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AA 031 越界
“因為你跟她長得一樣。”
不凡徑直望進無憂的眼,過去的無憂性情固然糟糕,行事詭異,然心思并不難猜,她的那雙眼總有股化不去的陰霾。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眼里的那股無法抹去陰霾,見到他時,總垂著眼瞼,毀去容顏后,便越加的不正臉對他。
而眼前這位,不管她丑也好,絕色也罷,都能全然無所謂的對他想看就看。
明明是一心千百竅,這雙眼卻是純粹的黑,純清亮澤,就算是晦暗的心情,對著這雙眼,都情不自禁的明朗起來。
晨光透過樹梢,又在這雙眼上鍍上一層淺淺的金,異常的炫目。
無憂唇邊嘲諷之意漸漸退去,自己不過是占人身份的死活人,有什么資格來嘲笑他的為人處事,生存之道。
收回視線,背著手,低頭看著前方石子路面,朝前走去。
風拂開她耳邊發縷,露出耳后那顆小小的紅痣。
他垂眸下來,忍著不伸手去輕拭那顆紅痣:“那婚書是王妃令我代你遞的。”
無憂正用力吸著清晨清新的空氣,驀然聽見這句話,險些被吸進去的空氣嗆死,扶了身邊小樹咳得面紅耳赤。
等緩了氣,才斜睨向身邊靜看著她,全無表情的人:“叫你遞,你就遞?是我娘的話不能違,還是你不想違?”
“有何區別?”
“本質區別沒有,不過有些有些個體差異。”
“呃?”
“怎么說呢?”無憂搔了搔頭:“這么說吧……如果是不能違,我覺得委屈了你,被迫迎多個新人進來分去你該得到的……”無憂比劃著手,不知該用什么詞合適,比劃了半天,一個詞出了口:“寵愛?”
話出了口,自己都不覺得合適,這個人需要故意去向人討寵?
果然他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看來:“郡主會寵愛不凡?”
無憂臉上神色即時有些發僵,干咳一聲:“這個嘛,這個嘛……你需要嗎?”
他勾唇微微一笑,伸手捻去飄落在她肩膀上的一片落葉:“如果是不想違呢?”
不凡沒再糾結無憂會不會寵愛他的問題,讓無憂暗松了口氣:“如果是不想違,那就說明要么是你太無私,一心想討我高興,什么人都往我身邊送;要么就是你嫌我的夫侍太少,院子里太冷清,不夠熱鬧,想院子里多個神棍,沒事的時候招人來做做法式,跳跳神,熱鬧熱鬧。”
怎么掂量,這個人對興寧都是無心的,興寧攤上這么個虛情假意的人,不知是不是福?
他眉心微蹙的笑了,這院子什么都可能缺,就不缺人,除了無憂現有的六夫三十二侍,還有峻珩的三十二侍,就連給皇上唱大戲也不用這么多人。
“是不能違,也不想違。”
無憂一撇嘴,真好,前后都被他攤上了,分明是對興寧無心,卻給人家一個偉大無私外加委屈的形象,地位上自然是又上了一階。
他們要塞多少夫侍給興寧,無憂不感興趣,自己不過是個路人甲,就算是再幫興寧弄進十個八個夫侍,她也是無所謂。反正尋到了子言,拍拍屁股走人,這一院子的人爭風喝醋,與興寧怎么折騰,都與她無關:“這個神棍到底什么來頭,你們要巴巴的往這院子里搬?”
“千千已經說了,是南極神巫的徒弟。”
“那又如何?”
“另外千千有一點沒給郡主說明白。”
“什么?”
“南極神巫精通的是陰陽修補之術,而鳳止深得他師傅真傳。”
無憂一愣之后,突然轉身爪子搭上不凡的胸脯,向他露出一個曖昧笑意:“男女陰陽嗎?你就挺好,不用他了。”
不凡垂頭看向在自己胸前交替亂拍的幾根白玉般的纖細手指,笑著搖頭:“生死陰陽。”
無憂張著幾根手指,在他胸前僵住,臉上的笑也慢慢斂去,過了會兒,才干巴巴的笑問道:“你愿意娶一個死人嗎?”
“鳳止雖然學的是秘術,但他是活人。”不凡將她叉開的幾根手指合攏,順手握住。
無憂嘴角笑意越加干澀,心里嘀咕:他是活人,我是死人啊。那個人如果當真精通陰陽之術,照理不會看不出她是個死人。
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繼續走自己的路:“我沒興趣,要娶,你娶,我不介意你納妾。”
不凡哭笑不得:“他是男人。”
“我不介意你們斷袖,反正峻衍就是一個大斷袖,再多你們一對,也無防。”
“你就不問問王妃為什么要向鳳止遞婚書?”不凡眼里浮上一抹無奈,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為什么?”無憂頭皮發麻,如果鳳止真的懂陰陽之術,那么在沒尋到子言之前,說什么也不能讓他看見自己。
“郡主可還記得,三年前為何會進山?”
