的話，就需要更多的錢。沒有錢就得去掙，就得按照政府的安排，進入各個所需要的領域，創造出更多的社會財富。再加上軍隊的嚴格監管，進而達到控制社會的最終目的。

這就和遠古地球時代，把鹽、鐵之類物資作為專賣的國家一樣。利用某種牛活必需品來達到掌握、控制民眾的目的，其實都是同樣的道理。

至于現在，這把行之有效的武器，又落到自己手里……

“叮咚

悠揚的電子樂聲，把他從沉思中拖回了現實。打開微型電腦的屏幕，只見滿面嚴肅沙瓦恭敬地說道：“主人，有人想見您。”

“誰？”

“對方自稱是“山下組”的大頭目。我仔細檢查過，他們沒有攜帶武器。”

“山下組？”

靜御前皺起了眉：“他們的活動范圍，主要在市中心一帶。現在過來找你。會不會。

“觀光區的影響，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

趙天憐愛地摸著她柔滑的臉蛋：“你的動作實在太快。根據我收到的情報，市內各大賭場和夜總會的客人，都開始把興趣轉向我們這邊。按照我原來的計劃，應該是在低調中緩慢發展。現在看來。只能和他們面對面的接觸了。”

“。你生氣了？”靜御前說話的口氣滿是幽怨。

“怎么可能？”

說著，趙天捧起她紅潤的嘴唇，狠狠親了一口：“得到你，是我這”。

“君悅酒店”是位于光區內最為豪華的酒店之一。也是區域內最為特殊的建筑物之一。

從外觀上看，“君悅酒店”絲毫無奇。即便是內部的裝潢設施，也與普通酒店無異。如果你能打開地下室六層的鋼鐵閘門，躲過密密麻麻的電子警戒系統和數以百計的復雜陷阱。一定會驚奇地發現一這條隱密無比的地下通道，竟然連通著城外的殖民基地。

地上的控制區和地下基地兩大部分，已經成為越來越密不可分的整體。作為擁有這一切的掌控者，趙天必須掩人耳目。從地表往來的方式已經不再可取，而且隨時可能遭遇襲擊。相比之下，從地底通道進入，則把這種潛在的危險降至最低。

坐在酒集的接待室里，陳紀康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煩躁和沖動。

自從進入后，這兩種相互糾結的負面情緒，一直在他的腦海里盤桓著。

在記憶當中，西區根本就是骯臟、落后、污穢的代名詞。盤據在這里的各個小幫派每天都會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拼殺。所爭奪的目標，也不過是幾萬星幣左右的利益。這點東西在“山下組”眼中和垃圾沒什么區別。與其花太多的心思控制這些收益不大的地區，不如好好經營城市核心。那里，才是真正能夠賺到大錢的地方。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到轉過來。

干凈整潔的街道、鱗次櫛比的房屋、規戈,有致的不同功能場所……這哪里還是印象中糞便滿街的垃圾場？就算是行政星球上那些繁華的大城市也決不逞讓。

一路行來，陳紀康只覺得，看到一切根本就是在刺激自己脆弱的神經。那些盛裝艷麗的少女，那些裝修豪華的賭場和夜總會，還有那些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培植成活的綠色植物，無一不令他感到震撼。

上帝那個狗娘養的，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乾星嗎？根本就是一個漂亮的花園。

也難怪那些老主顧不再上門。換了是我，也會喜歡上這個可愛的地方。相比之下，“迷夢”夜總會簡直就是個破落不堪的貧民窟。

“所有的這一切，統統應該歸我所有

驚訝和震撼之余，陳紀康的內心世界，也被無比的貪婪和垂涎所占據。

他注意到：這片區域的邊緣，根本看不到任何防御性設施，甚至連最基本的電子警戒系統也沒有。至于區域內部，除了漂亮的植物花草，便是身穿性感比基尼的漂亮女郎。賭場和酒店里的保安人員也不太多。尤其是他們的武裝，簡直讓人看就想發笑。就那么一根小小的警用棍棒。他們以為這是哪兒？傳說中的伊甸園嗎？

“一萬人。不。八千，最多需要八千名武裝人員，我就能攻占這個漂亮的地方。到時候，所有的一切，也都將由我說了算。”叛逃者 第八十節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