“不是治病嗎?恢復容貌。”無憂的心突的一跳,想著失瘋癥該怎么裝。
“不錯,是治病,不過治臉到是其次。”
“呃?”
“郡主天生體弱,少口陽氣,無論王爺和王妃如何小心翼翼,六歲時終于還是夭折,恰巧南極神君路過,給郡主渡了口陽氣,才又活轉過來,但南極神君說這口陽氣只能撐到郡主十二歲,十二歲后郡主便會缺少陽氣,如果陽氣缺得緊了,就是有回天之術也救不了郡主。十二歲之前送往南極神君的師弟神醫那里,仗著神醫的高超醫術,可以延長三年壽命。也就是說郡主只能活到十五,除非……”
“除非什么?”無憂眉頭微斂,自己是死人,少口陽氣,也是正常,沒想到興寧也會有這毛病,而且她死于六歲,興寧也夭折于六歲,巧合嗎?
“除非有他們的獨家的秘術才可以給郡主繼命,可是南極神君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這門秘術除了對八歲以前的孩童施用,便只能對自己夫人施用。南極神君自從夫人去世以后,便立誓不再娶妻,如今能保得郡主的只得他唯一的徒弟鳳止。所以王妃的命令,不凡不能違,也不愿違,因為我不想你只活到十五。”
他說這話時,眼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她耳后的那顆紅痣。
無憂望了望天,原來興寧也只得十五歲的壽命,如果一年內興寧不能回來與這個叫鳳止的神棍成親,自己算不算間接殺了她?
回頭瞥了他一眼,望進他審視的眼,陡然一驚,將嘴一扁,一吸鼻子,開始抽抽嗒嗒的哭:“原來我就快死了。”
不凡微怔:“無憂。”聲音極其的低柔。
無憂胸口一緊,他對她最多能叫個郡主,從來不曾叫過名字。
很久以前,子言總是這么叫她,一想到子言,心里一陣酸楚,半真半假的,當真落下淚。
不凡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上前一步,將她抱入懷中:“對不起,不該告訴你說這些。我以為你現在長大了,知道這些會更珍惜自己。”
無憂把臉埋在他胸前,繼續吸鼻子,他不就是想看她會不會害怕嗎?如果她是冒牌,也就不會擔心在十五歲時喪命,自然無需害怕。
她自然也不會害怕,不過戲還得演:“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殘忍?”
他難得的沒如以前所見那樣淡然,輕嘆了口氣:“不是有鳳止嗎?”
“誰知道他中用不中用呢?”
他輕抬起她的臉,拭著她臉上的淚:“如果他不中用,那么當年南極神君的話,也不必相信。”
“可是我不想要那個鳳止。”如果不凡說的是真的,那么鳳止是興寧的救星,可就是她的煞星。
“鳳止……我去遞婚書時見過……其實一表人才,是世間少有的好容貌,性情也活潑開郎,不似我這般死氣沉沉,你見了應該會喜歡。”
無憂望進他眼底深處,扒拉著那抹無盡頭的黑,可以看見一抹心疼。她兒時哭的時候,子言也是這般看著她,眼里也是這樣的心疼神色。
但僅僅是心疼,絕無因為她身邊將另有新人而失落。
她沒戀愛過,也感覺得到這抹心疼不屬于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戀:“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歡什么?我不想要那個鳳止,只想要你。”無憂覺得雞皮從脖子下一路爬上來,直接麻進頭皮,強忍著不哆嗦。
不過他的性子確實象極了她所喜歡的子言,沉穩如陡崖之松,清寧如遠山之水,讓人無論在多糟糕的處境都能淡然。
“我自然一直在的,不過是院子里多了個鳳止罷了。”他拇指輕撫她新長出來的,嫩得象剝皮的煮雞蛋一樣的臉龐。
“你真的一點不介意?”
不凡凝看著她的眼,一如慣有的溫柔,不答。
“如果你真的一點不介意,我在你心里算什么?”無憂覺得自己臉上的雞皮都要掉下來了。
他眼里的溫柔淡去,漸漸轉冷,慢慢放開攬著她的手臂:“你越界了。”
越界?無憂腦子轉了半圈,將他拽住:“我才不要再管什么界不界,我對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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